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臨臨掛了電話,進浴室洗了個澡,出來在小吉身邊躺下,不知不覺睡著了。半夜江臨臨被馬桶的抽水聲吵醒,他立馬想起了自己身在何處,跑進廁所。
小吉抱著馬桶吐了好一陣,江臨臨走過去給小吉拍背順氣。終於吐到沒什麽可吐了,小吉漱了口,一雙紅眼對著江臨臨,說:我餓了。語氣甚是可憐,還帶了點鼻音。
江臨臨給樓下打了個電話,不久一份熱騰騰的餛飩外加一杯牛奶送了上來。沒一會功夫就被小吉幹掉了。小吉填飽了肚子,睡意也沒了,很是清醒,小吉說,好好吃哦。
江臨臨問他:“酒醒了?”
小吉說應該是吧,我第一次喝醉,也不知道酒醒是怎樣的。
江臨臨說就是意識清醒了,腦子可以正常運轉了。
小吉說我一直都清醒著啊,原來我沒喝醉啊。說完蹦了起來,哈哈,原來我是酒仙,喝都喝不醉。
江臨臨被下了一大跳,走過去安撫他坐下來,口中無奈地說,得,原來還沒醒。
小吉聽了,睜大眼睛對江臨臨說,醒了醒了,你看我眼睛。
是是是,醒了。
“你不信我!”說完用手扒拉著眼睛,撐到最大,“你看,我醒了啊。”說完突然哭了起來,“你怎麽就不信我呢?”
江臨臨感覺他的偏頭疼又犯了,隻想把段琪抓過來狠狠打兩拳。
小吉鬧了一個小時,淩晨兩點多才睡下,江臨臨被驚嚇到了,撐了二十分鍾確認小吉不會再醒過來才敢睡下。
第二天中午,小吉睜開眼,動動脖子,感覺自己的頭要炸掉了。他坐起來,片刻後才想起昨晚發生了什麽。不過他的記憶到了灌酒那裏就終止了,後麵的事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實在是回憶不起來,包括小吉此刻身在何處,他也想不起來。他隻覺得身上有些難受,很是想洗澡。於是,小吉拖著宿醉的身子去浴室洗澡了。
江臨臨上午醒來之後回了趟家,杜秀在虹灣區,離他自己的房子比較近,他回家換了一身行頭,又撿了兩件估摸著小吉能穿的衣服帶了過來,順便還打包了一份粥。回了杜秀,剛好碰見段琪打扮好準備出門,截住人罵了一通,罵到實在沒詞才罷休了。於是,發泄完一肚子火的江臨臨清清爽爽地回到了小吉所在的房間。
進門就聽到浴室傳來了水聲,江臨臨將粥擺好,坐在沙發上等小吉。
小吉衝好了澡,嫌棄地看了眼換下來的髒衣服,拿了浴袍披身上,就這麽走了出來。正好對上了沙發上的江臨臨。江臨臨在小吉走出來的時候就回過頭來,江臨臨的目光從上到下將小吉刺穿,突然又停在小吉腿間,小吉頓時感覺被看的地方有些發燙。江臨臨移開了目光,兩人對視了片刻,小吉匆匆忙忙將浴袍係好。江臨臨說,“過來喝點粥。”
小吉坐過來的時候,臉已經紅了。江臨臨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剛才的那一幕又出現在腦中。小吉真的長大了啊。
小吉喝完了粥,換上了江臨臨準備好的衣服,二人這才回秋田蒲。
江臨臨在車裏立馬變身江婆婆,對著小吉耳提麵命不準他再喝酒。被這麽一嘮叨,之前在杜秀發生的事情留下的揮之不去的尷尬也消失了。
小吉說:“我都沒嚐出酒味,就醉了。”
江臨臨說:“不是什麽好味道,他們愛喝洋酒,沒什麽喝頭。”
“你經常這麽喝酒嗎?”
“幾年前喝得多一些,最近不喝了。”
“段琪開了杜秀,你喝酒也是免不了的吧。”
“不會,昨天是特殊情況。我後來不太和其他人聯係了,整天混在一塊沒什麽意思。”
“如果人人都這麽想,段琪的杜秀要關門了。”
“不會,談生意的,失戀的,跑來尋找豔遇的,不缺我這個玩不動了的。”
“白葵人的夜生活真是豐富啊。”
“一到晚上人就容易空虛,段琪常說,他賺的就是空虛錢,也就是針對人精神上的缺失撈空子,他說自己和心理谘詢師沒什麽兩樣。”
“彎的都能扯成直的。”
“那你讓他扯兩下,看他能不能給你扯直了。”
“.……”小吉說,“你也會說冷笑話啊。”
“.……”
二人到了江家,院子門口停著一輛紅色的車,江臨臨說,芝芝過來了。
江臨臨和江芝芝是龍鳳胎,江芝芝比江臨臨先出來,從小就拿姐姐的身份碾壓江臨臨,雖是如此,江臨臨從小就沒叫過姐姐,從來都是直呼名字。
江芝芝一來,江臨臨感覺到有事情要發生。自從江芝芝懷孕,請了產假在家中備孕,這個大肚婆閑來無事,操心最多的就是弟弟的人生大事。再想想前一天發生的事情,江臨臨頭又疼了。他轉頭對小吉說:“待會你機靈點,拉住芝芝,要不然她沒完沒了起來沒人受得了。”
小吉說好,我盡力。
江芝芝剛吃飽午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看心情就不太好,遙控器在她手中按來按去,手一甩,沒一個想看的。正好,弟弟回來了,有事幹了。
江芝芝大叫一聲江臨臨。
江臨臨腳下沒停,要往樓上走去。
江芝芝說你站住。好小子,長能耐了,什麽人都往小吉跟前帶,就那個段琪,什麽破事幹不出來!
小吉跑過去摻住芝芝,說:“芝芝姐,昨天是意外,我沒事啊。”
“那那個叫劉瑜的小姑娘怎麽回事?”芝芝又說,“人家姑娘哪裏不好了,咱家門檻也不高,怎麽就不能帶回來見見了?小吉你說是吧,你就看江臨怎麽作成一條老光棍吧。”
小吉想著江臨臨老光棍的形象,忍不住笑起來了。
江芝芝一掌拍過來,“你還笑,我都沒說你。你才多大,就喝酒,好的不學,光跟著江臨臨學些有的沒的。”
“我二十八了,芝芝姐。”小吉說完又笑起來。
江芝芝氣得伸手去撓小吉的腰,小吉怕癢,忙說他錯了,再也不敢了。
江臨臨在一旁看著姐弟倆,跟著笑了,嘴裏卻說,幼稚。
三口一晚沒見小吉,這會見到它的鏟屎官被欺負了,走過來衝著江芝芝齜牙。
江芝芝覺得好玩,她說,小貓都比你倆有良心。抱起了三口,捋它的毛。三口被撓得舒服了,眼睛慢慢閉上了。“這麽好玩的小貓,讓它跟我兩天吧,我一個人在家無聊死了。”芝芝說。
“楊懷呢?”江臨臨走過來。
“忙啊,成天不是這裏出差就是那裏出差,家裏隻有我和阿姨。”
“你自己開車過來的?”江臨臨問。
“難不成還是阿姨開嗎?”芝芝說。
江臨臨聽完眉頭皺起來。
江芝芝又拉過小吉說,“小吉啊,明天就開始上班了吧,聽說新公司在虹灣區,搬到姐姐家吧,又近又方便,還能順便陪陪我這個產婦。”
“其實我不用每天去公司報道,我簽了一本新作品,主要是畫一些懷舊的故事,就是這個原因,所以我得住在秋田蒲。在我的作品裏,很多場景都和十多年前的秋天蒲不謀而合,所以我幹脆將故事背景設定為秋田蒲。這也是我回來的原因。”小吉說。
“傻孩子,可是秋田蒲現在已經變了啊,哪裏還有十多年前的樣子。”
“有的,空氣中還是秋田蒲的味道。還有些人,依舊生活在秋田蒲。隻要細心去感受,十多年前的秋田蒲就殘存在角落裏,拚拚湊湊,從前的秋田蒲就回來了。”
江芝芝看著小吉,伸手抱住小吉的頭,攏在懷裏,“小吉,你這個樣子,真是太討厭了。”江芝芝說。
江芝芝放開小吉,二人並排坐在沙發上聊天。江臨臨插嘴,問:“媽呢?”
“搓麻去了。”
江臨臨於是走進廚房,忙活半天,端出兩碗麵,招呼小吉吃麵。江芝芝也挺著個大肚子跟過來,“哎喲,小吉真是有口福,江大爺下麵,第一回。”搶過江臨臨的筷子,伸進碗裏夾了一根,嚐了一口說真難吃,接著又開始打嗬欠,上樓睡覺了。
小吉已經吃了一碗粥,這會剛過晌午,正困得不行,又不好拂了江臨臨麵子,撐著睡意吃了小半碗。嗬欠打得眼裏冒淚花,再加上臉色不是很好,江臨臨看不下去,將人趕回去睡覺了。
江臨臨認命地收拾了碗筷,難得秀一回廚藝,偏偏碰上兩個不給麵子的。
小吉一覺睡到了晚飯時間,這一覺睡得神清氣爽,醉酒的後遺症終於消除了。江家的晚飯向來準時,小吉踏進江家大門,被一桌的飯菜勾起了肚裏的饞蟲。這會江芝芝正在嘲笑江臨臨的廚藝,江臨臨黑著臉,一副不想和一個孕婦計較的樣子。江盧文趁著江嬸轉身的功夫,偷偷吃了兩口剛起的紅燒肉,江臨臨見狀大喊:媽,爸又偷吃了。江嬸罵了江盧文兩句,江芝芝看熱鬧不嫌事大,對著江嬸煽風點火,江盧文指著兩個孩子直呼養了兩頭白眼狼。
六月的白葵提前進入了夏季,幹燥的暖風從院子裏吹進江家大門。江家客廳的燈光顯得格外溫暖,卻不炎熱,燈光打在江家人身上,將他們重重包圍,似乎隔開了屋子外的熱氣,隔開了白葵漫長的夏季,似乎將時間停住,江家人麵上的笑容也停住,這一幕,收進了小吉心中,長久地保存起來,彌足珍貴。
江盧文看見了小吉,他向小吉揮手,“小吉,快來救命,你江嬸下午打麻將輸了錢,怨氣全部朝我發。”
小吉笑,這還不簡單,嬸嬸輸了多少,江伯你給她報銷不就得了。
江盧文歎氣,你嬸嬸多精明的人,我要是有錢給她報銷,她更要生氣,懷疑我藏私房錢沒有上交啦。
小吉笑,江伯也厲害,老謀深算啊。
五人都上了桌,江嬸在飯桌上又問起了劉瑜,字裏行間表露著對這個姑娘的滿意。江臨臨卻用一句分了,讓桌上的氛圍降了下來。江嬸和江芝芝兩個女人對著江臨臨雙炮齊開,江臨臨聽煩了,耐著性子說了一句讓他好好吃飯。兩個女人得到了回應更加來勁。江盧文趕緊發話:“好了好了,婚姻的事情都是要靠姻緣的,臨臨的姻緣還沒到,急也沒有用。”
小吉說:“我奶奶也這麽說,一切上天自有安排,姻緣來了,婚姻就成了。”
江臨臨話頭一轉,問小吉:“你明天要上班了?”
小吉說:“恩。”
江臨臨又問:“你們工作室地址是什麽?”
小吉拿出手機,給江臨臨看地址。江臨臨說:“離我公司不遠,明天送你去。”
小吉問:“你還拐到秋田蒲來?太麻煩了,我自己去就行。”
江臨臨說:“我今晚住這,不回虹灣。”
江臨臨自小吉走後,很少在秋田蒲住,上一次留宿秋田蒲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江嬸聽了自然高興,劉瑜一事也就過去了。
小吉從小就有個毛病,賴床。縱使江臨臨也是個愛賴床的,但碰見了小吉,也要深感一番人外有人。小吉如今足歲二十八,正步入三十大軍,但是賴床這個毛病,相比小時候,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江臨臨立在小吉床邊,第三次扯開了小吉的被子,小吉依然紋絲不動。江臨臨關了空調,推開窗,一股屬於夏天的撲麵而來,屋內立馬升了好幾度。江臨臨用被子將小吉包得嚴嚴實實,一個縫隙都沒留。這樣過了兩三分鍾,小吉終於被熱醒了。江臨臨沒有給小吉留一絲緩衝的時間,直接將人拖進了浴室。
江臨臨給小吉擠好了牙膏,接好了水。小吉眼睛還沒睜開,自然看不見江臨臨遞過來的牙刷和水杯,徑直走向馬桶,放掉憋了一夜的水。
江臨臨目睹小吉閉著眼睛脫褲子,放水,穿褲子,轉身走出衛生間。江臨臨眼疾手快,又將人拉回來,按下頭,洗了個冷水臉,小吉這才醒了。
忙活了半小時,小吉終於穿戴整齊,坐上了江臨臨的車。
小吉在車裏很是慶幸,對江臨臨說:“還好有你在,要不然我一準起不來。”
江臨臨說你這壞毛病怎麽還沒改。
小吉說:“好難改過來,以前在老家也天天遲到,奶奶都沒辦法,還是你有辦法。不過我怎麽醒過來就在廁所了?我是自己走去的?”
江臨臨說:“是啊,你不但自己走進廁所,還上了個廁所,旁若無人。”
小吉:“啊?”
小吉驚呼一聲,從座位上彈起來,頭磕上了車頂,砰地一聲。小吉捂住腦袋。
江臨臨一邊笑,一邊伸手給小吉揉腦袋,又是那句常見的台詞: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