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是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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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佳月到棠錦軒時,剛過寅時末。
清晨的璟萃院裏風暖花香,荷香已經與另一個小丫頭在抄手遊廊上做起了第一遍擦洗,也有丫鬟在園子裏笑著掐花,景萃院景色好,原就是個小花園子改的,許是掐了要送到各個院子裏去的。
清晨的璟萃院比之白日裏更多了幾分生氣,也有一兩個奴婢媳婦子穿梭往來,不像昨日似的,連人影都少見。
眾人都對蔣佳月這個新晉的一等大丫鬟投以好奇的目光,卻並不曾竊竊私語,又低著頭各自做自己的事了。
從念波上次召集眾人開大會,她便覺得璟萃院裏人都沉穩的很,沉穩到略有些淡漠。
約莫是到底有念波壓著,陸長風也素有威嚴,加之人頭少,因而不像其他院子裏似的歡騰。
陸長風已經起了,正從棠錦軒裏出來,打算去練半個時辰。
蔣佳月剛瞥見他靴子從門口跨出來,立時走到一旁停下步子,低頭垂腦地溜著牆根兒站了。
陸長風出了屋子,徑直就往後園子去了,並不曾瞧見有人。
蔣佳月暗暗鬆口氣,這才往裏頭走,又碰上念波走了出來,手裏拿著衣裳,是陸長風昨兒夜裏換下來的。
“念波姐姐。”她上前一步,自告奮勇道,“是要去送衣裳洗嗎?我去吧!”
陸家主子的衣物,除了貼身的小衣、單衣等,向來都有專門的浣洗丫鬟或者媳婦子來做。
“你隨我一道去認認路便是。”
蔣佳月聞言跟在她後頭,開口稱謝,“昨日多謝念波姐姐了。”
她指的是險些惹惱了陸長風一事。
嗯,雖然最後還是不可避免地惹惱了他……
“我也是幫自己而已,若爺了爺生氣,咱們都不好過。”念波淡然道。
覺出她似乎有心事,蔣佳月又說了兩句,二人便略過不說。
到了浣洗院,隻見裏頭多是年紀四五十上下的老婦了。
念波讓蔣佳月認了一圈兒人,又特特帶她去見了負責陸長風衣物的兩個媽媽。
眾人客客氣氣地與念波說著話,隻是多看了蔣佳月兩眼,也有一兩人誇她模樣好的。
蔣佳月心中鬆快不少。
雖然好奇初丹與林嬸頭一遭見自己為何那般神情,可她也不想到哪裏都被人一臉驚奇或是警惕地盯著看。
念波放下衣裳,囑咐了幾句,二人這才往回走,剛出了浣洗院,念波卻站住腳,盯著她臉瞧。
蔣佳月心裏頭便是一跳。
“我那兒還有半盒子未用完的藥膏子,等會兒拿給你。”念波移開目光,繼續往前走了。
蔣佳月這才想起來,自己左臉上還腫著個大包呢!
晨起梳洗的時候,她找荷香隨便要了點膏子抹了,想著今兒開始便是與十三年來全然不同的日子,心裏難免思慮繁多,又沒個空閑,倒一時不記得。
她摸摸臉,有些不好意思,“晚上不經心,被蚊子叮了。”
“怕是你屋裏還沒掛上簾帳吧?含煙……回頭去我那裏一並拿了就是。”
念波本要說含煙還留了一頂在璟萃院,忽又板著臉改了說辭。
哎——
昨兒送含煙回去,她竟還執迷不悟,哭著求自己幫一幫她。
念波雖然從未有害人之心,但也不會為了旁人把自己往火坑裏推。
爺分明就沒那個心思,再折騰下去,怕是含煙連府裏都待不住了。
何苦來著。
念波勸了許久,該說的話都說盡了,含煙才抽抽噎噎地點頭,說是想明白了。
至於真明白假明白,她也無從追究。
蔣佳月見念波提及含煙,臉色忽地又有些不好,也不知到底出了何事,隻得道了謝,默然跟在後頭。
一時無話。
再回到棠錦軒,念波喚了個叫玉蓮的丫頭進來,一行著人清掃,一行指點蔣佳月如何歸置。
她一一用心記著。
陸長風有時也愛看些個雜書,看過後隨手扔在小幾上的,萬萬不能碰,更不能多手多腳地合上放在架子上,由它去便行。
茶壺裏要隨時溫著茶水,不定他什麽時候回來了就要喝。若陸長風特意說了上茶,那便是要重新沏了新茶來的意思。
博古架子上不能有一絲灰塵,務必纖塵不染。
上頭有一方和田玉刻的章石,陸長風最愛拿在手上把玩,要放在顯眼之處,但又不能太高,以免掉在地上摔壞,最好是放在第三層右邊打開的錦盒裏。
桌上除了茶具,不能有任何雜物。
被褥每日都要換了新洗過的被套,被芯則是三天換一次。
所有衣物從浣洗房拿回來,都要熨了以後再熏香。
香也是有講究的,不能太淡,也不能太濃,其他人根據時節不同,衣物要穿的場合不同,總用不同的熏香,但陸長風隻用一種。
念波引她去放置衣裳的隔間,裏頭果然是常在陸長風身上聞見的味兒。
是不同於世家貴族愛用的蘭麝香,而是稍顯冷清的楠木香味。
清冷冷地,和他人一般無二,顯出一種深藏不露的奢貴來,偏又好聞地緊。
“既然四公子……四爺慣用此香的,為何屋子裏卻又染了別的熏香,豈不會串味兒嗎?”
蔣佳月怕自己不懂日後又被陸長風刁難,待另一個丫頭出去了,歪頭看著熏香爐問道。
她還不大喜歡喚陸長風“四爺”。
念波難得露出笑來,與她道:“都是小群胡鬧,說這屋子裏太冷清,偏要如此。”
所以陸長風便允了?
難怪眾人都對小群格外親熱。
蔣佳月隱約覺得,其實這並不是對小群的好,若果真為她著想,其實並不該放在江陵陸府。
否則她豈不同蘇表姑娘一般尷尬?
隻是小群的不同之處在於,她從不因此自視甚高,或是怕旁人瞧不起便不拿正眼看人,她甚至有意在回報陸家的恩情。
但年紀小,愛玩愛鬧也是事實。
蔣佳月斂了心思,繼續聽念波與自己說話。
“爺著實惱了一陣子,後來去了京城也就渾忘了,也就由著小群胡鬧,她便愈發地起了興頭,在屋子裏又插了花擺了盆景,非要說好看。其實我倒不覺得屋子裏有什麽不妥。”
那是因為陸長風慣來是個霸道的性子罷?
蔣佳月心中暗道。
念波年紀大,又沉穩,自然不覺得什麽,小群卻是個愛熱鬧的,一見他肅著個臉,就把霸道當冷清了。
其實那人不過是個紙老虎,向來口不對心的。
蔣佳月撇了撇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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