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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四章 誰是傻子

  “四爺”


  女子嬌媚的聲音讓陸長風收回了一直看向外頭的目光,他皺了皺眉,有些厭惡。


  脂粉氣太濃,臉兒抹的太白,口脂太厚。


  人也忒醜了點。


  他眼前浮現那張不施粉黛的清麗小臉兒,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說“我做了個夢……”


  顧滕這廝,是越來越沒出息了,什麽臭的香的都不拒,一點兒格調都沒有。


  他眼角瞥到顧滕給這送酒的小娘子打眼色,嘴角往他這邊撇了撇,那小娘子便端著酒杯,一雙玉藕般的手臂眼看就要纏上來。


  大冷天的,屋子裏雖炭火燃的足,也燒了地暖,這穿的也著實少了些。


  陸長風想到家裏某個人,這個時節已經成日裏把自己裹成球了,隻差包了被子出門,也不知哪裏就冷成那樣。


  想著唇邊勾了一抹笑,那小娘子自以為得了陸長風青眼,愈加輕狂放浪起來,一手托了酒杯勸他吃酒,一手就往他懷裏伸去。


  陸長風神色一冷,抬胳膊就把人擋了回去。


  “四爺……”小娘子委委屈屈地看著他,一雙眼裏風情萬種,說不出的楚楚可憐,扭著腰肢看他。


  一旁看好戲的顧滕見狀,連忙打了個圓場,“這酒不得咱哥的胃口,去換了來。”打發了那小娘子,這才笑嘻嘻地湊上來,覷著他眼色“想什麽呢哥?”


  “需要和你匯報?”陸長風瞥他。


  “哪兒啊!”顧滕幹笑一聲,“弟弟這不是擔心您嘛!前幾日為著弟弟的事辛苦了,心裏過意不去,過意不去。”


  陸長風目光落在對麵劃拳的倆人身上,“這就是你的過意不去?”


  那倆人身材魁梧健壯,也不懼京城寒冷,裏頭穿了大臻的絲綢衣裳,外頭裹了一件草原部族的毛皮衣,不倫不類地,輸的那人幹了一大碗酒,對陸長風點頭示意。


  這是顧滕近日相識的。


  明年就是大比之年,開春之後京城必然人文薈萃,那勒族兩位雙胎王子早就定下要來大臻的行程,聽說京城如今已經有很多文人士子聚集,便提前過來了。


  說是要一睹大臻朝年節的熱鬧景象。


  剛到京城,前腳進宮麵見了德元帝,後腳就被顧滕勾搭上,帶到這得勝樓裏。


  “得勝樓,瞧見沒,那倆傻大個傻了吧唧的樣兒,恐怕還不知道這得勝樓的由來呢!”進來前,顧滕賊兮兮地對陸長風道。


  得勝樓,是德元帝即位之初,出兵收服周邊幾個部族後,大軍歸朝,此樓出資設宴免費款待出征的士兵,後才改為“得勝樓”。


  說起來,代表著大臻朝征服周邊小國的寓意。


  這個顧滕,把正在與大臻談和的那勒族兩位王子請到此處吃酒作樂,也真是膽大包天了。


  見陸長風臉色不好,他連忙道:“哥哥放心,這倆傻大個一心傾慕咱們中原文化,偏偏臉大脖子粗地,學了個不倫不類,量他們也搞不清楚得勝樓的來路,反正這兒匯聚全國各地最有名的廚藝,也算弟弟我帶他們領略一回何為‘大國氣象’了。”


  “你隻把別人當傻子,可曾想過,在別人眼中你也可能是個自負聰慧的蠢人?”


  陸長風自打見了這兩位王子,談笑間一直在觀察,隻見一人目有精光,心有思量,一人看似不拘小節,卻對每道菜肴的吃法駕輕就熟,可見並不是對中原一無所知,否則那勒汗王也不會指派他們二人來京了。


  那勒族內部派係複雜,鬥爭激烈,如今的汗王有九位王子,每人身後都代表了一個強大的部族勢力,這兩位也不容小覷。


  如何會被顧滕三言兩語就請過來。


  偏生他才是那個一無所知的傻子,笑嗬嗬地被人蒙在鼓裏,隻怕賣了他還高高興興地給人數錢呢!

  顧滕忘了,陸長風卻還記著,這得勝樓,如今可是在十四王爺的手中。


  如今朝中對於北疆事務也分為兩派,一主戰,一主和,每日都上折子爭論不休……


  人家到底是來見誰的,還說不準呢!

  “顧兄,沒想到京城如此繁華,菜肴精美絕倫,真叫我兄弟二人大開眼界,還要多謝你破費了,來來來,我們兄弟二人先幹為敬!”


  說這話,那位六王子斟了滿滿一瓷碗酒,朝顧滕走過來,用流利的說道。


  “哎哥哥!”七王子攔住他,“我聽說這位陸世子是顧兄的兄長,按照大臻禮節,咱們理應先敬陸世子才對。”


  “七王子果真對我朝研究頗深,隻是在小不過五品小官耳,當不得兩位王子如此禮遇。”


  陸長風一說話,顧滕就激靈了一下,眼風掃到那兩位王子眼中也是精光一閃。


  他分明隻提起過陸長風時他哥哥,出身瑞國公府,根本不曾提起他是“準瑞國公府世子”,這位七王子又是如何知曉?

  不消陸長風多說,他也明白自己是被這二人憨厚老實的外表蒙蔽了。


  什麽狗屁一見如故,人家根本就是早就知曉了他與陸長風的關係,這才一拍即合,跟著他滿京城瞎逛!

  顧滕心虛地瞄了瞄陸長風,暗自回想這幾日有沒有在兩人麵前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他娘的,這大尾巴狼裝的!

  還好有了上次譚家的教訓,沒胡亂答應這倆人什麽事情,否則陸長風不得把他抽了皮擱鍋裏煮了?

  想明白了,顧滕也跟著笑,索性這個傻子就裝到底,“對對對,這是我哥,以後大家就是兄弟了,咱們敬咱哥哥一杯!”


  現在先占個嘴上的便宜再說。


  一碗飲盡,那位七王子又道:“陸大哥,我聽顧兄說你也未曾娶妻?方才那位姑娘膚白貌美,嬌美柔弱,不好麽?”


  北疆之人善飲酒,他一雙大眼炯炯有神,沒有絲毫醉意,摟了摟身旁依偎著的另一位舞姬,張口吃了她喂過來的肉菜。


  “是啊,用你們中原的話,叫什麽來著?國色天香?是不是這個詞?”六王子附和道。


  “非也!”陸長風還未說話,顧滕最快,已經侃侃而談道,“我說兩位王子還是不太懂中原文化的博大精深,不了解其中的精髓。”


  “哦?懇切顧兄解惑。”


  顧滕便道:“所謂‘國色’,不僅需姿容絕佳,更重要的是氣度雍容華貴,而說到‘天香’,更是說女子須有底蘊氣派,古人雲‘腹有詩書氣自華’,唯有‘氣華’,方能‘得香’。”


  “原來如此。”七王子恍然大悟,露出神往之色,“照顧兄之言,這大臻豈不是隻有皇家之女最為華貴?且中原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我聽說皇家之中有諸多先生,俱是集大乘者,想必皇女們自幼受如此教導,自然氣華。”


  六王子更是接道:“七弟,我來時曾聽父王說起過,這京城有位明珠,乃是帝王嬌女,封號‘嘉慶公主’,想必就是京城中的‘國色天香’了?”


  這二人一唱一和,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好在顧滕還不曾喝醉,那勒族男女混居,關係混亂,根本不在意那些俗禮,六七兩位王子提起嘉慶公主雖有失禮節,但尚算無虞,又是誇讚之詞,自然無妨。


  顧滕卻不能隨便議論皇女,這是大不敬,他還拎得清。


  他及時收了口,“喝酒,喝酒。”


  待酒足飯飽,賓客俱歡,外頭已是天光微暗。


  已是一年將盡,家家戶戶都在外頭掛起了紅燈籠,圖個好兆頭,期待來年的日子紅紅火火。


  六王子朝陸長風抱拳告辭。


  “陸大哥果然豪爽,我兄弟二人還要在京城暫留一段時日,改日再回請。”


  分明瞧著胡子拉碴地,卻硬喊陸長風“大哥”。


  陸長風自動忽視過去,點頭笑道:“陸某隨時恭候。”


  一時別了兩位皇子,顧滕腳下踉蹌著擠開了牽馬的王二,“哥哥騎馬回去?不若弟弟送您?”


  他一個大男人,出門卻都是馬車隨行,裏頭布置的奢華舒適,冬暖夏涼,是花了大本錢打造的。


  兩匹拉車的白馬,油光鋥亮,毛發順滑,高高昂著馬頭,隨便一甩尾都能帶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對比陸長風的評價隻有四個字,“華而不實”。


  跑起來一點精神頭都沒有,純粹是為了在大街上顯擺,也就隻有顧滕這個紈絝子弟能想出來。


  偏生他還帶起了那些怕騎馬受累的世家子弟,美其名曰“不驚擾百姓”。


  最驚擾百姓的,就是他們這些人成日縱馬的紈絝。


  “不坐。”陸長風冷冷地拒絕道,從他手中拿過馬疆,一個縱身便躍到了馬背之上。


  “哎!哥哥哎”


  顧滕連忙上了馬車,站在車頭上跟上來,偏生馬車太寬,無法並排,饒他有一肚子的話,也沒法在大街上吼出來,最後隻能很在陸長風身後吃了一股子的馬屁,灰頭土臉地鑽進了馬車廂之中,跟到了瑞國公府。


  此時不過夜幕初降,顧滕原是打算帶那倆傻大個去繡紅樓見識見識,知曉自己被人耍了,也沒了心情,早早就把人打發了走。


  這會兒他看著瑞國公府所在之處,偌大的街道上再無其餘人家,隻空蕩蕩立著一個氣派的公侯之家。


  顧滕咂咂嘴。


  真特麽有權有勢還有錢。


  冷清點就冷清點吧,畢竟裏頭還有一大堆溫香軟玉等著他去疼愛,個個嬌嫩柔美的很。


  也就他這個哥哥陸長風一身的好本事,竟能不動如山,這麽些年,還沒動過窩邊的一根草。


  佩服!


  顧滕雖然也不動家裏的侍婢,但他那是動不得,後頭不知有多少糟心事等著,隻能成日在外頭尋歡作樂了。


  陸長風可不一樣,這麽多丫鬟,哪個不是由他喜歡,偏生要做什麽柳下惠。


  以往倒還罷了,出去偶還能有一兩個入他眼的,這些日子越發素淨起來,一個都不沾了,害得他也不能跟著盡興。


  長歎一口氣,顧滕要看陸長風邁腿已經進了院子,連忙跟上去。


  嘖嘖,也不知那個小嫂子能不能滿足哥哥……


  畢竟他是側麵打聽過陸長風的本事的。


  一個詞兒:英勇。


  不是他說,小嫂子美則美矣,就是太單薄了,瞧著風一吹就要倒的模樣,嬌嬌弱弱地,能受得了麽?


  進了萃院,這次陸長風卻不讓他去棠錦軒了,連東花廳都沒份兒,直接叫王二領著去了小書房。


  顧滕伸長了脖子,愣是被王二半推著進了小書房,隻能眼睜睜看著陸長風背著他去享受美人服侍了。


  “四爺。”


  蔣佳月今兒去看了林玉窈,見她氣色尚好,言語間也並不是太想不開,心就落下來。


  此時見著陸長風,終於散開了蹙了好些日子的眉,心緒舒展不少。


  加之有些心結已結,雖然想起來林玉窈的遭遇仍是心寒,好歹不把個愁眉苦臉對著陸長風,就要上前替他換衣裳。


  陸長風卻擺擺手,“馬上還要出去。”就看著她,問道,“今兒做了什麽?”


  他身上有股子酒氣加脂粉氣,混合在一起實在難聞,蔣佳月見他不肯換,心裏其實有些不舒坦,便敷衍道:“沒做什麽,和往常一樣。”


  陸長風卻又道:“想起來沒?”


  “沒……”


  他問的,是那個夢。


  那日陸長風逼迫,蔣佳月咬牙下了決心,便原原本本和他說了一回,隻是沒頭沒尾地,又沒個具體內容,陸長風如何肯信。


  “你的意思是說,因為做了一個黑漆漆的夢,所以想起來問爺靜王爺之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蔣佳月,“小月兒,你抬頭瞧瞧爺。”


  他一手撫過她下巴,強迫蔣佳月仰頭與他對視,“爺像是個傻的嗎?”


  “不是……”蔣佳月急地臉都紅了,“還有好些東西,是我沒想起來,忘了……”


  “行吧!”陸長風放開她,“那爺就給你時間慢慢想。”


  因而每日回來,倒把此事當做個趣味般,總要拿來故意問她,急地蔣佳月夜夜都想要做夢。


  雖然不知道為何,但總覺得很重要似的。


  陸長風見她手足無措地傻樣兒,就道:“那你在這兒慢慢想,等爺回來,知不知道!”


  “哦。”蔣佳月呆呆地看他轉身出去,唇角分明帶了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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