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真實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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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陸長風來了江陵,頭一天晚上就受人邀約出去了,在外頭胡鬧時看重了一個叫璿娘的清倌人,去過幾次後竟把人贖身帶進了府,放在了璟萃院裏。
一開始眾人都覺得,陸長風並不如何上心璿娘,不過是圖一時新鮮兒著迷罷了。
否則來了朋友,又怎麽舍得讓人出去彈曲助興的?
但沒過多久,陸長風卻去了德馨院,請陸老夫人做主,要擺酒抬璿娘做良妾。
一個賣藝的清倌人,雖說不賣身,可誰知道賣沒賣?居然妄想一步就登上堂堂瑞國公府四公子的良妾之位!
眾人都驚呆了。
良妾,可隻比正妻低半步了……
陸老夫人雖不同意,但到底看在璿娘肚子的份上讓了,答應先抬了姨娘,日後生了重長孫,回了京城再提。
沒成想,璿娘居然一跤摔的小產,孩子也沒了,大大地傷了身子,日日以淚洗麵。
最後查出來,竟是陸老夫人院子裏的一個丫鬟使的手腳,雖然當即就將那個丫鬟打死了,但竟有人偷偷在璿娘麵前嚼舌根,說若不是陸老夫人不同意,底下的人絕不至於如此大膽。
陸長風便發落了一大批人,攆的攆賣的賣,璿娘卻挺了進去,更是傷心難過不已,竟連陸老夫人也怨上了,陸長風隻得將人帶回了京城。
老夫人為此傷心了大半年,沒想到好好兒的孫子,竟被一個女人帶離了心,險些和自己鬧的不可開交。
幸好有蘇凝筠一直在身旁細心照料勸慰,才不曾病倒了去。
後來聽說璿娘又出來瑞國公府,眾人便都覺得這事兒便是卡在陸長風喉嚨的一根刺,咽不下吐不出地,叫旁人也跟著小心翼翼起來,絕口不敢去提。
據說這位璿大家一手琴棋之技冠絕江陵的,容貌亦是傾國傾城,時而溫柔小意、時而嬉笑怒罵,想起來就令人唏噓不已。
蔣佳月聽罷,皺眉道:“她走了?”
世家門第之別,又怎會輕易消除了去,陸老夫人都不願意,難道國公府就能容忍有個出身風塵的良妾?這個璿娘也真是可憐。
“蔣姑娘不是已經猜到了。”
左先生望向遠處,“自然是一別兩安,各自相忘。”
若璿娘還在,蔣佳月又如何會被陸老夫人送去璟萃院,陸華楠自然也不會與陸長風如此生疏。
“先生為何與我說起此事?”
“不過多嘴爾。”說罷,左先生轉身離去。
蔣佳月凝視著他的背影,這個風度翩翩儒雅非常的男子,此時卻帶著一股秋日的寂寥。
“對了,聽說姑娘家中頗有難處,不走亦可。”
他背對著蔣佳月說道。
“是先生幫我說話了嗎?”蔣佳月喃喃問道,卻不曾有人回應。
她終於明白為何會有人對她另眼相待,初丹,林嬸,陸老夫人,劉嬤嬤,還有蘇凝筠,以及這個左先生。
即便是不覺得有什麽不同的念波、小群,可若不是因了她的長相,暗自揣度著陸長風的心思,真的會在短短幾天內這般親近她嗎?
尤其是陸長風,以他的性子,初見時那般亂糟糟地場景,卻依舊幫了她家。
更是幾次三番地對自己容忍。
想想莊子裏那個被發賣的丫鬟,璟萃院裏的含煙,哪個不是一個不耐就攆了出去,偏她還覺得是因陸長風喜怒陰晴不定之故。
一別兩安,各自相忘……
陸長風真的忘了嗎?
蔣佳月心中沉甸甸地,走著走著,快到璟萃院時,腳下卻飄起來,忽然覺得身上汗津津地發冷。
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步子,好不容易回到璟萃院,也顧不得去給陸長風回話,先去了屋裏,一頭倒在床上。
“要死啦!”
荷香嚇了一跳,見她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略有些吃驚,問道,“你怎麽了?”
“荷香,麻煩你給我倒杯水行嗎?”蔣佳月有氣無力地說道。
荷香不情不願地走過來,自水壺裏倒了水,遞過來,“呐!”
“謝謝你。”
蔣佳月掙紮著坐起來,咕咚一口喝下去,卻是冰涼涼一片,直寒到五髒六腑裏頭,身上不自覺就打了個寒顫,眼前模糊起來。
她放下杯子,抹了把額頭,全是細細密密的冷汗。
蔣佳月心裏知道自己睡覺有蹬被子的壞習慣,這兩天天氣轉了冷,大約是夜裏受了涼。
靠在那裏發著懵想了片刻,荷香已經自顧自忙去了,她隻得艱難地起身去找念波。
念波見了她自然吃了一驚,連忙讓玉蓮打了熱水過來給她擦了,小群又自告奮勇去了小廚房,磨著湯嬸煮了薑湯端來。
一碗薑湯喝下去,身上開始漸漸暖起來,蔣佳月裹著被子在念波房裏昏昏地睡了過去。
她沉沉地睡著,夢裏走馬一般閃過許多人的模樣:小時候來村子裏的癩頭和尚,未曾謀麵的外祖父,叉腰罵人的秀才娘子,看著她欲言又止的小群,還有那個模糊的璿娘。
甚至夢到她去了京城,見了很多很多不曾見過的人,經曆了一些亂七八糟地、駭人聽聞之事。
混亂而真切。
不知過了多久,蔣佳月睜開千斤重地眼皮,腦袋裏漿糊一般攪著,身子也黏糊糊地沉重,她偏頭看了看窗外,黑漆漆地沒有一絲光亮,好像沉沒在一團深水之中,遠處隱隱約約能聽到人馬喊叫的淒慘之聲。
閉眼又躺了一會兒,再睜開時,屋外卻是一片燭火映照下的輝煌了,屋子的角落也燃了一盞油燈,此時正明明滅滅地晃著那瘦弱的光亮。
她聽見念波說話的聲音,“發了一身的汗,大概是沒事了。小群,你看著火,等她醒過來就把藥喝了。”
“好嘞!”
蔣佳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是啊,她病了。
頭頂是和含煙留下的同色天青色繡海棠花的簾帳,將她從家中那與蔣南秋共用一屋的記憶裏拉扯出來。
一時間她還以為這是在陸府自己的屋裏。
手上摸到蓋著的褥子是綢布做的被麵,蔣佳月想起來,她是睡在念波屋子裏的。
“你醒啦月兒?”
小群輕手輕腳地走進來,見她睜著眼呆愣愣地看著上方,關切道,“還難不難受?我去給你端藥!”
說著一溜煙兒又跑了出去。
蔣佳月轉過頭,看著門外的方向,一時分不清到底哪一場才是真實的夢境。
她抓住被子,想起了陸長風那清冷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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