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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零章 投懷送抱

  子時過後,喧鬧的爆竹聲漸次零落下去。


  天色在驟然明亮之後,顯的更為深沉寂寥,隻有千家萬戶門前燈籠那微弱的紅光,映著時隱時現的月色,好似流淌過後,暗淡下去的血色。


  蔣佳月清冷的聲音在陸長風身下響起,“沒什麽。”她咬緊了唇瓣,撇過臉去,對著慘白的牆壁。


  她的神色亦是慘白,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早已沒了此前外出時的欣喜,或是瞧見他回房時的激動,隻餘下一片心灰意冷。


  陸長風心中一動,有些微不可查的苦澀在胸中湧上來,堵地他嗓子發滯。


  嗬!她以為他會做什麽?

  可笑!


  陸長風收回了撐在蔣佳月身子兩側的大掌,冷笑一聲,直起身子道:“伺候洗漱。”


  說罷自顧自去了淨室,一句多餘的話都無。


  不知過了多久,蔣佳月睜眼看著延伸至頭頂的圓木雕花,竟有些空落落地。


  他是生氣了的吧?

  蔣佳月沒想到,往常總是連哄帶騙,實在不行直接脅迫於她的陸長風,居然這麽輕易就放過了她。


  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呢?她此時又開始可笑地擔心起來。


  蔣佳月啊蔣佳月,你真是活該!咎由自取!


  “人都死哪兒去了!”陸長風不耐煩的聲音在淨室中響起,她慢騰騰地起身,去了外頭叫人打水進來。


  卻忘了此前許諾了萃院的下人們,守夜之後,便給放一日的假,人俱都已經回去睡了,或是請了假回了家中,唯剩下千書還不曾歇息。


  蔣佳月出了棠錦軒,茫然地站在外頭,任由深夜的寒風吹在她單薄的冬衣之上,竟不知該喊誰才好。


  許是從何處看到了,不多時,千書已走了過來,低頭斂目地道:“姨娘有什麽吩咐?”


  她如今收了初時的不屑,越發沉穩起來。


  蔣佳月打了一個寒顫,淡淡地道:“四爺要水,你進去伺候吧。”


  說罷抬腳要走,又想起來她以往的屋子已許久沒住人了,隻怕東西都不齊備,站在那裏呆愣了一會兒,身上發起冷來,便往小群的屋子走了去。


  饒是千書已學了收斂,此時還是不可避免地心中一喜,抬眼悄悄打量蔣佳月落魄的背影,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她回頭看了看身後燈火通明的萃院,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明亮。


  如何得意猖狂,總歸還是惹了四爺不喜吧!那人說的果真沒錯……


  “她那樣的角色,便是個小家子氣,沒見過世麵的,你且讓她輕狂下去,何必這時候叫人捉住了把柄,吹你的風。等著吧,再如何得寵,還不是有落魄那一日!”


  千書嗤笑了一聲。


  其實昨日她瞧著陸長風由著蔣佳月打扮成個男子模樣,還帶了出去閑逛,竟是連宮宴都拒了,她心中冰寒的很,隻覺得自己年紀越來越大,而蔣佳月呢?正是花容月貌的好風姿,陸長風在新鮮勁兒上,何時才會被厭倦?

  難道就這麽日複一日地在暗處看著蔣佳月得意下去?


  不成想機會來的這般快。


  千書理了理發髻裙裾,想了想卻還覺得不妥當,便喚了小田過來打熱水,自己回了屋子。


  再來時,小田恰好提了最後一桶水過來,千書忙把人攔了,“行了,你去睡吧,明兒還要起早。”


  她接過水,進了棠錦軒,便將門掩上了。


  小田困惑地回身望了一眼,打著哈欠回去接著睡了。


  卻說那邊廂,千書進了淨室,陸長風卻還未更衣,不知在想些什麽,麵色沉沉的。


  “四爺,水來了。”她柔聲細語地道。


  “嗯。”陸長風應了一聲,便開始動手解衣裳。


  千書貼過去,“爺,您一年到頭都極忙累的,這等小事便讓奴婢伺候您吧!”一行說,一行伸手要替他解袖扣。


  陸長風長眉一皺,不悅地瞥了她一眼。


  若是以往,千書自然不敢再動,今兒卻不同,蔣佳月既不在,陸長風雖然不快,可也沒叫她出去,千書膽子就大起來,手上熟練地解了一隻扣子,又去解另一隻,倒沒旁的動作。


  陸長風便索性由她伺候了,問道:“姨娘呢?”


  千書想了想,手上動作不停,柔聲道:“許是有什麽事,方才出去了。”


  “嗯。”


  眼看陸長風身上隻剩了裏衣,千書手抖了抖,慢慢往前探去。


  “你出去吧!”


  “四爺!”千書眼中含了淚,嚶聲道,“四爺,就讓奴婢伺候您吧!自打奴婢到了景萃院伺候,您一直十分心疼奴婢,但這些都是奴婢的分內之事,奴婢萬不敢辭!”


  她默默地流下兩行清淚來,抬眸望著陸長風,一張臉兒上是新上的脂粉,燈光下美人兒膚色柔滑,如同那上好的粉瓷。


  紅唇嬌豔,盈潤光澤,鬢邊垂下一縷發絲,乖巧地落在她小巧潔白的耳垂處,隨著燭火微微蕩著。


  “心疼?”不料陸長風根本就未發覺她今夜有何不同,玩味著那兩個字,勾起唇角笑了。


  他真心疼的人兒可不這麽覺得。


  陸長風想起遠在江陵的遠水,得了他的吩咐,這個時候許是每日都往蔣家跑,忙上忙下,幫前幫後,替蔣南秋找讀書的房子,送蔣大郎去江先生家診治,家裏家外幫著若香做重活累活,年貨隻怕都一手包了。


  卻換了蔣佳月那麽一副尊容。


  隻當都喂了狗就是!


  陸長風冷了臉,嘴上卻對千書道:“你想伺候爺?”


  “這是奴婢的本分。”


  “本分,嗬!”陸長風食指挑了挑千書的下頜,她便仰湊了臉,任由陸長風打量,麵上染上嬌羞。


  佳人如斯,又投懷送抱。


  不待陸長風說什麽,千書身子已貼了過來,兩團柔軟豐腴便緊緊貼在陸長風堅硬的胸膛之上,她呼吸綿軟起來,吐氣如蘭,“奴婢打從進了景萃院,便一直願意伺候您的……”


  嗓音已是顫顫巍巍起來。


  胸脯子也跟著抖了抖,蹭在男子薄薄的絲綢裏衣上,帶起了一番火熱。


  那邊廂,蔣佳月敲了小群的門,她正睡地迷迷糊糊,還一心夢著今兒吃的好些零嘴,起身開了門,見是蔣佳月,問也未問,便又直挺挺躺在了床上,接著睡了。


  蔣佳月也有些傻,睡在了外側,拿被子裹緊了身子,還是一陣陣地發冷打顫。


  背對著小群,就算閉眼如何也睡不著,卻不能翻身動彈,怕吵醒了她。


  她想起了棠錦軒倒座房裏的屋子,那兒這兩個月來,早已經被她布置的溫馨和暖,床上也十分舒適柔軟,炭火也足,怎麽也凍不著的。


  要不,回去吧?


  蔣佳月搖搖頭,想到臨走時千書那竊喜的神色,恐怕……


  恐怕現在回去不大合適吧!她還沒有那麽不解風情。


  哎!歎口氣,總歸也睡不著,蔣佳月索性裹了被子,站在窗前,看著朦朧月色下的景萃院。


  白日裏的景色此時俱都成了黑乎乎地一片,饒是馨香撲鼻的梅華,還是淩霜傲雪的茶花,都隱去了風姿,與這月色融為了一體。


  陸長風……現在是不是正和千書有說有笑的呢?


  還有千書,她最近一段時日實在變化太多,安分地有些出奇。


  蔣佳月曾暗暗地想過,是不是因為林玉窈一事,樓氏還不曾放過,所以她才做出這幅模樣來?

  還是真的改了性子……


  其實蔣佳月是有些怕的。


  瑞國公府關係複雜,連陸長清都有人覬覦,因而嫉妒林玉窈,加害於她,又何況陸長風?


  她總覺得,自己是那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早晚會有所動作的。


  然而幾個月過去了,卻遲遲沒有事情發生,甚至安逸的有些叫人恐慌。


  蔣佳月並不曾放鬆,她反而覺得,又一雙眼睛,正在暗中觀察她的一舉一動,靜心謀劃一場巨大的陰謀。


  一擊必中。


  或者,一擊斃命?

  不不不,這個想法實在太狠毒了些,再者說,如果那麽容易,也就不會有人處心積慮加害璿娘和林玉窈的孩子了。


  蔣佳月有時甚至都忍不住猜測,是不是她與陸長風之間的關係,早已被人得知,因此才不屑一顧,懶得對付她。


  她胡思亂想著,忽而瞧見外頭有人影跑過,往棠錦軒而去。


  這個時候,萬籟俱寂,萃院上上下下早已歇息了,會是誰呢?且瞧著好似是個男子打扮……


  不容多想,蔣佳月腳下已到了門前,開門就跟了上去。


  早已忘了自個兒還裹著小群屋裏的被子。


  待走了幾步,那人影果然在棠錦軒前停下了步子,抬手敲門,在靜夜裏發出“篤篤篤”的聲響。


  神使鬼差地,不知在害怕什麽,蔣佳月找了個地方藏進去,心中卻大為輕鬆。


  這個動作想法,卻把她自己嚇了一跳。


  她怕看見什麽?又為何怕被陸長風看見……


  知曉有人或許找陸長風有急事,不能再同千書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心裏竟有奇異的鬆快。


  探出頭,小心翼翼地張望著,那人似乎有非常緊急的事,抬手又敲了敲門,嘴中喚道:“四爺!”


  蔣佳月聽出來,這是吳守的聲音。


  她在陸長風身邊時日已不算斷,但鮮少見到他身邊的幾個小廝後隨從,尤其是王二和吳守,據說是常年在外頭跑的。


  這個時候,吳守來敲棠錦軒的門,隻怕不是好事……


  蔣佳月心裏緊了緊。


  陸長風成日在外頭奔波,常常忙碌到深夜,已經很久不曾好好休息過了。


  隻怕吳守這一來,又是一番勞累。


  胡思亂想著,棠錦軒的門開了,千書的臉隨著屋中突然泄露而出的燈光露出來,站在那裏笑吟吟地說了句什麽,便讓吳守進去了。


  她麵上是笑著的。


  蔣佳月心往下沉了沉,甸甸的失落從五髒六腑中滲出來。


  陸長風,往常分明是不叫人伺候洗漱的,今兒這麽長時間,卻把千書留在了裏頭……


  她愣愣地看著,隻見千書進去說了什麽,接著又走出來,帶上了門,便站在外頭了。


  夜風寒涼,蔣佳月可以看出千書並不曾穿多厚的衣裳,卻好似並不覺得冷,嘴角一直帶著笑意。一雙飽滿的胸脯子將外衣撐出渾圓的形狀來。


  腰肢纖細,特意用束帶係了,雖談不上盈盈一握,陪著那對豐腴,也十分動人。


  她看到千書抬手撫了撫鬢角。


  也許,是發髻亂了吧……


  千書又扯了扯裙裾,便思量著是不是衣裳皺了。


  就這般躲在暗處,一行看一行瞎猜,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再次感覺到遍體生寒,冷風從腳底灌進來,渾身上下冷硬地好似一塊兒生鐵。


  天邊已微微地露出了白。


  許是怕被千書瞧見,又或是那不可理喻的較勁兒,蔣佳月站在那裏遲遲不動,與陸長風,與千書,進行著無謂又悄無聲息的僵持。


  她可笑地想著:反正她進不去走不掉,千書還不是一樣麽?


  終於,打更的更夫敲響了新年第一個五更鼓,已經是寅時初了,棠錦軒的大門才再次打開。


  吳守從屋中走了出來,對千書點頭示意,便又急匆匆地走了。


  也不知陸長風交代了什麽事要去做,新年第一天便這般的不得安寧。


  他從蔣佳月藏身的地方走過,似乎感覺到什麽,往這邊看了一眼。


  蔣佳月縮地更深了些。


  良久,她才敢轉過頭去看,早已沒了吳守的影子,再看棠錦軒,千書也不在了。


  大門重又合上,也許這次掩住的,是一室春光。


  千書到底是進去了,而她還隻不過傻傻地站著罷了。


  蔣佳月想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這才發覺不知什麽時候,兩頰已凍的僵硬了。


  她伸出手揉搓了幾下,方好了些。


  “果然是個傻的。”她自嘲了一聲,開始往前走去。


  到了門前,卻把自己驚地一愣。


  她……她她她,她分明是要回小群的屋子的,怎麽到了棠錦軒外麵?

  她是傻了不是!


  “吱呀。”恰好門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響,似乎有人要從裏頭出來,蔣佳月頓時急地跳腳,四周尋摸藏身的地方。


  來不及了!


  蔣佳月索性把被子往頭上一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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