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與你歸家
當他們回到薑帷老家的時候，已經是日暮時分。
C市的火車站和A市沒太大區別，天空沒有下雨，人不多，太陽掛在低矮城市的上方要落不落的，風卷起站前廣場的塑料袋，頗有幾分蕭瑟的味道。
薑帷熟門熟路地領著馮子葉上了出租，就往家趕。
車上，知道兒子即將回家的薑帷媽媽打來了電話，薑帷接起來，就是一通長長的電話粥。
馮子葉坐他邊上，看著車窗外陌生的風景。
車子開起來的時候他就數那一顆顆飛速略過的行道樹，車子遇紅燈的時候他就數前麵的斑馬線。情緒在長途的跋涉之中已經平複了許多，冷靜和理智漸漸找上門來。
恢複原狀的馮子葉想起來的第一件事是跟薑帷道歉，但薑帷正在打電話，於是他做起了第二件事——上網，看看今天被拍到的照片是否上新聞。
他終於記起來在A市出站的時候偷拍的人，拿褲腰帶想也知道對方一定將之後他們吵架發飆——或者說馮子葉單方麵發飆罵人——的情況給全部拍了下來。
這可不得了，要是真的上了新聞……
先登微博，一看，果然有消息！
馮子葉都沒眼看了，抖著手指猶豫半天，原地一跺腳，他喵的橫豎都是死，還是死明白點吧！點！
然而，手機屏幕上彈出的畫麵，卻是薑帷和陌生女孩的合照。
馮子葉萬臉懵逼，仔細閱讀了一下，才搞清楚，原來今天薑帷有遇到粉絲啊！托腮想想，那應該就是還在上海的時候吧，那時候自己去換登機牌，也隻有那個時候兩個人分開過，不然薑帷跟粉絲合照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他緊張的一顆心放下來，心想今天拍他們的人估計也不知道他們是誰，隻是單純的職業線人隨意取材的情況吧。
不過，今天自己……真的好蠢……
馮子葉有點無法麵對在A市發飆的自己，但他想起當時那麽忍讓這他的薑帷，又覺得好甜，再次回頭看那個正在煲電話粥的人，真想上去親一口。
薑帷正絕望地仰著頭聽電話，感覺到馮子葉在看他，就將電話換到左手，拿右手去握馮子葉。
兩個男人手拉手，馮子葉嘴角翹起，不再看薑帷，而是收起手機繼續盯著窗外，他開始專注於欣賞這個養育了薑帷近二十年的城市，猜測對方是否走過這條街。
他隱隱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麽，但也懶得再去多想。
車子開進小區，在單元樓下停穩，馮子葉下車後矗立在原地，眯眼深深呼吸了一口C市幹淨的空氣。
薑帷的氣息就被他吸進鼻子裏，張眼一看，是氣息的本人近距離地站在他麵前。
“走，上去吧！”薑帷揉揉馮子葉的臉，心情似乎並沒有因為長途的跋涉而受損。
馮子葉還是不動，扁著嘴可憐巴巴地對薑帷說：“我……我有點虛……”
“不虛不虛，見個家長而已嘛，早晚都要見的！”揉臉的手改為捏捏耳朵，薑帷微笑著安慰害怕的某人。
“那……萬一你爹媽問起來……咋、咋辦。”馮子葉還是怕，拿腳後跟在原地畫圈圈。
“這……”薑帷也被問到了，他是不敢跟父母承認關係的，他連櫃都不敢出！
等不到答案的馮子葉垂下睫毛，聳聳鼻子，咳了兩聲不說話。
“那個……萬一問起來的話，就說咱倆關係好，是好朋友吧！”見馮子葉沒有轉換話頭的意思，薑帷硬著頭皮道。
馮子葉點點頭，埋著臉正想說“上去吧”，手機卻開始瘋狂震動。
來電的是陌生號碼，馮子葉接起來，官方地說著“你好”。
薑帷在一旁守著他，就看到他聽著電話麵色變得越來越沉，本來就不厚的嘴唇抿到一起，硬生生在原本光滑的淡紅上擠出幾條唇紋。
“什麽照片？”緊抿的嘴唇動了動，聲音的主人整個身體已經明顯地緊繃起來，薑帷忍不住想去撫撫他的背。
“……你想怎樣？”馮子葉有些咬牙切齒，但語氣還是控製得十分平靜。
“你這是在勒索！”拳頭捏得哢哢響，打電話的語調變得凶起來。
“……別，我考慮一下。”電話那頭又長長地說了什麽，馮子葉麵上陰晴不定的，聲調也冰涼起來。
“好，再見。”電話掛掉，馮子葉捏著拳頭沒地方撒氣，最後一拳捶在手邊的行李箱上。
薑帷的手機也在震，是母親來電，估計是要問他怎麽還沒到家。他將手機按到靜音，小心地問馮子葉又發生啥事了。
馮子葉歎氣，拉過薑帷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拍拍，“我得回A市一趟，可能不能陪你上去了……”
薑帷張著嘴，正想問為什麽，馮子葉已經自顧自解釋開了：“我在機場打你的畫麵被人拍到了，剛才這人給我打電話，說要麽買照片要麽他就拿去賣新聞了。”他扯動嘴角，勉強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可是咱俱樂部沒那麽多錢，我得跟他好好談談，殺殺價把照片買下來。”
“那我跟你一起去！”薑帷的手機再次震起來，他又給按成了靜音。
“你好不容易回趟家，都到家門口了，還是上去吧。”馮子葉麵色十分不好，肩膀塌陷下去。天空已經越來越暗，小區的路燈亮起來，將他蒼白的臉染上了些許暖黃。
有路過的鄰居認出了薑帷，衝他打招呼，薑帷隨意地答應著，然而對方卻似乎並不放過他，幾個從前相熟的大爺大媽已經圍過來，家長裏短地跟他嘮嗑，都問他雜沒帶上回的女朋友回來。
馮子葉被生生從薑帷身邊隔離開來，他站在一圈人的外圍，沒再說什麽，拖著行李就急匆匆走了。
而另一邊，被老鄰居包圍的薑帷心急如焚，他眼看著馮子葉走掉，想去追，身後卻響起媽媽的聲音。
“你這小崽子，都到樓下了也不接電話，你曉不曉得媽媽多擔心哦！真是，不省心！不省心！”媽媽身上的圍裙都還沒解，幾步過來就輕輕抽兒子，邊抽邊罵。看樣子是真擔心了，直接就跑出來，還好讓她在樓下找到兒子，不然，估計得就頂著這身行頭上大街了。
媽媽的抽打和馮子葉的比起來輕了太多，薑帷直接就給無視掉了，邁腿還想去追馮子葉，後頸的衣領卻被媽媽拎住，“家在這邊，你要往哪兒跑？”
最後，薑帷雖然成功從一眾鄰居中脫身，但也不得不被媽媽拎回家。
回家本來是件令人開心的事，看著一桌子媽媽親手做的菜，薑帷卻提不起胃口，滿心想著馮子葉怎麽樣了，想著那些照片最後究竟會不會上新聞。媽媽還在他耳邊叨叨，他這次卻仿佛一句也聽不見，整個人木木呆呆的，魂兒早就飛走了。
他也有幾次開口說自己出去一趟，但媽媽有了上回薑帷散個步就散回A市的前車之鑒，說什麽也不讓他單獨外出。
媽媽開始問他女朋友咋沒一起回來，問他啥時候結婚，問他各種問題。
見單純地發問對方不理，媽媽最後直接上了手，又是拍肩膀又是扯耳朵的，才強行把薑帷的靈魂召喚回來。
爸爸在一旁沒說話，一點要解救薑帷的意思都沒有，他很無奈，隻得勉強地應著媽媽。
就在這樣忐忑的氣氛下，時間到了十一點，該睡覺了。
薑帷躲進房間，終於有機會聯係馮子葉，他熟稔地撥電話，但是電話一直打不通，薑帷猜馮子葉可能是在火車上，沒信號。
這一晚他睡得十分不好，次日，他是在媽媽的叫喊聲中驚醒的。
父母兩個人圍在他的床頭，一向冷靜的父親此時漲紅著一張臉，手指敲打著ipad，怒道：“薑帷，你究竟在外麵幹了什麽事！”
薑帷頂著熊貓眼，搞不清狀況但心下已經隱隱擔憂起來。
他接過了ipad，看清那上麵的畫麵之後麵如死灰——昨天的照片，還是上新聞了。
媽媽憋著眼淚，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拿手捅薑帷被子，讓他趕緊解釋清楚。
這可怎麽解釋啊，看看新聞標題《黑馬失蹄——NGU電競俱樂部踢爆同誌戀情》、《NGU陷入人性醜聞，多名隊員被爆是gay！》、《電競基隊，扒一扒LSPL冠軍NGU》……如此種種，薑帷刷刷翻著新聞，從心涼到了腳趾尖兒。
昨天自己在機場摟著馮子葉的照片被統統放了出來，而他附耳給馮子葉說話的樣子，被借位成了親吻。他已經不敢去看那些新聞的評論，而自己的微博號，也已經快爆炸了。
陸陸續續有電話打進來，全是要采訪他的記者。
薑帷嚇得關掉了手機，已經不知道拿什麽臉來麵對父母。
“兒砸！你倒是說話啊！這究竟什麽情況啊！新聞上說的，是真的嗎？！”媽媽真的快哭出來了，抓著薑帷的肩膀就開始搖。
這一下，下手並不重，但卻正正好按到了薑帷被馮子葉咬過的地方，惹得肩膀的主人嘶嘶地疼起來。
媽媽被兒子的反應嚇得趕緊鬆手，他扯開薑帷在火車上已經偷偷換好的幹淨衣服，就看見兒子肩膀上鮮明的齒痕。
都不用問，媽媽看過新聞，知道這一定就是新聞上說的那個經理給咬的！但做母親的，始終不肯相信自己兒子真如新聞上寫得那般不堪。她眼淚流下來，一張保養得當的臉也露出皺紋，問道：“兒子，你說，是不是你們經理勾引你的！網上那些照片，那個是你在拒絕他對不對！”
“媽……”薑帷趕緊去擦母親的眼淚，整個人慌作一團，臉痛苦地扭曲著，喊了一聲媽就咬著牙，既說不出肯定的話，也說不出否定的話。
母親看他這態度，哭得更凶了，扯著被子叫兒子說話啊，解釋啊！
“好……媽你別哭了，我解釋，我解釋！”薑帷也快被他媽/的態度給急哭了，扯著嘴角，慌亂地扯來更多紙巾，給媽媽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