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說你的父親去過西西裏?” Albus 結束晨跑,和 Scorpius 一起坐在酒店餐廳裏吃早飯。
“嗯,對的,父親在那裏墜機,受傷後修養過一段時間,後來就去古斯塔夫了。” Scorpius 將麵包筐遞給 Albus,“所以,按時間來說,他們一起在西西裏過一段時間。”
Albus 從麵包筐裏拿出一個牛角包和蘋果酥餅迅速的吃掉,又從奶酪盤上拿起幾片帕爾馬火腿放在塗滿黃油的法棍上咬了一口。
Scorpius 看著麵前的人三下兩下的消滅了法棍三明治,又朝巧克力酥餅伸去了手。他有點怨念地抿了一口手裏的黑咖啡:“你的父親在卡西諾戰役後去了哪裏?”
“諾曼底,然後就留在了卡昂直到戰爭結束。” Albus 拿起一個甜杏仁牛角包咬掉了頭,“你父親在卡西諾以後就去了加來?”
“是的,” Scorpius 側頭看了眼麵前人平坦的小腹,捏了一小塊黑麵包在嘴裏嚼著,“你說,他們在離開西西裏以後,有沒有見過麵?”
“我不清楚,” Albus 喝掉一杯現榨橙汁,看了看桌子,從口袋裏拿出一塊巧克力咬了一口,“父親沒有告訴我,也許有吧,說不定你父親的駐地離戰地醫院很近?”
Scorpius 正要開口說什麽,目光落在一個正在往他們餐桌方向走的男子身上。男子盯著坐在自己對麵黑發青年的背影,似乎猶豫了一下,抬起手摘下了什麽,塞進口袋裏。Scorpius 眯了眯眼睛,看著來人越走越近。
“Albus!” 驚訝的聲音裏帶著欣喜。
Scorpius 看著對麵的黑發醫生愣了一下,很明顯地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聽見這個聲音,緩緩站起來,轉過身,略有些尷尬地咳了幾聲,“哦,嗨,哈嘍,”似乎在猶豫要不要伸出手,終於還是又咳了一聲,主動伸出手:“哦,嗨,Lucas,好久不見。”
“真是太巧了!” 來人握著 Albus 的手,眼睛裏滿是笑意,“你最近還好嗎?”
“我……恩.……很好……” Albus 抿嘴笑了一下,“你呢?你最近好嗎?恩.……Evelyn 還好嗎?”
來人略略偏了下頭,臉上的笑意變得勉強:“額……我們,最近比較..複雜……”
“這樣……” Albus 點點頭,抽出還在被攥著的手,突然轉身看到 Scorpius 坐在一旁,眼睛微微垂著,慢慢攪著杯裏的咖啡。黑發醫生朝桌子對麵的人比了一下手,“哦,對不起,Scorpius。Lucas,這是 Scorpius,Scorpius,這是 Lucas,Lubsp;Ward。”
金發青年從椅子上站起來,係上西裝最上麵的扣子,伸出手:“Scorpius Malfoy,幸會。”
“Malfoy?那個 Malfoy?”來人很明顯的對這個姓氏非常感興趣,熱情的握住對麵的手。
Scorpius 眯著眼睛偏了一下頭:“Ward 先生認識我?”
“哦,不,不是,”叫 Lubsp;的男人搖搖頭又點點頭,“也算是,畢竟現在世襲的侯爵已經不多了。那個,我的父親,你有可能聽說過,Edmond Ward,最近剛剛被授予了男爵,我的妻子,準確的說,”轉頭看了一下身旁的 Albus,金發青年從那雙漂亮眼睛裏看見一瞬明顯的閃爍,“準確的說,是前妻,的父親,Augustine Dixon 幾年前也被授予了子爵,不過最近去世了。你有可能聽說過?”
“當然,”Scorpius 點點頭,禮貌地笑著,“我很遺憾。”
“我不知道你和比特侯爵是朋友啊,Albus。”來人看著黑發醫生,“你們來加來做什麽?”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們也是剛剛在這裏碰見的。”Albus 聳聳肩,朝 Scorpius 看了一眼,試圖簡單地回答,結束這段對話,“我來看我的父親。”
“你的父親?他還好嗎?” 來人一臉關心地問道。
Scorpius 看見 Albus 明顯麵色一沉,皺了下眉:“他去世了,五年前就去世了。”
來人一愣,有點尷尬地笑了一下:“哦對,不好意思,我忘記了。”
“當然。” Albus 皺了皺眉,朝 Scorpius 尷尬地笑了一下,“我和我的朋友還有事情,很高興再見到你。”說著便要坐下。
“今天晚上你們做什麽呢?”來人繼續說著,看了看 Albus,又看了看對麵的 Scorpius,“一起吃個飯吧?”
Scorpius 沒有說話,喝了一口手裏的咖啡,抬眼看著略顯猶豫的黑發醫生。
“額,我不確定,Lucas,”Albus 揶揄著,帶著詢問看了一下身旁的金發青年,“Scorpius 怕是已經有安排了。”
“哦,別擔心我,Albus,”比特侯爵笑的一臉紳士,特意拉長聲調說著那個名字,“我總是可以調整時間的,隻要你不覺得我多餘就好。”
“當然不會!”不等 Albus 回答,Ward 先生趕忙說,“那就今晚,六點鍾,聖勞倫花園?”
“你覺得呢,Albus?”Scorpius 笑著問黑發醫生,“傳統法餐,你喜歡嗎?”
“我,可以,”Albus 覺得自己有點渾身僵硬,點點頭,“可以。”
“好,那,Albus,Malfoy 先生,我們今晚見。”來人拍了拍黑發醫生的肩膀,朝 Scorpius 笑了笑。
“今晚見。”Scorpius 握了握對麵伸過來的手,解開西裝扣坐下,看著那人蹭了下 Albus 的手背後轉身離開。
尷尬的沉寂落在餐桌上,Scorpius 給對麵的人倒了杯咖啡.
“哦,真的不好意思, Scorpius,”Albus 有些歉意的抿了抿嘴,“如果你不想來,你可以不來。”
“我當然想去了。”Scorpius 輕鬆地笑了一下,“認識一些新的人不是很好嗎,他看起來挺有意思啊。”
Albus 無奈地聳聳肩,低頭攪拌咖啡。
“老朋友?”Scorpius 三分帶笑的看著那張若有所思的臉。
“不是,” Albus 搖搖頭,似乎想起來什麽,又點點頭,“嗯,老朋友。”
“很久沒見了?” Scorpius 拿起糖盒遞給 Albus。
“嗯,五年了。” Albus 往咖啡裏丟進兩塊糖,又接過 Scorpius 遞過來的奶杯。
“同學?” Scorpius 把糖盒的蓋子蓋上。
“嗯。” Albus 依舊低頭攪著咖啡。
“第一次來加來?”
“不是。”
“醫生?”
“嗯。”
“喝咖啡加糖不加奶?”
“加奶不加糖……” Albus 一愣,抬頭迎上對麵似笑非笑的眼神。
“真羨慕 Potter 醫生啊。我喝咖啡,不能加糖,也不能加奶。”Scorpius 做了個誇張的悲傷表情,衝 Albus 歎了口氣,撇了撇嘴,“要不然會胖……”
漂亮的眼睛裏終於浮上一絲笑意,Scorpius 側頭看了一下身旁窗外的海灘,拍了拍自己扁平的小腹:“天氣這麽好,窩在酒店裏可惜了。”一雙灰藍色的眸子看著對麵的黑發醫生,“那些信也不會跑,Albus 要是願意的話,陪我騎單車消耗一下早餐吧?”
其實像是加來這種地方,實在是不適合騎單車。Albus 和 Scorpius 沿著蜿蜒崎嶇的海岸線上坡又下坡,從熙熙攘攘到荒無人煙,正當 Scorpius 覺得自己就要和父親一樣犧牲在這片土地上時,黑發醫生終於發泄夠了滿腔的鬱悶情緒,找個了海灘歇下。
“你還好吧?”Albus 看著癱倒在沙子裏的 Scorpius。
“沒問題,很好。”侯爵大人覺得全身都要散架了,一邊深感自己任重道遠,一邊用盡最後一分力氣愉悅地點著頭。滿頭金發在陽光下無比耀眼,隨著動作反射出好看的光澤。
“我們學校那裏其實也很適合騎單車,”兩個人通過以前的談話已經知道上的是同一所大學,隻是沒有交集,所以從來沒有見過麵。Albus看著遠處的多佛白崖,“沿著河下去很漂亮,你有去過嗎?”
Scorpius 搖搖頭,沒有打斷,聽著年輕醫生繼續說下去。
“Lubsp;和我以前經常去,我那時覺得那裏沒有泰晤士河穀漂亮,熱鬧。”Albus 低下頭,看著身下的白沙,“他說等畢業搬去倫敦,我們也可以沿著泰晤士河穀騎單車。後來醫學院畢業了,我們都搬去了倫敦,卻再也沒有去過泰晤士河穀。”
看著年輕醫生陷入自己的沉思,Scorpius 沒有插話,隻是躺在沙灘上,看著那雙漂亮的眼睛裏表情微微地變化著,最後浮上一抹自嘲的笑意。
“所以,侯爵大人,”Albus 垂眸看著躺在自己身側的金發記者,“我該怎麽稱呼你?Malfoy 殿下?”
“比特侯爵,Scorpius Malfoy 殿下。”Scorpius 臉上露出誇張的厭惡表情,“不過,請 Potter 醫生永遠永遠不要這樣稱呼我,以免我當場嘔吐。”
“哈哈哈,”Albus 笑出聲,看著麵前人滿臉滑稽表情繼續嘟囔著:“每次聽到別人這樣叫我都覺得自己有三百歲了。”
“尊敬的 Malfoy 殿下,”Albus 有些驚訝,“原來你們的爵位已經延續這麽久了。”
“嗯是的,我的是父親給我的,父親的是爺爺給他的.……”Scorpius 思索著措辭,“就要一代一代這樣傳下去。”
“然後你再給你的兒子?”
“那不一定。”Scorpius 勾起嘴角。
“啊?”Albus 有些驚訝。
“我不一定有兒子啊。”Scorpius 聳聳肩。
“為什麽?”Albus 有些困惑。
“一個爵位而已,沒什麽稀罕的。”Scorpius 轉過頭緊緊盯著身邊人的眼睛,慢慢湊近,“如果沒人繼承,我不在乎。”
看著那好看五官上微妙的表情變化,Scorpius 想起以前看的美國西部電影,在心裏默默地舉起一把槍,吹了一下還在冒煙的槍口。
夕陽下,兩個修長帥氣的男子並排在拚命地蹬著單車。
“我看你回家換衣服再回來肯定是來不及了,”Scorpius 上氣不接下氣地衝著一旁看起來神情自若的人喊著。兩個人剛剛聊天忘記了時間,看見天色漸暗才想起來要赴約,“去我的酒店換衣服吧,我們的號碼應該差不多,你穿我的。”
“也行,”Albus 抬手看了看表,“不過我們要再快一點了。”
雖然 Scorpius 不喜歡遲到,不過這一次,倒是不介意。他身體微微前傾,裝出很努力的樣子,腳下悄悄放慢頻率。
“真不好意思,我們遲到了。”Scorpius 半抬著下巴和身邊人閑庭信步地走進餐廳,朝餐桌另一邊的人伸出手,真誠地道著歉,“希望你沒有等太久。”
“哦,沒關係。”Lubsp;Ward 看著麵前兩個身形相當的人穿著很明顯的出自同一個裁縫之手款式幾乎一模一樣的西裝,散發著同一種古龍水的香氣,剩下的半抹笑容凝在臉上,半句話卡在喉嚨裏,隻好睜大眼睛點點頭。
服務生走過來將椅子拉開,三個人一起落座。
“所以,今天做了什麽有趣的事情?”Lubsp;Ward 接過菜單,朝對麵坐著的兩個人問。
“就在附近轉了轉,”Albus 一邊看著菜單一邊回答,“騎了會兒單車,在海灘上坐了會兒。”
“騎單車,在海灘上坐了會兒,”Lubsp;重複著,笑容又凝固在了臉上,“聽起來,很有意思。”
“是啊,這裏的海岸線很漂亮,”Scorpius 像是想好了要點什麽,放下菜單,看著身邊人笑了笑,“不過 Albus 體力真不錯,把我可是累壞了。他以前在牛津的時候也這樣嗎?”
“他,嗯,在牛津的時候,”Lubsp;試圖活動著麵部僵硬的神經,“在牛津的時候,嗯,對,他很活躍。”
“愛運動很好啊,”Scorpius 點點頭,看著 Albus 也放下了菜單,“我們點餐吧?”
餐廳不大,環境不錯,餐桌外麵便是花園裏的燈光噴泉,伴著嫋嫋婷婷的音樂甚是婉約。
主菜過後,餐廳裏剩的人已經不多了。三個人一邊喝著紅酒一邊聊天,Albus 再一次被 Scorpius 這種不知道是與生俱來還是環境所致的社交能力折服。身邊的人話雖然不多,大部分時間也隻是聽著 Lubsp;講話,不過卻不著痕跡的將這他本以為會無比尷尬的一餐應付得相當和諧。
“其實我差一點就能進布靈頓俱樂部了,”Lubsp;晃著手裏的酒杯,看著 Albus 笑了下,又對 Scorpius 說,“就差一點點。”
牛津大學的貴族俱樂部,喝酒,破壞,無惡不作,卻是身份的象征。
“哦,是嗎?”Scorpius 看起來很讚許的點點頭,“那你一定很優秀吧?”
“那不還是差一點點嗎?”Lubsp;遺憾地歎了口氣,“不過,Scorpius,告訴我,為什麽我差了那一點點?”
“嗯,這個恐怕我不能告訴你,”Scorpius 看了眼身旁的 Albus 無奈地笑了一下,“我不在布靈頓俱樂部。”
“什麽?”Lubsp;很驚訝,“你沒進過布靈頓俱樂部?”
“沒有。”Scorpius 搖搖頭,“從來沒有進過。”
Lubsp;放下酒杯,正要說什麽話,一個服務生走了過來,遞給金發記者一張紙條。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Scorpius 看著手裏的字條站起身,“主編從酒店一直找到了這裏來催稿子,我去回個電話。”說著拿起腿上的餐巾放在桌子上,朝 Lubsp;背對著的門口走去。
“他怎麽甘心做個記者?”看著 Scorpius 走遠,Lubsp;轉過頭來終於開口問。
“記者很好啊,”Albus 聳聳肩,“能聽有意思的故事,去不同的城市。”
“我是說,”Lubsp;湊近,“他是個貴族,做記者,不是有一點.……”
“有一點什麽?”Albus 挑了下眉。
“你知道他們家族經營棉花生意吧,”Lubsp;湊得更近些,“那些生意一天掙得錢就夠他做記者掙一年的。”
“哦,是嗎?”Albus 點點頭,無所謂的靠在椅背上,看著外麵的噴泉。
看著麵前溫暖燈光下的側臉,Lubsp;笑了笑:“Albus,你還是一點沒變。”
黑發醫生沒有回答,繼續盯著噴泉。
“你還是對這些事情一點都不在乎,”Lubsp;搖了搖頭,回憶起那雙映出自己倒影的眼睛,“這麽多年過去,你還是沒明白。”
“明白什麽?”Albus 聲音裏沒有情緒。
“明白生活,”Lubsp;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鑰匙,放在對麵人的手邊,“不過,Albus,我對你也沒有變。”
Albus 轉過頭,看著那把刻著酒店名字和房間號碼的銀白色鑰匙,昏黃的燈光下,表情不甚明顯。
“我離婚了,Albus。”Lubsp;把鑰匙推得更近些,“你不覺得,這次重逢太完美了嗎?”
黑發醫生沒有說話,也沒有拿起手邊的鑰匙。
“我早上在酒店看見你的時候,Albus,我就知道,這是上帝給我補償你的機會。”Lubsp;繼續說著,緊緊盯著麵前的人。
Albus 笑了一下,搖搖頭,將鑰匙推了回去:“算了吧,Lucas。早就結束了。”
“沒有結束,”Lubsp;看了看左右,把鑰匙拿起來,放在 Albus 手裏,“對我來說,一直都沒有結束。Albus,我是為了你才離婚的。”
“不是因為你的嶽父死了,然後他的第四任妻子竟然在他臨死之前生了個兒子,破壞了你繼承爵位的打算?”Albus 皺著眉看著麵前的人,把鑰匙放下,看著遠處熟悉的身影慢慢靠近,站起身來,“Lucas,我們給互相留最後一點好印象吧。”
“是因為他對吧?”Lubsp;抓住 Albus 的手臂,看了一下幾乎沒有什麽人的餐廳,“你們倆搞在了一起對吧?”
“哦,Lucas,”Albus 無奈地冷笑一下,看著 Lubsp;身後的人越來越靠近,“你真是夠了。”
“他在上你對吧?”Lubsp;低聲說著,“果然品味變高了。”
Albus 看著那人似笑非笑地站在 Lubsp;身後,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你知道為什麽他不在布靈頓俱樂部嗎?”Lubsp;聲音高了一點,“因為他的父親是個逃兵!是個可恥的逃兵!”
“你錯了,”平靜低沉的聲音從 Lubsp;身後響起,嚇得他猛地一轉頭,對上一雙冰冷的灰藍色眸子,“我不在布靈頓俱樂部,是因為,那裏麵全都是像你一樣的混蛋。”說著拿出錢包,打開,看見那張熟悉的照片,冷笑一聲,又合上放進口袋裏,衝 Albus 偏了偏頭,“走吧,親愛的,我不想用父親給我留下來的錢請這種混蛋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