第三十一章 覆水
他目中深暗,箍緊她的身軀,按下後驀地轉身抱著她走向床邊,天旋地轉間三千青絲揮灑如瀑,她已被他壓在床上。他附在她耳邊的吐納灼燒她的臉,緩緩道:“你可知,我最不喜紅。”
滿眶醞釀許久的清淚終於奪出,縱橫漫過她潮紅的臉,與她破碎的衣衫一同落下。見她梨花帶雨,他眼中的炙熱似潮水緩緩退卻,杏眸中似乎恢複些神智卻滿了悲涼,似有不忍,輕聲問:“你不願麽?”
鄺露撐肘稍坐起,發絲滑落她光裸的肩頭,臉上緋紅醉人,秋波帶淚,咬緊下唇,垂眸不答。
他是她眼前心上的人,她自然是願的,隻是血仇累累如她不能再繼續與他糾纏不清。又或許,在心底埋得最深處,竟,也曾偷偷憧憬過,有朝一日與他在其他情景下如此交付,比如,洞房花燭夜。她不免覺得自己可恥又可笑,帶著仇恨近他身前,竟敢癡心妄想當他的枕邊人。
潤玉不等她回答,一掌撐落她旁側,一手從後腰摸出柄匕首,放入她傷痕斑駁的掌中牢牢攥住,落下一吻後,抵在自己心口位置,嗓音輕柔得幾乎帶著哄騙,望住她躲閃的目光:“若你不願,便往此處一捅,我自會停下。”
她聞言猛地抬眼撞上他的眸光,裏麵點點星輝是苦是痛更似縱容,她的淚瞬間浸濕了臉,心防轟然倒塌,潰缺得淋漓盡致。
她殺他,離他,傷他,如今他明知她是為弑殺而來,卻為何自願將性命雙手奉上,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相待。抵在他心口的刀子,似乎在她心間劃開一道又一道無形的血肉模糊,又用蜜糖糊上,甜得生痛。
一個可怕的念頭忽而綻現,莫非!他從最初便知道她是來殺他的,卻從未掙紮抵抗,一直以來,心甘情願任由她殺,隻求不離開他。他曾與她說過的話瞬時劈入她混亂的腦海中:
“毋論生死,你都是我潤玉的人。”
“隻要是你親手所做,再燙,於我而言亦是剛好。”
“我的命,隻交到你手裏,若非是你,便是閻王爺亦取不得。”
……
想通後的她抑製不住顫抖,將手和刀從他掌中抽回,用盡全力反手狠狠往牆上一擲,刃入三寸,刀柄微顫。所有的努力與偽裝頃刻丟盔棄甲,兵敗山倒。她自知,從第一眼見他時便深知,她怎能恨他,她一直都是愛他的。不知所起,鐫骨銘心。
鄺露一眸帶雨梨花回對上他似染黃連的濕潤杏眸,顫抖著抬手撫摸他俊朗的劍眉杏眼,鄭重道:“你可知……你是我夢裏,心裏的人。我自然是,心甘意願。”話落握住他如雪衣領,拉下他吻上他略蒼白的唇,生疏笨拙,卻情深意重。
此番換潤玉重重一震,腦中千愁萬緒結成團。他以為她心裏沒有他,但她方才明明說,她夢裏心裏的人都是他。思緒淩亂中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為何她遲遲不下殺手,為何她總想著離開,為何那日她拚死相救。天上,人間,生死相隨或是血海深仇,她都隻想要他活著而已。他隱約想起那日在她懷裏意識朦朧之時,她似乎說過:
“從我記事以來便愛著他,從來都隻有他。與生俱來,性命交付,刻入骨髓,一往而深。”
“他若死,我絕不苟活。”
“若不得生,但願,與君同死。”
……
唇齒間是她軟糯的芬芳,他似嚐到了舊時的酒香,絕不再放。被他吻得意亂情迷,她玉臂緊勾住他肩膊,渾身被燙得像是被初升的朝陽炙灼的露,又熱得像是架在爐上煮沸的清酒。
他眼中不知何時蓄了淚,仍有些無法相信,支起身,捧著她臉,顫著聲道:“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心裏有滿得要溢出來的溫柔,她輕輕喘息,雙頰布滿醉人的酡紅,手遊移在他肩膊處,指尖撫著他脖頸和鎖骨,柔情百轉地輕笑,臉上的美人痣說不出的嫵媚動人,一字一頓道:“我,心甘情願。”
胸口的疤落入她眼裏,濺起滿腔淋漓的疼惜,她顫顫巍巍撫著他的傷疤,牆上的匕首適時哐當一聲掉落地麵,卻似插在了她心裏。
她心疼地抬眼看他俊美的臉龐,他卻隻是輕笑著想要捂住她雙眼:“很醜,是不是?別看。”
“一點也不醜。”鄺露倔強地將他伸來的手握入雙掌吻上,複又抬頜在他疤上落下細密的點點輕吻,淚中帶笑:“你可知,自記事以來,我每夜都會夢見你。偶爾會想,若九天真有神仙,估計,就是和你一般好看的吧。”
潤玉看著她秋波瀲灩的眸和溫軟的笑,心底的岩漿翻滾溢出。反手再次擒住她,毫不費力闖入她唇齒間吸住她軟舌。長吻畢,複又低頭啃咬她香肩,吮她長頸,鎖骨和肩窩殘留的淚,有點鹹,又有點甜。
潤玉將她雙腕禁錮在她發一遍,你心裏的人是誰?”
她在他撩撥之下意識已有些模糊,隻覺得自己化成了一灘湧動流淌的水,呢喃著:“夢裏,心裏,皆是你。”
一尾銀鯉扭動著在狹窄卻幽深的涓涓細流中就著光滑的石麵逆流而上,忽而紙薄的葉脈擋在前方,用力往前打挺,落進一汪溫潭,破碎的葉帶著片片芳菲隨流水飄散而去。
她痛得蹦足,躬身咬住他的肩頭,玉臂死死扣住他肩膊。他擁住她,在她耳珠及秀發上落下密集的輕吻,慢慢吻去了她的疼痛,她鬆開他肩,無力回落到塌上,柳葉眸半斂帶著煙波絢爛,在昏暗夜色中倒影了點點星輝。
他星星點吻她唇畔耳垂脖頸,占有她每一絲一縷一寸的美好,看她綻放開層層疊疊的萬種風情,一夜春風滿樹晚香。
她的意識漸隨著流水跌宕散去,他突如抽身,將她離散的意識忽而抽回,在她耳鬢輕柔問:“我是誰?”
“……殿下…”頓了許久,她囁囁回答。
他仍不滿足,將她翻過身,拂開青絲,深深淺淺在她後頸種下密密麻麻朵朵紅蓮,咬著她耳廓軟聲道:“喚我表字。”
“潤…玉…”她斷斷續續喚。
他擒住她手背,鑲入她蔥白的十指緊緊相扣,腕上初見時他所贈的人魚淚散發著冰藍幽光,在兩人相交的腕上落入她視線,贈珠時的情景突而撞入她腦海,她輕喃道:“毋論生死…”
他從後闖入,惹她歎出一聲嬌吟,順著她的話:“我都是你的人。”
良夜**,芙蓉帳暖,抵死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