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姐姐已經不記得我了,她失憶了,比起這個,我更困惑的是,她怎麽會和秦鍾離在一起?”


  “屠戮修竹和村莊被焚毀有關係。”


  阮雲開大驚:“你確定?”


  “我們都這麽想的不是嗎,如果假設成立,做下這兩件人命關天的事的,有沒有可能是同一撥人?”


  阮雲開噌的一下坐了起來:“那一天是阿虎,阿虎跑到蓮花峰上告訴我我家出大事了,讓我趕緊回去,我回去就看到滿天的大火……”


  “那天過後你就再也沒有回修竹,你去了三王府。”


  “是。”


  “還記得日子嗎?”


  “八年前,申月廿九。”


  “是先帝駕崩那一年?”


  “對,就是那一年!我記得那天過後沒兩個月先帝就走了,王府裏所有人都披麻戴孝。”


  荊蔚也已經坐了起來,伸出手握緊了他的:“雲開,你要做好準備。”


  阮雲開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他磕磕碰碰問出一句話:“修竹……修竹也是那一天嗎?”


  荊蔚閉了閉眼。


  “是。”


  “所以……那場火災……根本就不是意外……”


  “還不能斷定,但可以從這裏入手,我們假設放火燒村的和屠殺修竹的是一夥人,誰有那樣的權勢將這樣大規模的殺戮隱瞞的不為世人所知?”


  “不為世人所知?”阮雲開奇道。彼時他人在王府天天和權貴大臣打太極玩陰招,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很正常,可是難道其他人也不知道嗎?

  “我查過,那些曾把孩子送到修竹的大人全都遷往別處不知去向,剩下的,他們甚至不知道蓮花峰上經曆了那樣慘絕人寰的事,你看這八年,修竹還招了不少新弟子呢。”


  “你好像很關注修竹。”阮雲開突然插嘴道。


  麵對他這突如其來的懷疑,荊蔚不以為杵:“有些事情,是時候讓你知道了,跟我來。”


  阮雲開隻猶豫了一秒就握住了向他伸出的手,荊蔚幹燥地手掌很好摸,如同他身上經年累月伴隨的藥草香一樣招人稀罕。


  浮林穀顧名思義是在一方峽穀之中,地勢低窪,荊蔚帶著阮雲開來到一扇低矮的木門前,這扇木門位於他們剛才喝酒的角樓正北方,鑲嵌在一大塊山石裏,阮雲開抬頭一看,這分明就是一座山峰嘛,簡直就是在山麓一方給砸出一個長方形空洞,硬生生把木門給摁了進去。


  荊蔚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紙包,裏麵是曬幹了的藥草,他用手撚了一株不知道什麽花,遞給阮雲開。


  “嚼了,吃下去。”


  “好吃嗎?”阮雲開條件反射地回問。


  荊蔚微微一怔,笑道:“不太好吃,但能保命。”


  “哦。”阮雲開問出口也發現了這很幼稚,趕緊接過來吭哧吭哧嚼爛咽下肚。


  “這個好吃。”


  話音剛落,阮雲開就覺得嘴裏一甜,荊蔚往他嘴裏順勢塞了什麽吃的。


  阮雲開抿了抿,不由得心花怒放,高興地問:“這是啥?真好吃!唉我怎麽覺得這味道似曾相識?”


  荊蔚看著他發光的眼睛,有那麽一瞬間意識到自己可能養了個貪吃的小孩。


  “花果蜂蜜糖,北暝大美人做的,好吃嗎?”


  “好吃好吃!”阮雲開狂點頭,“北暝還會做糖果嗎,真厲害!”


  “嗯,你喜歡的話我讓他多做點。”


  “好~啊,我想起來了,你給我治蠱那次,皇宮裏那次,那次你也給我吃了這個,我還想怎麽有這麽好吃的藥丸子。”


  “小孩子嘛,大夫給看完病都是要給顆糖吃的,這樣就能忘了看病時候的痛苦。”荊蔚特別認真地解釋。


  阮雲開不太相信地瞥了他一眼,嘟囔著抗議:“誰是小孩子啦!”


  荊蔚大夫捏了捏小病人的臉頰,“你看你,長了張娃娃臉,還這麽愛吃糖,不是小孩子難道是老頭子不成?”


  也不知道這話哪裏不對,阮雲開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點一言難盡。


  有貓膩——荊蔚再半秒內篤定判斷。剛想一探究竟,阮雲開已經把果糖吃完了,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荊蔚的視線一直黏在他身上,這一舔可好,看在荊蔚眼裏就是活生生的勾引,小舌頭誘人,不啃白不啃,趁還沒伸回之前,荊蔚便難以自製地像某種大型犬類一樣撲了上去。


  阮雲開的唇剛碰到荊蔚的,全身就跟過電似的一陣酥麻,情感驅使他熱烈回應,理智告訴他記得反攻,連夜色也體貼的為渾身發熱的兩人遮掩,照理說該如昨晚那樣水到渠成。


  等等,昨晚……


  在荊蔚幹燥有力的手掌勾勒他背部脊骨線條一路往下滑去時,阮雲開猛然菊花一緊,昨晚歡愉中依舊清晰存在的疼痛回憶如潮水般回歸!


  恐懼是第一行動力,大概是真的,阮大人內心有多眷戀不舍動作就有多利落幹脆,相當無情地推開荊蔚,在木門上咚咚咚敲了三響,“荊穀主,咱們進去吧,還……還有正事兒呢!”


  荊蔚:“……”


  沒想到浮林穀還有這樣的地方,從小木門一進去就踏上一條長長的階梯,這梯道用水泥混了細碎石子砌成,凹凹凸凸,頗不平整,一個不留神踩到尖頭石子凸起的地方,那一下子都快刺破鞋底了,痛感也是不小。


  阮雲開一個閃身躲開足下凸起的一塊,動作太大,腰間又是狠狠一疼,心裏暗罵了自己一句:不節製的後果!


  這石階竟是深不見底,這樣一直走讓人無來由的有種恐慌,會走到九幽之地去也未可知。周圍黑洞洞的,唯一的光亮來自荊蔚手中幾株熒光草,阮雲開下意識地靠近他。


  狹小的階道隻能容得下一人,荊蔚想了想,直接拉住阮雲開,把他抱了起來。


  “這算啥?!”阮雲開一驚,心想再不濟你背我也行啊,這公主抱襯得我多弱雞啊!

  荊蔚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麽,冷嗖嗖開口:“鬼故事經常發生在這種情況下,兩人一前一後走著,突然不是後麵的人不見了就是前麵的人不走了,後麵那個繞到麵前一看,那人臉已經……”


  “閉嘴!”阮雲開趕緊打斷他,不由自主往他懷裏縮了縮,瞪大了眼盯著他,仿佛真怕他的臉會變成什麽可怕的東西。


  荊蔚輕笑一聲,安慰道:“別怕,我陽氣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怎麽知……”阮雲開意識到什麽趕緊刹車,臉上一紅。


  “雲開,對不起,今天本應該給你做個藥草推拿的,這樣好的快些。”


  “沒……沒事的啦,我也是練劍的男子漢好不好……”說到後麵,聲音細不可聞。


  荊蔚知道他內心奔放熱烈表麵卻臉皮薄常常害羞,當下也不戳穿,給他說穀裏的趣事轉移他對這地方尤有恐慌的注意力。


  兩人這麽聊著聊著,時間倒也過得快,這看似無底洞一樣的石階終於也走到盡頭。


  阮雲開終於知道荊蔚在門外給他吃的那株幹花有多重要了,這地底下冷得幾乎讓人跪下。


  隨著寒氣入侵,阮雲開肚皮裏升騰起一股熱量,那熱流百轉千回,滲透進五髒六腑而不動聲色,綿綿密密,強大而緩慢地替他抵禦撲麵而來的刺骨寒氣。


  想來是那株花的功勞。


  “荊蔚,你沒吃那朵花,你沒事吧?”阮雲開著急問道。


  “放心,這寒氣對我沒用,我們得快點,你身子本就不舒服,千陽花隻能擋這寒冰氣一時半刻,久了你會吃不消。”他已經放下阮雲開,但一直牽著他手,現下也沒有放手的意思,直接引著他往前走。


  七拐八拐,阮雲開都快暈了,這黑乎乎的地方要是他一個人進來的話,很難說能不能出去,根本就是個小型迷宮嘛!可荊蔚卻對此熟悉的閉著眼都能步履如梭,這熒光草顯然也是專為他點的。


  眼前是一塊鑲嵌在山石裏的晶瑩冰塊,邊緣和石塊幾乎融為一體,呈現出自然的暈染色。一隻火紅色的鳥靜止在這寒冰之中,被永遠的封存。


  阮雲開驚訝道:“這……這是什麽?”


  “閃靈鳥,隻出現在鮮血澆灌的土地上作短暫停留,見證殺戮的一段段記憶,兵家所求聖物,也是各國將相趨之若鶩的東西,若不是自願停留,誰也別想抓住……閃靈鳥的眼睛被稱為閃靈之眼,誰得到了閃靈鳥,透過它的眼睛,可以回到古戰場,看到過去閃靈記錄下的所有戰爭細節。”


  雲開了然,所以很多人都想搶奪,手握軍隊的權臣想要篡位,各國兵家想要一展鴻圖,就連像他這樣的謀士,恐怕也是前赴後繼。


  阮雲開自嘲地笑道:“這麽個好東西,得到了要麽叱吒風雲,少說也能建功立業,我居然毫不知情。”


  荊蔚看著他,認真道:“阮大人淡泊名利,是好事,有益身心健康。”頓了頓又饒有興味地湊到他耳邊道:“再說了,阮大人真的相信這種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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