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見周奕呈沒接話,傅遠南自己繼續往下說,一邊和周奕呈逛起了校園:“以前這棟樓很舊,樓梯是木板搭的,每層十級台階必然有一兩塊翹邊,我們每次來上課都會提心吊膽的。”傅遠南走近了經管院玻璃大門前,透過幹淨的玻璃門能看清楚大樓內的情形。樓梯已經換成了水泥砌成的,樓道兩邊增加了兩部電梯,絲毫看不出這棟教學樓已經存在五十多年了。


  “這麽誇張?”周奕呈實在想象不出這棟現代化的教學樓前身是如此的斑駁滄桑。


  傅遠南似乎對這棟樓沒有什麽眷念,他看了幾眼就轉過身沿著路往其他地方走:“不止這些,最可怕的是夏天,頭頂上老舊的電風扇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頭上還會落下一層石灰粉,我們時刻都在擔心電風扇從頭頂落下來。”傅遠南語氣平平淡淡的,從他的眼裏也看不出對大學生活有一絲懷念。周奕呈按著傅遠南的節奏跟著他在校園裏閑逛,可他卻覺得傅遠南內心深處還是喜歡在大學的時光的,不然傅遠南怎麽會對十年前在校的情形記得這麽清楚?然而,周奕呈心裏憋悶,傅遠南的大學時光裏少不了李和軒,傅遠南並不厭惡讀大學的日子,那麽是不是也並不厭惡李和軒?

  傅遠南與周奕呈逛累了便在京南大的求賢湖邊坐下來歇腳。求賢湖並不大,說是湖不如說是池塘,水麵上臥著一座曲曲折折的石橋,勾連著湖中心的水榭。這水榭據說是京南大內的表白聖地,見證了校園內多少男女牽手。此刻,暮春和煦的陽關落在求賢湖裏,波光粼粼的水麵倒映著水榭和水榭一對情侶的身影。周奕呈坐在湖邊,看著水榭中男生低著頭緊張地把一束粉色的玫瑰花遞到女神麵前,周奕呈打了個哈欠。在京南大呆了四年,周奕呈早就見慣了水榭裏發生的這一幕,願意跟男生來到水榭的女生定然是打算接受對方的告白,答案在兩人走進水榭時就已經揭曉了,可偏偏這些少男少女們還百無聊賴地繼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地演下去。


  “這麽多年了,這座水榭還在。”傅遠南看著水榭中擁抱在一起的男女說道。


  周奕呈指了指水榭裏的男女,問傅遠南:“十多年前就有習慣了?”


  傅遠南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搖頭說:“我不知道。”


  周奕呈撇了下嘴,心道那李和軒那個花花公子是在哪裏對傅遠南表白的?不對,為什麽一定是李和軒對傅遠南表的白,難道傅遠南就不會主動?

  兩人之間又一次沉默了。傅遠南靜靜地坐在湖邊,周奕呈陪著傅遠南坐在湖邊。暮春的暖風裏帶著一絲甜膩的花香,初夏的氣息愈發濃鬱。周奕呈側頭看著坐在身旁的男人,溫暖的陽光鋪灑在傅遠南的身上,平日裏看上去銳利而冷漠的麵容漸漸變得柔和了許多。回想起第一次見傅遠南的場景,周奕呈至今記憶猶新,一張冷冰冰的麵孔,沒有溫度的話語從傅遠南稀薄的雙唇裏冒出,周奕呈宛如墜入了冰窟。現在,周奕呈覺得身邊的這個男人像山林間的溪水,雖不足以溫暖任何人,卻沁人心脾。


  喜歡,真的好喜歡傅遠南。周奕呈看著傅遠南,眼神裏漸漸地多了一絲憧憬與旖旎,他想貼近傅遠南,但又怕自己唐突。他平放在膝蓋上的手攥緊了衣褲,猶豫著要不要向傅遠南開口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


  求賢湖邊的人來了去,去了又來,時間靜靜地流淌,周奕呈卻覺得自己的心跳無法平緩下來。


  “部長……”周奕呈一出聲就發現大事不妙,他的聲音居然幹澀而喑啞,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傅遠南聞聲回過神,見周奕呈貼近自己,澄澈的雙眼閃著光芒盯著自己,下一秒周奕呈好像意識到了與他的距離太過曖昧,身體連忙向一旁退了一退,周奕呈臉上顯出了不自然的表情。傅遠南心中一突,周奕呈這一串不自然的動作傅遠南差不多明白了什麽,傅遠南眼中冷芒漸漸浮起,瞬間又消失不見——他的心動搖了。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傅遠南壓製住了內心的悸動,他一邊說一邊自顧自地站起了身,也不管周奕呈答不答應,先往回去的路上走。


  周奕呈剛浮起的期待漸漸地熄滅了,他頹然地站起身,跟上傅遠南的腳步也往校門口走。可他還是不甘心,他剛才明明看見了傅遠南眼中的猶豫與期待,他雖然不敢肯定傅遠南對自己有好感,但周奕呈還是想弄清楚傅遠南會不會對自己動心。


  “部長來學校沒別的理由了?”周奕呈追上傅遠南,接著又往前跨了一步用半個身子擋住了傅遠南,他盯著傅遠南看,似乎要從傅遠南的眼眸裏看出被傅遠南收起的慌亂。


  然而傅遠南讓周奕呈失望了,傅遠南沒有躲避周奕呈投來的灼灼目光,他似乎早對這個問題有了答案:“回來看母校,這就是理由。”


  “那為什麽你這十多年都不回來看看?”周奕呈追問。


  傅遠南挑眉,顯然周奕呈這個問題觸到了他的逆鱗。傅遠南眼神冷了下來,他又恢複到了平日裏那個麵無表情的上司來,傅遠南回道:“我沒必要回答你這個問題。”


  周奕呈張了張口,卻什麽也沒法說出來。他悻悻地跟上傅遠南的腳步,兩人隔著幾步左右的距離,一前一後走出了京南大的校園。


  回到酒店後,周奕呈一股腦把從徐老那裏拿來的邀請函都遞給了傅遠南:“徐老說五月是院慶,他沒法聯絡這些人,我看了一眼這些人柳部長應該認識,煩請部長幫個忙,請柳部長設法找找這些人。”周奕呈擺出了下屬的模樣,說得既客氣又委婉。說完後,周奕呈就回去了自己的屋子裏。


  傅遠南翻了翻手中一疊邀請函,歎了口氣。以前在公司的時候,周奕呈可從沒把自己當做傅遠南的下屬。傅遠南覺得自己腦殼開始隱隱作痛,他躺倒在沙發上,睜眼望著雪白的天花板,想要努力平複自己慌亂跳動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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