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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傻子

  白圖他慢慢彎起嘴角:“既然不拿不該屬於自己的福分,那麽前段時間的東方公司的股票又是怎麽回事?”


  說到東方公司,葉尋愣了一下,隨後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真的是什麽事情都瞞不住總裁大人啊。東方公司那支股是我幫堂弟林風買的,本來是想做他的生日禮物,賺的差不多就打算抽身的。但是他那段時間他需要一筆錢,說要幫助一個朋友,便拜托我給他賺的更多一點。”


  葉尋或許不清楚林風要幫助的人是誰,但是白圖確是知道的,林風幫助的人正是趙嘉呈。趙嘉呈借了林風一筆巨款,為了白圖之後的“戰役”做準備。


  兜兜轉轉,這筆錢最後還是用在自己身上了。就像是白圖的故事一樣,他以為曾經觸不可及的人,原來就在他的眼前。“林洵”是改變他前半生最重要的人,而“葉尋”則是改變他之後人生最重要的人。


  突然間兩個人的影子就合在了一起,成為站在他對麵天生嘴角上揚的青年。


  當所有謎題解開之後,白圖其實有點哭笑不得。他卻麵色不顯,故作嚴肅地問:“那麽五百萬呢?你又為什麽裝窮和我要五百萬?”


  這時候葉尋不笑了,他認真地凝視眼前愛人的臉:“因為我想留在你身邊。”


  “白總,你是一個警惕心很強的人,比起感情,你更相信金錢維持的關係。”在葉尋澄澈的眼神下,白圖覺得自己隱藏起來的心思一覽無餘。


  “如果想到得到你的心,就必須循序漸進。先要讓你習慣我的存在,再將自己的全身心都交給你,讓你覺得安心。最後,當我成為你習慣的一部分,你就不會離開我了。”


  “很可惜的是,我並沒有做到。”


  葉尋沒有做到,因為白圖最後“拋棄”了他。可是葉尋的話中卻沒有傷感。


  “起初我並不明白你為何要這樣急於和我斷絕關係,直到網絡上不利於你的言論大肆宣揚,我突然想到總裁大人會不會是因為不想拖累我才這與我斷絕關係?今天你回來找我,那麽是不是就意味著在你心中,你已經開始在乎我了是嗎?”葉尋說到這裏的時候,眼神已經越發明亮,他想到自己最心愛的人終於將他看在眼裏,就雀躍的想要跳起來。白圖望著葉尋滿臉欣喜的樣子,若他身後有根尾巴,他定然歡喜地搖起來了。


  白圖突然間起了惡趣味的心思。他麵不改色,聲音冷淡地說:“我今天並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找一個對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葉尋的小火焰立刻歇了一半。


  “那白總找到了嗎?他怎麽樣了?”葉尋的眉宇之間全是焦灼,他立刻想起總裁大人的內心一直有另一個人,原本還覺得自己終於在總裁大人的心中有點分量,但是若是和那個人比較,葉尋立刻就沒自信了。


  白圖看了看他,又低頭想了想,遺憾地歎了一口氣說:“死了。”


  “太好了!哦,不,真得是太遺憾了……這位先生是什麽時候不幸去世的呢。”葉尋的小火焰立刻又冒出來了。


  白圖故作傷感地說:“不久前。”


  “那那,白總你現在已經沒有喜歡的人了……要不要考慮一個喜歡你的人?”葉尋滿臉寫著“是我,就是我”,“我很健康的,絕對不會輕易狗帶。平常你讓我往東我絕對不會往西,除了在床上。”


  白圖的眉眼鬆開了,他心想,這個世上怎麽會有像他這麽不要臉的男人呢。


  “好啊。”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回答道。


  在一旁準備好一堆自我推銷詞的葉尋一下子愣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地問了一句:“白總……你剛剛說了什麽?”


  “我說,好啊。不就是喜歡你嗎,勉強一下,應該可以做到。”白圖攤了攤手。


  “不過確實挺勉強的,我和你媽一樣,不喜歡你這種不務正業,隻會玩股票的男人。”


  白圖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顯然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究竟有多仰慕從未見過的“林洵”。白圖在心裏偷偷想到,反正葉尋也不知道自己曾經仰慕過他,那就別讓他知道好了。


  “我改!我改!我保證從今以後再也不碰股票,否則……”


  “閉嘴。”


  葉尋還沒來得及發完誓,就被白圖打斷了。


  “隻有你這個傻子才會嫌錢多,以後把所有盈利全部往我卡裏打。”白圖顯然沒有那種錢多了折福氣的想法,對於他而言,錢當然要多多益善為好。


  “是!我的全部都是總裁大人的。”葉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他的身、他的心、他的命,包括他的錢全部都是屬於總裁大人的。


  他試著向前走了一步,見白圖沒有拒絕,一把將他抱住了。


  葉尋將頭埋在白圖柔軟的咖色頭發間,嗅著他好聞的洗發水的香味,對於葉尋而言,缺失白圖的時間緩慢地像度日如年。


  葉尋將白圖往自己的懷抱中又揉緊了幾分,生怕對方消失了一般。


  “好想你。”葉尋低聲說道,低沉的嗓子中帶著無數個夜裏的纏綿悱惻的思念。明明隻有三個字,卻讓白圖的胸口怒放出一朵花。


  “傻子。”白圖笑罵了一句,眼眶卻濕了起來,到底是多久沒有被這個人摟在懷中了呢?才會有這樣一丁點兒的懷念。


  “嗯,我是專屬於白圖的一個人的傻子。”葉尋笑著將他摟得更緊,“我是即使白圖不想要,也會永遠跟著你的傻子。”


  “白圖,我愛你。”


  眼前仿佛有盛大的煙火綻放。本以為再也聽不到的這句話的白圖,終於再次聽到。他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的胸膛完完全全貼到葉尋的胸膛,對方強健有力的心跳隔著衣服傳遞過來的同時,他的心跳也將傳遞過去。


  葉尋終於聽到了他夢寐以求的愛人,心跳的聲音。


  “我也愛你。”白圖的聲音像細細地風聲鑽進葉尋澎湃的心髒中。下一秒白圖勾起玫瑰色的唇瓣,露出一個妖冶的笑容。


  他湊近葉尋的耳邊,像是挑逗一般,讓炙熱的風鑽進葉尋的耳廓中:“因為是你,告訴也無妨。”


  完結章:婚禮

  “你動作快一點,靖瑜的婚禮快開始了。”白圖靠在床上,被葉尋服侍著穿衣服。


  葉尋正在整理白圖的領子整理,努力遮住脖頸處大半的親熱過的痕跡。


  “別急,我馬上就好。”葉尋一臉認真為白圖係好紐扣後,再打上領帶。


  他們兩個人此刻正在倫敦的情人酒店,受邀去參加江靖瑜和何清傑的婚禮。


  本來早上白圖已經穿戴整齊打算出發,然而葉尋突然狼性大發,硬拽著白圖又做了一次。


  白圖的內心是充滿埋怨的,想當初的葉尋是絕對不敢在他已經拒絕的情況,還硬拽著自己做。


  葉尋甚至還將白圖的領帶扯下來,捆住白圖的手腕,將他強壓在床頭做。


  做完之後,婚禮都快開始了。


  白圖甩了甩手腕,手腕上已經有了一圈被捆的紅色的印子。


  他很不開心的給了葉尋胸口一錘,葉尋故作誇張的仰麵倒床。


  “是我的錯,都怪我,白圖你別生氣。”然後葉尋又縱身抓住白圖的手腕,輕輕揉搓著。


  白圖看不下他狗腿的樣子,想要站起身,卻發現腿有點打顫。


  “你是不是八輩子都沒見過男人?”他氣得又罵了葉尋一遍。


  “我感覺已經十輩子都沒有嚐過總裁大人了呢。”葉尋笑嘻嘻地說道。


  事實上他昨晚已經做過一次,今早又做了一次。


  白圖懶得和他貧嘴,他試圖向前走了一步卻差點踉蹌的摔倒。幸好葉尋托住了他的身體。


  “走不動就別逞強,我扶你下樓。”他溫柔地說道。


  白圖瞪了葉尋一眼。還不是因為他早上做的太狠,直到現在白圖還能感覺到後麵的縫隙未完全合並。


  不過計較真的沒有意義了,再和葉尋鬥嘴下去,他們真的要錯過江靖瑜的婚禮。


  白圖也不是矯情的人,就讓葉尋扶著自己送進計程車。


  計程車一路開往結婚會場。江靖瑜和何清傑的結婚宴會選擇的是戶外。會場上擺滿了香檳玫瑰,會場整體布局呈夢幻的白和淺淺的海藍。


  據說整個會場都是由江靖瑜親自來指導設計的。香檳玫瑰更是江靖瑜親自選擇的玫瑰,玫瑰的花語是:我隻鍾情你一人。


  因為同性婚姻是無法在教堂被牧師祝福,所以他們婚禮的主婚人是讓何清傑的媽媽何木青來擔任。


  何木青今日穿了一件優雅的白裙,她手中拿著一本燙金封麵的書本。她手中的書本當然不可能是聖經,因為同性的婚姻是得不到上帝祝福。幸運的是何清傑和江靖瑜都不是基督徒。


  江靖瑜和何清傑邀請來參加婚禮的不過寥寥數人。江靖瑜這邊除了一個白圖都沒有其他人了。


  “江先生的親屬沒有過來嗎?”葉尋好奇的問道。


  “靖瑜的父親不清楚會不會來。這件事情以後再和你解釋。”


  白圖對江靖瑜放養他二十多年的父親,並無好感。


  幸好何清傑和他的母親都是善解人意的,沒有因為江靖瑜這邊來的親友隻有白圖一個人而使他難堪。


  “哇,新郎和新郎來了。”葉尋眼尖,第一個看見從裏麵並排走出來的江靖瑜和何清傑。


  江靖瑜身穿一身純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襯衫,打著藏藍色的領帶。而何清傑則是一身白色西服,黑色的襯衫,打著藏藍色的領帶。


  “清傑今天梳了一個好頭啊?”葉尋惡趣味的上前,裝樣子要扒何清傑的頭發。


  “老葉你別不道德!這頭梳了老子一個小時,今天我結婚,發型不能亂!”何清傑第一時間護住自己的頭發,活像個護崽的老母雞。


  而站在一旁的江靖瑜和白圖則沒有他們這麽活躍。


  “恭喜結婚。”白圖微笑地說道。


  江靖瑜微微點點頭,眉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白圖想了想,上前給他理正西服上的別花,溫柔地叮囑道:“結婚以後,可不能像以前一個人那樣熬夜。”


  “好。”江靖瑜同樣溫柔地回道。


  說完話之後,葉尋和白圖放兩位新人回到紅毯上。


  他們的婚禮並未有多餘的規矩,葉尋和白圖算他們的伴郎。


  江靖瑜、何清傑兩個人一起協手走在紅毯上,仿佛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站在主婚台上的何木青麵露溫柔之色的看著兩個孩子。


  她拿著燙金的書籍,輕輕地念道:“今日是江靖瑜江先生和何清傑何先生結婚的日子。感謝各位今日能夠參加這兩位先生的婚禮。”


  會場上沒有幾個人,隻有稀稀疏疏的掌聲。白圖突然間看到角落裏一個戴著紳士帽的男人,眼睛一亮。


  他叫了出來:“靖瑜!你看!”


  江靖瑜轉過頭,同樣看在坐在角落裏的英國紳士。


  “Father。”江靖瑜輕輕地喊出聲。


  那位中年的英國紳士摘下了禮帽,因為常年沉浸在苦痛之中,他的眉心已經有些皺紋,但是他仍舊露出了一個盡量親切的笑容。


  “My child,your mother will bless you.”(我的孩子,你的母親會祝福你的。)

  江靖瑜轉過頭凝視愛人的臉,何清傑笑得極為燦爛。


  江靖瑜的心空蕩蕩的一角,突然間全部填滿了。


  他漸漸發出從肺腑深處地聲音: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個小鎮,

  共享無盡的黃昏,

  和綿綿不絕的鍾聲。”


  這是俄國女詩人茨維塔耶娃的詩歌《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何清傑的眸子裏閃著光芒:“在這個小鎮的旅店裏——?

  古老時鍾敲出渺茫的響聲?

  像時間輕輕滴落。”


  而後是白圖的聲音在空曠的會場回蕩:


  “黃昏,偶爾有人在頂樓的某個房間


  倚著窗子吹笛。


  窗口盛開著大朵大朵的鬱金香。?”


  突然間白圖的手指被人抓住,他側過臉,望見葉尋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他接下了本該屬於白圖朗誦的內容:“——此時,如果你不愛我,我也不會介意。”葉尋的手包裹住白圖的手,強行將他十指相扣住。


  江靖瑜繼續向下念道:“屋子中央有一個瓷磚砌成的爐子,每一塊瓷磚上都畫著一幅畫:?

  一顆心,一艘帆船,一朵玫瑰。?

  自我們唯一的窗戶張望,?

  全是雪。雪。雪。?”


  終於輪到本該葉尋朗誦的時刻,他同樣凝視咫尺的白圖:“你會躺成我喜歡的姿勢:慵懶,淡然,甚至還有點兒冷漠。?”


  江靖瑜以騎士禮的姿勢半跪在地,何清傑緩緩地將手遞到他的手中念道:“你劃了兩三回,

  刺耳的摩擦聲才把火柴點著。


  手裏的火苗慢慢由旺轉弱,煙的末梢顫抖著,顫抖著。”


  江靖瑜深深地握住了何清傑的手,有些顫抖:“短小灰白煙蒂,

  ——連灰燼你都懶得彈落,

  香煙遂飛舞進爐火中。”


  他將那枚叫作“一生”的戒指緩緩地戴上了何清傑的無名指。


  同樣,何清傑也從全部中將那枚閃閃發亮的叫作“一世”的戒指戴上了江靖瑜的無名指。


  兩枚戴著戒指手,握在一起,心突然間就合在了一起。


  江靖瑜低頭吻上了何清傑的手背,將本不該屬於這首詩的句子,作為真正的結尾:“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


  同一時間,在場的何清傑,何木青,白圖,葉尋,會場的各個角落中的所有人,異口同聲地將這首“婚禮詩”的結尾讀出來:“……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


  “噢,你也在這裏嗎?鯨魚。”對麵何清傑笑靨如花。


  “嗯,我在。”


  噴花全部散開了,散落在兩位新人的頭頂。他們在眾人的祝福下,緊緊地相擁在了一起。


  葉尋首當其衝的給何清傑灑了很多噴花,把何清傑氣笑了:“老葉你別噴了,我眼睛都睜不開了!”


  鯨魚則何清傑緊緊的護在懷裏。


  白圖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嬉鬧著他們,露出溫和的笑容。


  他覺得自己大概太成熟,所以沒辦法做出像他們這樣幼稚的舉動。


  剛想完,葉尋一個水槍往白圖臉上給射了過來。


  “葉——尋?!”氣的白圖當場就想揍他。


  “總裁大人別板著一張臉了,一起來玩嘛~”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是三歲的小孩子嗎?我怎麽可能做這樣的事情?”


  然後“三歲小孩子”的葉尋突然一把抱住了白圖:“你和我做了那麽多,也不差這一件嘛。”說著他抱著白圖的腰將他高高的舉起來了。


  “……白癡!快點放我下來!”白圖這個平日以商業精英形象示人的他,在高處毫無形象地拚命蹬腳,他心想葉尋這家夥究竟是吃什麽長大的,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力氣。


  “別拒絕,白圖你看,高處的風景是不是很不一樣。”


  “你是在間接說我矮嗎?”


  葉尋充耳不聞,他望著歡樂的婚禮現場,舉著白圖用著羨慕地口吻說:“想結婚。”


  第一次說,白圖沒有理他。


  “想結婚。”


  “關我什麽事!”


  “想和你結婚。”


  “不結!”


  “好想和你結婚。”


  “……有你這樣求婚的嗎?你就不能好好的求一次?!”


  “好啊!”葉尋橫抱著懸空的白圖,舉到頭頂,開始旋轉轉圈起來,把白圖嚇得臉色蒼白,“你今天要是不答應我結婚,我就不放你下來了!”


  “啊啊啊!住手啊!我怕高!你這個王八蛋!!!”


  “我答應!我答應還不行嗎!快放我下來啊!!!”


  番外:前塵往事


  在白圖的記憶中,“父親”這個詞語,是長期空缺的。幸好他可以從溫柔的母親身上汲取到更多的愛。他們彼此扶持的生活到了第十年,有一日一群人過來,說要接他回去見他的父親。


  當年的白圖太年幼了,根本沒有注意在一旁的母親晦暗的眼神,隻是一直開心地重複:“真的嗎?”


  白圖期待的眼神或許是戳傷了趙昕的內心,她妥協了。


  當時的白榮已經前前後後經曆兩次婚姻,第一場婚姻已離婚告終,第二場婚姻妻子去世之後,並沒有留下孩子。唯獨沒名沒份趙昕為了他生下了孩子。


  做了親子鑒定之後,白榮留下了他們,卻對他們十分冷淡。


  白圖覺得父親對自己的冷淡,是因為自己不夠優秀。便在事事上要求自己變得優秀起來。在學校中他永遠都是學業最優秀的那個孩子。可是即使這樣,白榮也從未多看一眼。


  他常常羨慕家長會上其他孩子有父親的讚賞,隻有他隻有日漸消瘦的母親在陪伴。


  這個關於父親的夢一直維持到他十五歲那年,白榮準備去找第三任結婚對象的時候,白圖終於醒了。


  白圖意識到白榮他從始至終都不打算和母親結婚,他隻是想要個後代作為百年之後的保險。


  如果第三任妻子生出孩子,那麽他們母子就連最後的一點價值都沒有了。


  白圖終於察覺到一直以來母親的身份是多麽難堪,他咬了咬牙,拋棄了以往的妄想,在這樣的金籠子中開始極速成長。


  品學兼優的他拿到了公費出國留學的機會。


  他對趙昕說:“媽,等我長大,我們不靠其他人,我來養你。”


  那一天是寄居白家以後,趙昕第一次露出笑容,雖然一邊落淚,也依舊笑得很美。


  起初在國外的日子並不好過,吃著不合口味的食物,受著其他人異樣的目光,他的功課成績迅速下降。他發現出人頭地比他想象中的要困難許多。優秀的人太多,白圖在其中隻能是默默無名。


  人種的歧視,性格的內向,導致他並不受待見。


  然而就算如此,白圖也是聽過一個人的名字。


  他是金融係的學長,學校中長期霸占各大榜單首位的中國人:Lin Xun。


  他是在這所英國學院中堅持要將自己的姓氏放在前麵的亞洲人。因此學院中的所有人都了解到亞洲人的姓氏是要放在名字前麵的。


  “Xun”的名字在整個學校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學院各個教授們也十分樂衷於討論他,說“Xun”是個非常聰明且十分有魅力的人。


  耳濡目染之中,白圖以為“Lin Xun”的魅力應該他十分具有王者風範,所以才會受到教授們的青睞。


  直到後來他問了葉尋才知道,教授們十分喜歡他,是因為他很會說笑話……嚴謹的英國教授們表麵看起來高冷,內裏卻十分喜歡幽默的人。而葉尋的笑話總能準確的戳中他們的笑點,他們甚至可以因為他一個笑話笑一整天……


  如果隻是他人的稱讚,白圖並不會仰慕上一個未曾見過的人。


  當時的白圖經濟很拮據,白家即使有錢,也並未給這個沒名沒分的私生子出過一分錢,白圖的生活費都是他自己打工掙出來的。


  不過他很幸運的找到一個學院周邊的廉租房。這個房子之所以說廉租房並不是因為設施差,而且因為租金收的很少。


  代為管理的史密斯夫人告訴他房主說過,若是同一個學院同一個專業的中國人過來租房,可以將租金打半折,再轉變為人民幣為收費單位。


  唯一的要求便是替原房主照料書房中的書籍。


  白圖是真心實意的感謝房主的,他很慶幸自己可以得到了這樣的福利,這為他省了很大一筆開銷。


  房間是簡單的一室一書房,對於白圖而言已經夠用。


  他第一次走進那間書房中,看到書皮包漿泛亮的,內心久久悸動。


  這些書本和資料都是金融專業中難得佳作,房主卻能全部收集完善。


  他不由去向史密斯夫人打聽房主的信息,史密斯夫人卻隻是笑不肯泄露半點。


  若是起初白圖被對方的收集能力所震撼,那麽打開書本之後,則是被他的才華折服。


  房屋的主人在書頁旁常常會用批注一些話,有些繁文末節的話語他通通會刪除,隻用一句話便能精辟的概括晦澀的知識點。


  這是才華眼界都十分卓越的人才能做到的,光是看著留下他的批注都能學到平日課堂上所難以學到的知識。


  年少的白圖如饑似渴的讀著前人留下的筆記,他不由對這個未曾蒙麵的房主產生好感。


  苦痛日子對於白圖而言漸漸過去了,他的功課迅速漲進,甚至開始得到教授們一兩句讚賞。然而好景不長,他人生最大的挫折來了,白圖收到了趙昕病危的電話。


  電話是趙嘉呈打過來的,他說,趙昕在白家暈厥了一整天,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給她叫救護車,甚至任由著她昏迷在地。


  趙嘉呈說這話的時候,是咬著牙的,即使如此也不能表達他內心的恨意。


  他說,姐姐快不行了,如果可以的話,小圖回來看她一眼吧。


  當年的趙嘉呈也沒有多大,一個窮教師將所有的工資全部用來付姐姐昂貴的醫藥費。他已經沒有多餘的錢能讓白圖買飛機票。


  同時他也並不清楚白家從未給過白圖生活費。


  在他的想法中,白家或許不會在乎他姐姐,總歸是在乎白圖的。


  白圖掛了電話,心髒一陣絞痛。他緊緊地將自己的手中攥出了血痕。然後瘋了似的打碎了平時的零錢罐,加上自己打工掙的生活,盤點了三四遍,錢仍舊沒有多出來一個子。


  那段時光他為了掙回國的飛機票開始馬不停蹄的工作。甚至出入一些情色交易的酒吧當服務生,隻為了多掙一點。


  滿心歡喜自己終於攢齊飛機票的錢,萬萬沒想到的是卻被扒手給偷走了。


  那時的白圖是真的絕望了,即使重頭再工作,他也來不及回去看母親的最後一眼。


  他的整個腦袋都轟隆隆的,第一次走在人群湧動的街道上,有了搶劫打扮其他人的想法,等到回過神了隻想扇自己兩個耳光。


  他太缺錢了,快要因為錢而被逼瘋。然而當他邁著沉重地步伐回到書房的時候,發現有人動過他的書。


  白圖翻開了那本《百年孤獨》的書頁,看到夾在其中的一疊紙幣和一支巨額支票,書的扉頁上是一行漂亮的英文,翻譯過來正是:

  謝謝你幫我照料我的書。


  而英文的末尾,卻是用漢字寫的簽名:林洵。


  書桌對麵的窗戶被那人打開了,他甚至給窗旁的花盆澆上了水。


  明媚的陽光照進屋子裏,白圖將那張支票和紙幣緊緊地貼在胸口,突然想要流淚。


  等他醒悟過來的時候,白圖拔腿就往外跑。


  撞見了正在修剪花枝的史密斯夫人。白圖用著英語喊道:“史密斯夫人,剛剛房間來的是誰?”


  “噢,你是說那個孩子嗎?他就是房主,剛剛才離開。”


  白圖奮力的衝向門外,隻想看見那個人的身影說一聲謝謝。


  然而街道上除了不遠處一群聚集等公交的外國人,並沒有中國人的麵孔。


  白圖便轉身往另一個地方找過去。


  葉尋坐在公交車站將蓋在臉上的報紙摘下了。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來的時候,發現口袋全空了。


  “啊,沒有帶Oyster卡。早知道留個兩鎊坐公交車了。”


  不過他隻是抱怨了一句,很快便站起身。


  “不過,難得有這麽好的天,我走回去好了。”


  葉尋將雙手插在口袋中,滿臉輕鬆的離開的公交車站。


  他想起史密斯夫人和他說起的居住者的困難,不由揚起嘴角:“希望這些錢,足夠那個小學弟度過難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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