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四章 郎情妾意
蔣佳月不知陸長風到底與若香二人說了什麽,隻知道出來時,若香臉色雖仍不好看,卻也不曾太難看了。
至於蔣大郎,更是笑嗬嗬的一團和氣,非要親自將陸長風與小群一行人送到莊子上去,最後被若香攔了下來,叫蔣南秋代著送了。
“小月兒。”臨走,陸長風對她道,“若是想爺了,就大大方方地,可別偷偷摸摸地寫什麽信了,爺丟不起這個人。”
對了,信!
蔣佳月一拍腦袋,心裏暗罵自個兒真是不經事,竟把最要緊的給忘了,“不是,我真的有事要告訴你。”她抓著陸長風胳膊。
“咳咳。”蔣大郎咳嗽一聲,悄悄指了指若香,蔣佳月順著看過去,娘親剛剛緩下來的臉色眼看又要青了,連忙放了手,眼巴巴地看著陸長風。
“小群,你不是說想和月兒去莊子後頭的果林嗎?我看明日天朗氣清,倒是個好天氣。”
小群立時懂了陸長風的意思,笑嘻嘻上去挽了若香的手,“大娘,我難得出來一次,有好些地方想去呢,可是四哥太忙了,明日還要看看莊子上的田地,查收成,實在沒時間,您看能不能讓月兒陪我啊?好不好嘛?”
“小群姑娘,四爺每日有多少事要忙,實在不得空,你就別惱了,要不我陪你去?”王二接道。
“你笨手笨腳的,不行。”
幾人一唱一和,若香也知道小群與蔣佳月素來極好的,不好拂了她麵子,沒作聲。蔣大郎便道:“月兒,那你明日就陪陪小群姑娘吧。”
事兒便這般定了下來,及至陸長風等人走了,蔣佳月悄悄拉住正要回屋歇息的蔣大郎,低聲問道:“爹,您就不生氣嗎?”
蔣大郎歎口氣,看著夜色下亭亭玉立的女兒,滿是厚繭的大掌落在她頭頂摩挲兩下,“你的性子和你娘最像,一旦決定了的事,一定要撞得頭破血流都不罷休,爹又怎麽會不知道?”
他拉著蔣佳月坐在階簷上,“你娘她一心隻怕你將來吃苦頭,卻忘了自個兒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否則什麽樣的好日子過不得,何苦跟著我受這樣的苦。”
“你是為了爹,為了南秋和你娘才去做的丫鬟,但依你的性子,若是真心不願,又怎麽會被人脅迫?”他望著蔣佳月,看到女兒的眉眼像極了自己,裏頭清澈無暇,已沒了剛歸家時候的猶豫和渾然。
“爹沒讀過書,一輩子隻會在田地裏扒拉,但這人啊其實和地裏的莊稼也沒多大區別,稻子就是稻子,稗草打一開始就是稗草,就算混在稻田裏也沒用。你爹我種了一輩子地,哪稞是莊稼哪稞是雜草還是分得清的,四公子對咱家沒的說,品行自然也壞不到哪裏去。”
蔣佳月聽著聽著,不知怎麽就想到陸長風頭上頂著一稞草在稻田裏耀武揚威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頭靠在父親雖然有些佝僂卻依然寬厚的肩膀上,“謝謝爹。”
“不過。”蔣大郎卻話鋒一轉,眉宇間仍帶了愁色,“爹沒用,沒給你和南秋一個好出身,你若真選了這條路,以後便隻能靠自己了。”
雖陸長風在他與若香跟前說的信誓旦旦有鼻子有眼的,隻是……往後的事誰又說得準?
哎!
罷了罷了,他隻盼著女兒和自己的眼光沒錯吧!
“你娘嘴上不說,但心裏最是疼你,月兒啊你記住,不管如何,你永遠都是爹和娘的孩子,有什麽委屈,再不要一個人悶在心裏扛著,哪怕……爹也能養你一輩子。”
“養什麽養!”父女二人一回頭,若香不知何時站在了後頭,沒好聲氣道,“分明是你慣出來的脾氣,倒說是像我,我可沒教過孩子要……”
說著又把後半句咽回去,聽了陸長風那些話,到底不舍得再說女兒半句,隻好衝蔣大郎發火,“就你這身子骨,還不早些去睡快點養好,否則別說養月兒一輩子了,不氣死我就算對得起我了!哼!”
轉身一撩夏日裏的紗門走了。
“爹。”眼看她態度轉了個彎,蔣佳月焉能不好奇,問道,“他到底跟你們說了什麽啊?”
“他?”蔣大郎一聽,心裏又信了一分陸長風的話,打了個哈哈道,“夜深了,再不睡你娘又該發火了。”
一行說,一行打著哈欠進了屋子。
留下蔣佳月一個人抓心撓肺地,心道明日定要逮了陸長風問清楚不可,到底有什麽湯,居然幾句話就說服了最忌諱的世家、最憎惡為人妾室的娘親。
還有那件事,雖隻是個夢,但如此真實,不論他信不信,自己都該說的。
陸家莊子裏,陸長風剛坐下來,便覺得耳朵發熱,心道莫不是天氣太熱,便吩咐王二去弄些冰塊來,自個兒坐在椅子上,想著先前對蔣家二老說的那番話。
他倒不是故意哄他們。
從江陵到京城,又回了江陵,陸長風覺得自個兒從小隨心所欲慣了,鮮少對什麽特別上心。
此前雖總愛逗弄了蔣佳月,卻沒仔細想過為何,直到她竟膽大包天,自己一個人偷偷跑了出去。
得了信那一瞬,他險些以為自己能一拳砸碎了那些人的腦袋!
連他陸長風的人都敢動!
氣憤,焦急,恨不能當時就撕破了臉皮。
卻偏生不能動作。
外人看他一樣談笑風生,一樣運籌帷幄,一樣放蕩不羈,但唯有夜深人靜時,那壓抑不住的慌張會緊緊箍住他,幾乎踹不過氣來。
陸長風從來沒有嚐過害怕的滋味。
幼時,他是皇子伴讀,冷眼看著那些天之驕子相互陷害攻訐,父親讓他警醒些,別卷進那些爭鬥裏去,陸家是權臣、外戚,稍有把柄便可能引來天子之怒。
但他從來不在意,依舊我行我素,哪怕皇子利誘、威脅,德元帝斥責褒獎,麵上受了,心裏卻難得動搖半分。
可這一回,他真有些怕了。
握筆寫字想要靜心,落筆卻鋒芒畢露,殺氣四溢。
第二日便直奔了京城,如何也要把人尋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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