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入夜後,老頭把一顆棕褐色藥丸遞到阮雲開嘴邊,真誠地哄騙:“可甜了。”


  阮雲開搖頭。


  “吃吧!”


  阮雲開繼續搖頭。


  老頭兩指一並,直取脖頸經脈。


  阮雲開早有防備,一記格擋後秒退,老頭上前去抓,被他左手一劈,手中藥丸脫手而出。老頭不在意,極快的速度往左一繞,聲東擊西,人影一下出現在阮雲開右側,距離太近,躲閃不及,阮雲開被他的手肘抵住脖子,想往後退,對方一個加速把他抵在了門板上,隻覺眼前劍光一晃,風月在空中劃過,還在空中的藥丸不偏不倚落在劍尖上。


  “那都是花力氣花時間做的,怎麽能浪費呢?”老頭嚴肅地訓道,把藥丸遞到他嘴邊。


  阮雲開愁眉苦臉。


  “不能不吃嗎?”


  “不能。”


  阮雲開突然揪住老頭的臉,用力一撕!

  “靠!”老頭叫,“很痛的!小王八蛋!”


  “你說說,這次是啥,催情的?吃了不能動的?”


  “停手!”


  “阮大人!阮大人!”兩人正糾纏不休,窗外有一人聲由遠及近。


  “阮大人,皇上喚您呐!”


  這個時辰還來喚人!惡不惡心!荊蔚在心裏破口大罵。


  阮雲開也不鬧了,一把拿過剛才還拒絕的藥丸往嘴裏一扔,很快眼前一片模糊,哦,這次是催眠的。


  荊蔚抱他上床,回身小心翼翼把臉上的皮粘好,為了陪阮雲開來這破皇宮,他不惜犧牲自己英俊的臉龐戴了張□□,這小王八蛋,沒輕沒重的!

  一邊腹誹一邊去應門。


  “哎呀阮大人!”那小廝一見門開就要往裏衝,荊蔚一閃身橫在門口。


  “阮大人!阮大人!”哪想人家瞧也不瞧他,循著空隙往裏囔著。


  也就看他現在一身老奴裝扮沒法做出什麽露陷舉動,要不然他早揍上去了!荊蔚氣啊,隻好假裝不小心摔到來人身上,順勢狠掐了人肩膀。


  “哎哎哎,老伯!老伯你沒事吧!哎喲,疼!”小廝也是沒想到這人就這麽朝自己撲過來了,站立不穩地抓著自己肩膀,這力道也是夠大的,老是老,沒準是塊硬骨頭。


  “咳咳咳!”荊蔚衝著他直咳。


  小廝麵色大變,奮力轉過頭,這這這……這可別傳染什麽疾病才好!聽聲音這口老啖是相當濃厚啊!小廝快吐了。


  荊蔚把人折磨得差不多了,總算肯直起身子,一雙手還要嚇唬人往人家袍子上摸,“年輕人,好人呐,虧得你扶住我。”


  “老伯,阮大人呢?”小廝欲哭無淚,苦著張臉問。


  “雲開歇息啦,有什麽事嗎?”


  “皇上傳他。”


  “哦。”


  “這……”小廝有點傻眼,卻不見他有再說什麽的意思。


  “要不老伯給通報一聲?”小廝續道。


  “不行啊,你也知道阮大人的身子前段時間出了事,這會兒還沒痊愈呢。”


  “這可怎麽辦呢?”小廝急了。


  “你知道皇上傳他什麽事嗎,我可以代勞。”


  “別別別,老伯你都一大把歲數了。”小廝連連擺手。


  “是嗎,很累的活啊?”


  “也不是,就是以前都是阮大人陪著陛下批閱奏折,研磨沏茶什麽的。”


  謀士還兼顧打雜沏茶啊!是不是還要掃地抹桌子啊!荊蔚在心裏吐槽。


  “奏折我是不會,但沏茶我會啊!”荊蔚來了精神,“需要按摩嗎,這個我也拿手,咱們事不宜遲快帶老夫去見皇上!”


  小廝一臉懵逼,沒想到事情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


  “老伯,您不行啊,您怎麽能去呢!”


  “年輕人,我行的我行的,相信老伯,研磨沏茶嘛沒問題的,聖上是我的愛啊!老夫從小崇拜聖上!”


  小廝死命攔住他,心累得不得了,最後終於把他推進門,慌不擇路地跑了。這時候就算是皇上的傳令也不管了,他打定主意寧可挨罰也不要和這個看起來像有隱疾的老頭再糾纏下去。


  秦鍾離並不介意,隻是在第二天早朝的時候宣布由阮雲開主持一周後的殿試,協助禮部的呂尚邢共同完成今年的民間人才選拔最後一關。


  奎戶聽說了這個消息後大為惱火,憋著一肚子氣跑去嚴忠勤那兒。


  “你這麽生氣做什麽?”嚴忠勤依舊在練字,麵對奎戶的咆哮頭都沒抬,“自從先帝去了,這學宮是封不成咯,秦桑雖無能,但也不是傀儡,這人才選拔也是早就複興了的,你激動什麽。”


  “你們中原上一任娃娃皇帝好控製,鄉試和會試的監考官全是我們的人,送去殿試的,呂尚邢也沒奈何,最後選出來的官還不是為我們所用!” 奎戶吹胡子瞪眼,“可這秦鍾離呢,從一開始就把我們的人拔了個幹淨,到最後還放了個阮雲開進來,有他和呂尚邢一起守著,還有我們什麽事嗎!”


  嚴忠勤笑了笑:“奎大人永遠這麽關心我們漢人,西域這幾年也不太平吧。”


  “哼,王位遲早是我的,就憑奎疏弦那小子還想跟我鬥嗎,他呀,離死也不遠了!”


  “哦?”


  “自己作的。”


  “你慫恿他煉蠱?”嚴忠勤一針見血。


  “他自己選的!沒人逼他!”奎戶怒道。


  嚴忠勤搖了搖頭:“他可是你親侄子。”


  奎戶有點不自在,轉移話題似的去看嚴忠勤寫的字,這一看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宣紙上正正方方四個大字:精忠報國。


  奎戶怒了,隨即又從後背升起一股寒意。這個漢皇宮大臣,從七年前就跟他們西域狼狽為奸,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漢奸,私通外敵,謀害己國先帝他什麽壞事沒做過,居然還有臉寫下這四個字,簡直跟他的名字一樣充滿了嘲諷和反差。


  真可怕,這些人真可怕,不像他們那個小國,連搞陰謀都是爆裂直白橫衝直撞的,他侄子更是把自己當蠱煉揚言要拖著他一起死。


  奎戶突然有點想念沙漠裏那塊小小的綠洲和他那個最近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侄子。


  瘋了吧,那個歇斯底裏的臭小子有什麽好想的。


  碧空如洗,陽光燦爛,溫度雖低但天氣晴好,殿試就這樣到來了。


  阮雲開起了個大早,沿著天街踱步而來,不出三分鍾便看到有人從對麵過來,不似他這般懶散樣,來人腰背筆挺端端正正,衣袍紋絲不亂,在走動中愣是保持了左右衣袖對稱,雙手端著卷子平放身前,就這麽正氣凜然地過來了。


  看到他,來人笑了笑,左右嘴角上揚的幅度都一模一樣。


  阮雲開歎為觀止,上前打招呼。


  “呂大人。”


  “阮大人。”


  “請。”


  “請。”


  來人正是呂尚邢,坐鎮禮部的大佬,統領四司,由於相貌出眾穿戴永遠幹淨清爽工作永遠一絲不苟,作息規律到令人發指,倒是收獲了大批迷妹,號稱“禮部一枝花”、“皇宮第一考官”、。


  兩人一同進了考場,阮雲開明顯感覺到當呂尚邢進來後全場倒吸了一口涼氣。


  做完開場儀式,兩人在一道竹簾後邊盤腿而坐。


  “呂大人還是這麽受歡迎哈。”


  呂尚邢笑笑:“阮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承蒙掛念,並無大礙。”


  “那便好。”呂尚邢抿了口茶,不說話了。


  阮雲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透過竹簾能看到第一排考生,或奮筆疾書或埋頭苦思,左邊有一人神情興奮下筆如飛,大概是太專注了,臉頰上赫然有一滴不規則的墨水也沒發覺。


  呂尚邢正死死盯住那滴墨。


  他肯定忍得很辛苦,阮雲開心想。歎了口氣,他站起身拿了塊布巾走出簾子。


  “擦擦吧。”


  “哦哦哦!”考生激動,皇宮裏的考官都這麽熱心啊!真好!


  遠遠看到的禮部大人終於鬆了口氣。


  “呂大人這下安心了?”阮雲開回來重新坐下。


  呂尚邢衝他感激一笑:“阮大人還是這麽善解人意!”


  這人平時端方克己,也不怎麽愛笑,這一笑起來當真萬千光華流轉,不過衝他這外貌和笑容,尋常人等是絕對想不到這樣的家夥用起心計來也是相當可怕的,要不然在先帝昏庸不作為的年月裏,在秦桑軟弱無能的上一代,這皇室怎麽還能撐著不破。說起來,嚴忠勤也是非常忌憚這個人的,若不是他,夥同西域那麽些年這皇室也早該支離破碎了。


  阮雲開記得有一次後花園設宴款待外賓,他喝了點酒跑去上廁所,途中經過一處假山,正聽見嚴忠勤在那評論呂尚邢:“長著一副美人麵龐,不誤國,偏要救國。”


  他噗嗤一聲就笑了,一度懷疑嚴忠勤是不是因為嫉妒人家好看的臉蛋才要爭鋒相對那麽多年,還稱呼他為“老狐狸”。


  想遠了,阮雲開搖搖頭,正聽見呂尚邢在那自言自語:“其實……在另一邊也點上相同形狀的墨汁的話,不擦掉也是可以的。”


  阮雲開:“……”


  殿試結束,共抓獲作弊者兩名,取消資格,其他一切正常,不愧是第一考官,阮雲開感慨,他就坐在此人旁邊,都不知道這人怎麽就發現有人作弊的。


  呂尚邢將考卷收齊、封好,交給禮部下屬。


  阮雲開打了個哈欠,正準備邁腿走出去。


  “阮大人。”呂尚邢叫住他。


  “嗯?”


  “聽聞阮大人最近去了趟修竹?”


  呃?!阮雲開心一緊。


  “……幫老蘇找兒子。”呂尚邢笑著看他,續道。


  去修竹是真,幫蘇端找兒子也是事實,但阮雲開就是知道,呂尚邢想說的不是這個。


  阮雲開也笑:“以前在三王府的時候就聽說輔政大臣呂大人會占星卜卦,連中午食堂吃什麽都能算出來,後花園裏有幾隻野貓幾條野狗全都一清二楚,這是真的了?”


  這話存心損他,呂尚邢也不生氣,他的眼睛偏小,此時被陽光照得眯起來更是隻剩一條縫了,這一笑就顯得他格外高興像隻吃飽喝足眯起眼洗臉的貓咪。


  “我知道的事情確實比別人多。”眯眼萌說。


  阮雲開走近幾步,湊到他跟前,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包括我要的那個答案?”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全都知道那麽一點……”眯眼萌拍拍阮雲開的肩膀,“沒事多去文淵閣走走吧,可能會有意外收獲。”


  “你直接告訴我不就行了!”阮雲開氣惱。


  呂尚邢搖搖頭,領著禮部眾人浩浩蕩蕩地走了。


  看把你能的,有林光罩著了不起啊!阮雲開在心裏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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