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May 31, 1944, Wednesday
Dear Harry，
我們前幾天要把所有的紙都交上去，因為這是個什麽秘密行動，所以要避免我們寫信。不過幸好沒說不讓我們抽煙，所以我還剩了幾張卷煙紙，軍用包裏還有幾個鉛筆頭，省著點用應該能堅持幾天。小刀也算好用，可以把筆頭削的很尖。
所以你要原諒我用這樣小的字寫給你，不過我應該能把這些信藏好，現在至少沒有人會找到。等過一段時間，等行動不再秘密了，總該有人找到吧，到時候你再看見，也不算太晚。
“給那個親愛的陌生人，如果你找到了這個盒子和這些信，請你把他們送給住在康沃爾郡的 Harry Potter 先生，他長著黑頭發，綠眼睛，說英語，很好認，你肯定認得出來。謝謝你，上帝保佑你。”
你看，這樣，你就能收到我的信了，對吧，Harry？
或者，等任務結束了，如果能結束，我可以把這些信抄在大一些的紙張上，再寄給你，這樣也可以，又或者，我可以親手送給你，這樣更好些。
我們這裏幾個剛剛從緬甸調回來的飛行員都病了，大概是那邊太溫暖了，突然回來受不了英國的雨天。來給他們看病的醫生你猜是誰？你一定猜不到，給你五分鍾……
好吧，再多五分鍾你也不可能猜出來。是 Merton 醫生! 你記得 Merton 醫生吧？當然不是你認得那個 Merton 醫生，是你認識的那個的弟弟。不對，你也應該不認識另一個 Merton 醫生。不過，對的，是他的弟弟，剛剛從醫學院畢業，他們兩兄弟長得還真是很像。
我覺得我已經沒有更多空間寫更多的話了，這封信就寫到這裏吧，一個小時以後就是第一次任務了。等我回來，再寫給你。
Let there be peace，
Draco
土棕色的軍用吉普在一個醫療帳篷外停下，掀起了一陣黃沙。一個戴著黑色墨鏡的年輕軍官從吉普車上跳下來，軍官視力似乎有點不好，看不清路，長靴踩到一塊碎石上，踉蹌了一下就要摔倒。一旁的下士看見忙趕上來扶，年輕軍官氣急敗壞地把下士推開，架著墨鏡的腦袋漫無目的看了幾眼地麵，一腳踢開那個差點把他絆到的石塊，低聲罵了一句，衝著下士喊道：“這是從什麽地方過來的醫生？！我是個飛行員！一個空軍少校！我眼睛不舒服！他竟然不親自來看！你有沒有告訴他，我就要瞎了，我是個飛行員，就要瞎了！”
“我說了，我說了！” 下士一邊扶著年輕軍官朝醫療帳篷走一邊解釋，“他說最近來了幾個很嚴重的病患，不能離開……”
“嚴重！？” 年輕軍官不可思議地高聲反問，“嚴重？！還有什麽比飛行員失明更嚴重？！”
“他說，他說你這個隻是正常的沙漠反應，不是大事.……” 下士聲音有些顫抖。
“不是大事？！” 年輕軍官仍是一副好鬥的公雞模樣，“不是大事？！這人是從哪裏來的？Merton 醫生呢？！怎麽讓這樣一個人來了？”
“Merton 醫生不是被地雷炸死了嗎？” 下士解釋著，掀開醫療帳篷的簾子，扶著年輕軍官在門口的椅子上坐下。
“哦，對，想起來了.……” 年輕軍官意識到自己來到了室內，聲音小了一些，“那，那這個醫生從哪裏來的？”
“聽說是從東線調過來的.……” 下士壓低聲音說道。
“東線，蘇聯人？” 年輕軍官有點驚訝。
“不是，英國人，隻是在那裏援助。” 下士在上司耳邊小聲地說，“聽說是莫斯科保衛戰下來的，所以，所以，你知道，看慣了死人，估計，就脾氣很大。”
“哦？在東線援助？” 年輕軍官挑挑眉，“那是紅軍咯？”
“不知道，也許吧，” 下士正要繼續說下去，年輕軍官突然感到身邊的人站起來，撞了一下軍靴，大聲地喊了一句：“Potter 中校！”
還坐在椅子上的年輕軍官忍不住驚訝地咳嗽了一聲：中校？！一個醫生！中校！？他自己才是個少校！
“這就是 Malfoy 少校吧。” 聲音清亮帶著些少年氣，聽起來不論是和他的軍銜還是所處的戰爭環境都有些格格不入，“你好，我是 Potter 醫生，Harry Potter。”
年輕軍官透過黑色的墨鏡隱約看見一個高瘦身形在自己麵前彎下腰，伸出了手，他猶豫了一下，忍住自己想要不屑地撇撇嘴的欲望，握住了那隻手：“Drabsp;Malfoy，幸會。”
Drabsp;由下士扶著避開正在工作的相當有積極性的護士們，跟著年輕醫生走到帳篷最後麵，“請原諒我這裏有點忙，最近來了幾個病人得了嚴重的消化係統潰瘍，離不開人，隻能麻煩 Malfoy 少校自己過來了。” 醫生又跟急走過來的護士吩咐了幾句什麽，從抽屜拿出一個儀器，轉頭對 Drabsp;說，“我們先量量血壓吧。”
微涼的聽診器緊緊的貼著手肘內側的皮膚，臂箍一點點膨脹，勒緊，Drabsp;漸漸能感到自己微跳的脈搏。醫生仔細盯著儀器上緩緩下降的水銀柱，直至最上麵的弧形做出最後一次小小的波動，皮塞被擰開，不適的禁錮感瞬間消失。
把臂箍從 Drabsp;手肘上取下來，Harry 摘下自己的聽診器，走到 Drabsp;麵前：“請 Malfoy 少校摘下墨鏡。”
金發青年摘下墨鏡，眨了眨眼睛，抬頭看著麵前的醫生，因為視力不佳，不大看得清五官的具體輪廓，隻覺得人身形高瘦，一頭黑發，麵色似乎比他在這沙漠上見到的大部分人都蒼白些，不過一雙眼睛似乎很大，雖然一片朦朧看不清顏色，不過倒也能看出來十分明亮。
“所以，你是新的 Merton 醫生？” Drabsp;開口問在他眼睛上照來照去的醫生。
“算是吧，” 醫生專注著檢查 Drabsp;的眼睛，沒搭理那有點高傲的語氣。
“前一個 Merton 醫生被炸死了。” Drabsp;輕鬆地補充著。
“哦是嗎？” Harry 合上 Drabsp;的左眼，又去檢查右眼，“Malfoy 少校來利比亞多久了？”
Drabsp;本來都想好了下句該怎麽繼續和這位醫官中校嗆下去，被突然轉移話題，有點沒反應過來：“我，嗯，利比亞。哦，不到一年，不列顛空戰以後就來了。” 他“順便”提了一下自己的成名戰。
“是不是總覺得口渴？” 醫生放下手電筒，在一旁的病例上寫了什麽。
“嗯，好像是的。” Drabsp;回想了一下，“沙漠裏，口渴不是很正常？”
“頭暈？惡心？目眩？” 醫生繼續問。
“好像也有.……” Drabsp;點點頭，“這裏的陽光很耀眼。”
“從什麽時候開始視力模糊的？” Harry 扶上 Drabsp;的頸上動脈，盯著自己的表。
“兩天前……” 醫生的手指冰冷，觸感有點軟，很舒服，和那些手指堪比銼刀的大兵們很不同。
“是忽然就模糊了？” Harry 把手拿開，放下手表，又在病曆上寫了什麽。
“是的.……” Drabsp;想著那個讓他驚恐不已的早上。
“這裏設備太少了，再深入的檢查也做不了，不過，Malfoy 少校不用擔心，你的視力應該可以恢複。” Harry 擰上鋼筆帽，轉頭對著這個一臉憂色的飛行員說。
“真的？！” Drabsp;一瞬間忘記來時對這位醫生的不滿，“什麽時候能好？”
“需要一段時間，要好好休息。” 醫生看著喜形於色的空軍少校有點想笑，“你患上的應該隻是暫時性的失明，空軍作戰長期處於高度緊張狀態，又是在沙漠，新陳代謝紊亂，嚴重缺水，引發急性高血壓。血壓急速升高會造成眼睛細血管出血，破壞視力。我這裏有一些控製血壓的藥，最近盡量保持心態平穩，慢慢應該會好起來。”
“慢慢？多慢？” Drabsp;對那些醫學大道理沒什麽興趣，隻想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再能升空。
“幾天？幾個月？都有可能。” Harry 側頭吩咐一位過來的護士去取幾種藥，“Malfoy 少校要保持心態穩定，你的血壓剛剛是120/170，心跳每分鍾92次。這個數據很不好。”
“那，需不需要去後方療養啊.……” 一直站在一旁的下士走上來試探地問。
“我不需要去後方！” Drabsp;一字一頓地打斷下士，臉上帶著怒色，“你再偷偷向 Snape 中將求情讓我去後方，我就把你扔回歐洲去，現在他們在炸科隆，你要不要去幫忙？”
Harry 看著麵前殺氣騰騰的情景眼角抽了抽，補充道：“現在應該還不需要去後方，如果 Malfoy 少校能控製好自己的血壓，不是大麻煩。”
“好的，謝謝 Potter 醫生。” Drabsp;站起身來，不小心絆到椅子腿，踉蹌了一下，推開下士過來扶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大闊步朝帳篷外走去。
Harry 從護士手裏拿過幾個藥瓶，對著下士施了個同情的眼神，和這個有點矮胖的男人走到了帳篷外。隻見剛剛還在帳篷裏一臉擔憂地問著自己眼睛情況的年輕軍官現在靠坐在軍用吉普上，軍帽歪歪的搭在頭上，一頭金發在陽光下閃耀的有點刺眼。Drabsp;看見二人出來，抬手招呼自己的下士上了車，抽了一口手上的煙，扔在地上踩滅，朝 Harry 比劃了個不倫不類地蘇聯軍禮：“同誌，我的眼睛就交給你了。” 說完跳上吉普，在一陣黃沙中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