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多喝熱水
最後薑子還是濕著衣裳與成語莫一起去把贓物撿了回來，可能是濕濕的衣物一直貼著身，盡管後來洗了個熱水澡出來，他還是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成語莫大方地把衣服借給他，順便遞給他一碗從廚房拿來的熱乎乎的薑湯，麵對如此的熱情，薑子也不好說出自己非常討厭那玩意，雖然都是姓“薑”。
穿著敵人的衣服，薑子還是心下難安。好基友肖文不在，訴苦都找不到人，隨手敲開了阿綠的房門，沒想到是跟阿綠同房的秦禾開了門，她側身讓薑子進門，他一進去就看到阿綠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
秦禾麵無表情，在一旁小聲道：“阿綠她一下車就開始難受，你多關心她一下吧。”說完她就自發出了房間。
阿綠瞪著小倉鼠似的圓眼睛，靠在床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阿綠本名程青青，也不知道是不是日劇看多了，覺得日語“綠”這個名字的發音特別好聽，難得的少女心泛濫了，一開始逼著大家喊她米多麗，後來改成阿綠，才順口了一點。
她一貫活潑好動，大大咧咧帶點男孩子氣，不像多數女生那樣嬌滴滴的脆弱敏感，雖然長得嬌小可愛，但男生女生緣都挺好，所以薑子之前從沒把阿綠納入自己的撩妹大軍。兩人在所謂交往至今，相處模式也還是之前那樣兄弟般打打鬧鬧，除了頭兩天他牽了阿綠的手以外，其他進一步的舉動根本都沒影兒。
這會兒阿綠的嬌弱姿態，讓他有些不太適應。
薑子猶豫著，沒敢在床上坐下，而是拿了個凳子坐在床邊，道：“你沒事吧？”
阿綠顯然是想撒嬌求抱抱求安慰，道：“人家肚子疼。”
大直男薑子很茫然：“那就多喝熱水吧，我給你倒點？”
阿綠的臉色由白轉黑：“……人家要的不是熱水啦！”
不知自己犯了大忌的薑子一臉懵逼，好一會兒才明白——阿綠這是姨媽疼嘛。
女朋友痛經了怎麽辦？還是戀愛新手的薑子根本來不及去求助，隻能絞盡腦汁：“那、那你好好休息著，我去給你買那啥巾？”
難得扭捏一會的阿綠憋不住了：“算了算了，我自己有備著，你幫我跟金大胖說一聲我去不成了，你走吧！”
薑子道：“那我走了？”
“……你走！”
被轟出了房門，薑子覺得阿綠好像生氣了，可又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思來想去，隻好給她把午飯打包了一份上來，交給秦禾。心裏有些惋惜，本想著今天可以繼續秀恩愛，刺激成語莫的小神經來著，隻能擱置。
下午將要出發的時候，成語莫眼尖地發現薑子身邊沒有跟著人，問道：“阿綠呢？”
薑子立刻警惕：“她、她有點不舒服，就留下休息了，這會可能睡著了。”
成語莫點點頭：“那我就不去看她了，還想說我帶了很多藥可能用得著。”
薑子急道：“用不著用不著，要用得著我會找你要的。”
成語莫笑：“你不會再讓她哭了吧？”
薑子道：“絕對不會，我向主席保證。”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很像母雞護崽，成語莫笑了笑。
薑子一看提起了這個話頭，瞥了瞥成語莫並沒有因此發怒的臉，小心翼翼道：“對不起，上次是我的不對，是我先動的手。”
成語莫似乎是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黑黝黝的眼珠子盯著他，不知在想什麽，而後偏過頭，湊得有點近，薑子感覺他呼吸吐納在自己臉上：“這沒什麽，我當時也有點上火。”
薑子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你沒介意就好。”
成語莫仍是笑：“你看我這兩天有跟你打架嗎？我哪裏在意這些小事了，再說了，打架而已，下次讓我先動手打回來就行了。”
薑子：“！！！”
這都誰刺激誰啊。
說是踏青收集素材，事實上跟郊遊無差。社長找到了店主的老爹，也是這一片山區的護林人帶路，從來時的小路開始往山上走。沿著這一座座小山丘走一遭，繞湖一圈便是完成了。
這兒的一片區域，明明處在下午卻隻有冬日一般的暖陽出現，碰上山丘上的微風，反倒舒服得緊。大家夥還算滿意的四處張望，攝影社的踏青活動向來是有獎勵製度的，此番出行後就是總結鑒賞，獲票最多的作品會被當做下一年的攝影社代表作展出，有可能還會掛上學校官網。
薑子揣著成語莫的單反不動聲色走在了最後，別人往前走，他就看看花看看草，別人停，他就停在隊伍的最後摸魚。
不一會兒，他就如願掉隊了。
他才不要跟著一大群人咋咋呼呼的去拍一些所有人都拍爛了的景色，真正的美景是要挖掘的，一群人一起拍能拍出什麽花兒來？薑子一個人踱步至湖濱，發現正有個垂釣老人安靜的坐著，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此時平靜的水麵。薑子下意識的就端起了相機，稍稍調整了一下焦距。
果然不多一會，水麵上的浮標輕顫了一下，老人立馬用力往回拉魚竿。在可憐的魚兒被迫脫離湖水的那一刻，薑子按下了快門，並連拍了幾張。照片中魚兒不安的擺著尾，撚著細繩的老人嚴肅的臉上好像有冰川融化一般，露出了點點笑意。
他仔細審閱完照片，自己都很滿意。再抬起頭時，老人發現他了，握著魚竿有些警戒的盯著他看。
薑子忙道：“爺爺，對不起，我隻是一名攝影社的成員，很喜歡拍照。剛剛看到您在釣魚很好奇，所以才拿起相機不由自主的拍了……”
可是薑子說了一大堆，老人隻傲嬌地扭過脖子，把小魚兒丟進魚簍，就繼續自己的事情了。眼見著老人撚了些許魚食粘在小鉤上，動作迅速的再度拋進了湖中。連聲音都很輕微，薑子也不覺得尷尬，反倒很閑適，他躺在草地上，時不時拍拍遠處的山雲樹。
閉上眼，除了自己的呼吸，薑子好像還聽到了更多的聲音，像是樹葉微微的沙動，對麵的森林裏傳來的一聲清脆鳥鳴，還有……由遠及近的呼喊聲，好像是成語莫的聲音。
薑子循著聲音的來源回過頭，不遠處的小山坡上真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不急不緩的走下來，對方顯然也看到躺在地上摸魚的薑子了，加快了步伐，聽著對方的聲量越來越大，未等他來得及提醒，成語莫已經跑了下來。
“薑子！”成語莫氣喘籲籲地在他麵前停下，“你怎麽掉隊了。”
薑子這樣都能被他成功找到，有點不知名的雀躍：“我……”
“噓——你們吵到他了。”
突然發聲的，卻是一旁始終默默無聞的老人。
破壞了平靜的湖水，這麽美好的意境確實都破壞殆盡了。
年近八旬的老人這樣說著，像小孩兒似的將手指放在嘟起的嘴唇上，他有著渾濁的眼珠子，眼神卻很是清澈。兩人霎時安靜下來了，成語莫也不大喘氣了，看著老人有些奇怪的咧嘴，竟真如孩童一般咬著下嘴唇笑了：“魚兒乖，魚兒不吵。”
“爺爺，你……”一旁的成語莫不知怎的就開口了，卻惹來了老人的激烈回應。
“都說你們吵到魚兒了！”老人瞪大了他的眼睛，好像要發怒了一樣，“都別說話！我們來玩啞巴遊戲，誰說話誰就是大傻瓜。”
而後老人就 “哼”了一聲，示意遊戲開始似的背過身去，再度靜悄悄的麵對著湖麵，一言不發的盯著魚漂看。
薑子撓撓頭，覺得這爺爺可能就是所謂老年癡呆吧。可他倆站在旁邊實在是尷尬，他扯了扯成語莫想走人，卻發現對方呆呆愣愣地使勁的吸鼻子，不住的在嗅著什麽，薑子聽到了他如蚊子般的細語：“這味道，我好像聞到過……”
薑子終於把他拉動：“老人味吧，我爺爺身上也有這種悶悶的味道啊，雖然我很久沒見到他了……”
成語莫依然沉浸：“不，我是說，跟我奶奶‘去世時’的味道一樣……”
聽得此言的薑子才訝異的回過頭來，“你胡說什麽呢。”
成語莫沒有立刻回答，走了片刻，才再度發聲：“我是說真的，就是這個像燃燒後的灰燼的味道，我當時也聞到了。”
薑子不免覺得好笑：“那你的意思，是那老爺爺快要死了嗎？”
成語莫沉吟：“味道是一樣的，八九不離十。”
薑子翻了個白眼：“那你剛剛還說我身上很香呢，我也要死咯。”
成語莫一本正經：“兩種味道不一樣，你身上是青草的清冽味道，確實很誘人。”
薑子：“……”
誘人是什麽鬼。
“那、那個什麽，其他人呢。”
成語莫道：“不清楚，你把我相機拿走了，我就到處找你呢。”
薑子“哼”了一聲：“騙鬼吧你，我一個人待了好久好不好。”
成語莫斜眼看他：“哦，你很期待我來找你啊。”
薑子大駭：“臥槽！沒、沒有的事！我不是這意思！”
怎麽話說出來就變味了。
兩人一路拌著嘴，終是回到了旅店。誰知大部隊也已回程，遠遠便望見有個胖乎乎的身影立在大門口，一走近，金鑫就開始逮著薑子破口大罵：“薑子，你又給我搞事！”
薑子舉手投降：“我是一不小心走丟的！那個山林那麽大，走散不是很正常麽，話說我現在也好端端地回來了嘛。”
金鑫冷哼：“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饒過你，這個月的社團報告就你來寫。”
薑子欲哭無淚：“這太狠了吧！”
每個月，學校的各個大社團都要給校團委交一份活動工作報告，這份報告每次三千字，一定要不帶重樣的誇一誇校團委的帶頭作用，學生會的大力支持，以及這個月社團的積極向上活動有何效果，堪稱社團的思想匯報——都是因為校團委書記太凶殘。
成語莫在一旁抿嘴偷笑。
金鑫下達完任務就抬起小粗腿跑路。
薑子有些不服氣的嘟著嘴，磨磨唧唧地入了旅店的正廳，卻愕然發現裏麵正人仰馬翻，忙得一團糟似的。
同樣在湊熱鬧的還有同行的社友，薑子探上前問到：“這是怎麽了？”
“好像說是店主家中有老人去了。”
老人？聽到這個詞薑子的腦袋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叮”了一聲。
這時掌櫃的女人也麵帶歉意的走出來：“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叔公剛剛心髒病發去世了。我們也很為難，但今天晚上店中的人手怕是不夠了，各位的晚餐隻有自行解決了。若是不嫌棄的話，後院的廚房內材料還是備著的，隻能懇請各位將就將就。”
說罷女人領著身後的幾個人欲走，薑子不顧身邊的嘈雜上前攔下，急道：“不好意思，您的家人去世了我也很抱歉。”
對上女人疑惑的眼神，薑子深吸了一口氣：“但是我想要問一下，您的叔公今年貴庚？”
盡管感到奇怪女人還是禮貌的回答了：“我叔公今年八十四了，沒有妻兒，一直與我們住在一塊兒。”說著說著女人的臉色也不好起來，“說來也是奇怪，雖然身體不大好，但是下午還在湖邊垂釣來著，怎麽會說沒就沒了呢。”女人的眼中閃現出了淚花，不好再說什麽的薑子隻有讓她離去，目光對上了神色淡淡的成語莫。
薑子調轉開了不自然的視線，握緊拳頭在心中暗念著：成語莫的猜測是巧合，老人的去世也隻是巧合罷了！
成語莫不動聲色地靠近他耳邊：“我說了，八九不離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