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聞言,阮雲開嘻嘻一笑:“被你看穿了。”什麽閃靈之眼回到古戰場,鬼話連篇,他是半個字都不信。
他閑閑的走了兩步,停在閃靈鳥正前方,目光如炬,盯著傳說中的閃靈之眼,一人一鳥,隔著透明冰塊對視良久,阮雲開忽然一笑,挑了挑眉,輕佻地對它吹了口氣,隨即退開。
“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未知的神秘,有許多我們願意去尊崇的神明,可是這個嘛……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聽到有這種生物存在的?”
“十三年前,一夜之間就有很多人知道了它的存在,甚至連尋常百姓,都抱著升官發財的心理四處尋找,拋家棄子,背井離鄉。我師父就是為了探尋這種生物的下落而死,臨走前冰封了現在我們眼前看到的這隻,我命人建造了浮林穀入世,一方麵是救我想救的人,另一個重要的原因,為了徹底揭開這種東西的真麵目,既然說有兩隻,一隻已經被冰封,另一隻……他們不會不舍得放出來。八年前修竹山莊死了那麽多人,傳聞會出現在鮮血澆灌土地上的閃靈鳥,為了加強這種足以撼動人心的假說,有什麽理由不出現呢?
“突然間出現,連傳說都談不上,那麽就是有人操控了。”阮雲開喃喃自語。
“阮大人有何高見?”
“被鮮血澆灌的雙眼,如此邪性的東西為何形似鳳凰,鳳凰降世預示太平,你剛才說除非自願停留,否則誰也別想抓住,是不是還有一說,什麽樣的人窺探了閃靈之眼卻不會將他作為戰場殺戮的武器,閃靈就會為誰停留?”
荊蔚眼裏閃過光亮:“確實有這種事兒精的說法,還說閃靈選中了某個人後會為她留下一滴紅色的血淚,憑著這顆凝固的淚珠就可以讓自己的神識在古今戰場上任意穿梭了。”
他想起以前奎疏弦吊兒郎當說的一句玩笑話:“荊大穀主,以後你看上的人非得有顆七竅玲瓏心,聰明得很,要不然你也看不上。”
荊蔚笑意盈盈看著阮雲開,心想,七竅玲瓏心倒是不必了,心眼太多活的不自在,思慮頻繁對身體也不好,像阮大人這樣就夠了,想相信的人義無反顧的去信了,該懷疑的時候也不藏著掖著,偶爾勤奮起來需要思考,小腦瓜也夠用,剛剛好。
阮雲開還在繼續說:“還真有那麽多人信,也是,凡是牽扯到利益好處的,普通人的防範心理總會比平時低那麽一層,人們總是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窺探了也不用在殺戮之事上,好比得了一大把橫財卻不用,心癢難耐,但又都能自我說服自己就是那個心靈高潔的人,特別的人,上天眷顧的人,說起來,就跟談戀愛似的。”
“跟什麽似的?”荊蔚眼看他把話題扯得風馬牛不相及。
“談戀愛呀!”阮雲開理所當然道:“你看那些個戀愛中的癡男怨女,他們麵對和彼此有關的事情時,總能自己建造一個盲區,用來屏蔽自己的智商,這種自己跟自己鬥的手段,真教人匪夷所思。”
“哦~”荊蔚意有所指地接道,“那敢問阮大人,是不是戀愛中的人都習慣把話題往戀愛這件事上引啊,別管多不想幹的事,都能拐彎抹角莫名其妙就和戀愛搭上邊了。”
“那是自然,要麽就和老……”
“和老什麽?”
“沒……沒什麽,剛才都我胡亂說的!走了走了,冷死了。”
浮林穀的溫泉裏,阮雲開哈欠連連,已是子時過半,除了挑燈夜讀和須得特定時辰采集草藥的學生,很多人都進入夢鄉。
“雲開,你怪我嗎?”荊蔚將手中藥草汁塗到他肩膀上,然後用一名在推拿功夫上也頗有心得的大夫獨到的手法給他舒展筋骨按摩,腰上已經在下水前按摩過了,怕他冷,給他泡在熱水裏再進行肩部舒緩。
阮雲開搖搖頭:“你也說了,隻救想救的人,而且,你已經救了師父和三兒了……那次在皇宮裏,我蠱毒發作,你來救我,不是巧合吧?”
“不是,我在西地對你一見鍾情救了你,我知道這種蠱並不是一次就能清除的,回去後我查了你的身份算準了第二次發作的時日。”
“然後你就大搖大擺趁亂進皇宮來了。”
“對,帶了西馳和東瞻。秦鍾離的守衛也太不嚴了,東瞻扮成宮女進去,也沒人察覺。”
“啊,就是進來上報浮林穀穀主求見那個?”
“虧你還有印象。”
難怪他覺得東瞻的聲音耳熟呢!
“秦鍾離以前是個挺隨和瀟灑一人,我一直覺得他要是不當王爺,隻是個江湖俠士,沒準還能和我師父做朋友呢。可他自打升級成了皇上,就變了。”
“月色這麽好,說他幹嘛。”荊蔚嘟囔了一句,手又不規矩了。
阮雲開又大大打了個哈欠:“我困了,我先睡了,你要是敢弄醒我,我鐵定怪你!”
說完兩眼一閉身子一軟,當真睡了。
荊蔚:“……”可憐堂堂荊穀主,隻好安安分分給他相好按摩搓背,裹好了回屋,擦幹睡覺,為緩解能看不能吃的焦灼,拿被子給他裹成一大粽子,然後在心上人在懷的良夜裏,後知後覺的想起一件頗為重要的事情還沒交代——你姐姐雲然佩戴的紅色水晶耳飾,正是閃靈鳥的淚珠。
於是第二天阮雲開起床後剛吃完早飯就受到了這一暴擊。他“嗝”了一聲,覺得這早飯是注定不好消化了。
正當他們商量著什麽時候再去找一趟雲然比較好,浮林穀裏迎來了一位熟悉又意外的客人。
在青竹壞繞綠草盈盈的廳堂裏,奎疏弦悠閑地搖著他那把金碧輝煌的扇子,與周圍自然素樸的風景一襯,顯得頗為不倫不類。
“殿下怎麽會來?”荊蔚開門見山。奎疏弦每年都會拜訪一次浮林穀,都在春季,今年三月頭上他已經來過了,夏季的時候浮林穀更是幾人一同前往西地回過禮,奎疏弦現在再來可叫人想不明白了。
奎疏弦笑眯眯的看著他:“你看你,我難得來一趟,你難道不應該先歡迎我嗎?成風兄,這麽久不見,我可想你得很。”說完便要抱上來。
荊蔚皺了皺眉,閃到一邊,笑道:“殿下,我是有家室的人,有夫之夫怎麽配得上呢,還請殿下另覓良人想念的好。”
一席話雖是笑著說的,卻不是玩笑話,奎疏弦聽出他話語中的嚴肅,討了個沒趣。
“咦,這位娃娃臉的小朋友是誰呀?”他像才注意到荊蔚身邊的阮雲開似的,一臉好奇。
荊蔚不想讓阮雲開同他有什麽牽扯,偏偏奎疏弦此番前來,比以前討厭多了,是真的討人厭那種,隻聽得他可有可無地問道:“成風,你不介紹一下嗎?”語氣極為狎昵。
荊蔚籲了口氣,回答他:“內人。”
奎疏弦沒料到他這麽直接,當下噎住,訕訕地收起一副風流樣。
阮雲開的眼神在兩人間遊了一圈,覺得氣氛不是很好,“內人”兩字一出,他又窘迫又有點高興。
“你們聊,我先出去了。”他不太喜歡奎疏弦,感覺他身上有種奇怪的脂粉氣,這和他剛來浮林穀那會兒在傳信樓中看到的信件中那個爽朗活潑搞怪的西地王子一點都不像。今天所見的奎疏弦,渾身都透著一股不加掩飾的媚俗味道。
“你也先出去吧。”奎疏弦吩咐隨從木達措。
這個木達措荊蔚很熟悉,他是奎疏弦的伴讀,也是他最親近的隨身侍從,荊蔚每次見奎疏弦,木達措肯定在旁邊精神奕奕的守著,隨時隨地準備為他的主子肝腦塗地的意氣風發。可如今再看這位,荊蔚心一沉,隻見木達措骨瘦如柴,以前合身的衣服現在鬆垮垮穿著,乍一看以為借來的,雙頰凹陷,黑眼圈濃重的蓋住半張臉,他原本活靈活現的眼睛現在疲累呆滯的散不出任何光亮。
接觸到荊蔚的目光,木達措一抖,眼裏突然出現哀求的神色,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我叫你出去!”奎疏弦一聲尖叫,毫無預兆的踹了他一腳,隻把這幹枯瘦小的可憐仆人踹得飛出廳堂,跌撞在外頭磚頭地麵上,哇一下吐出血來,這血竟然不是正常的鮮紅色,而是帶著點點紅血絲的黑褐色。
奎疏弦轉頭麵向荊蔚,又是一張笑意盈盈的臉,好像什麽也沒發生,剛才踹人的不是他。
“這些奴才不懂事,荊穀主不要生氣。”好像突發脾氣的不是他一樣。
荊蔚低下眼,斂了神色。他走到主座旁拿起茶壺倒了杯茶遞給奎疏弦,然後坐下。
奎疏弦也坐下,他把手裏的折扇打開又合上打開又合上,如此幾個來回,安靜的空氣中隻餘這紙扇刺啦刺啦開合聲。
荊蔚也不催,隻一口一口抿著茶,等他開口。
在一陣穿堂風溜過後,奎疏弦終於開了金口:“成風,你是大夫,我要是病了,你要不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