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全身換藥
“嘶——”薑帷還陷在思考當中,馮子葉卻被痛得發出了聲。他傷口上的麻藥漸漸地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波又一波綿長而毒辣的疼。
薑帷見子葉這樣,也顧不得再考慮俱樂部的事情了,他連按了幾下床頭的鈴,又等不及地跑出了病房,直奔著護士站就去了。
這時已接近午休時間,大多數護士都去吃飯了,隻有一兩個還在崗位上值班。薑帷目光在幾個護士之間掃了一圈,最終朝那個正坐在電腦前鼓搗資料的男護士走了過去。
看了眼對方的胸牌,薑帷清清嗓子道:“劉護士長,麻煩您到69號床看看,我朋友現在渾身痛得不行!”
劉姓的護士鏡片閃著光,抬頭看了薑帷一眼,“小王,69號呼叫,你去一趟。”
被叫做小王的實習護士從配藥室裏探出一張稚嫩的小臉,立馬脆脆地應了一聲,“哎~”
薑帷見狀一把拉住劉護士的手臂,央求道:“我、我朋友是男的,他現在渾身是傷,女護士……不太方便看。”而且還是個這麽年輕漂亮的小護士,這無論如何也不能去給子葉瞧傷啊!
“我手底下摸過的男體比你吃的米還多,誰稀罕似的啊!”配藥室裏的小王頓時不高興了,翻了個白眼,“護士長,還是你去吧,免得人家說我亂吃豆腐!”
護士長聞言,取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似乎是對這個新來的不懂規矩的小護士感到頭疼。他拿起桌上的表格翻了翻,便推著治療車出來了。薑帷巴巴跟在人家後麵,想催著護士走快點,又怕把人給得罪了,腳下的步子踩得又細又碎。
好不容易七拐八彎來到馮子葉床前,隻見床上的人額上已經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護士,你看,這可怎麽辦啊!要不要叫主治醫生過來瞧瞧?”薑帷更急了,扯了床頭櫃上的紙巾連連給子葉擦汗,看著子葉蒼白的小臉,止不住的心疼。
“隻是該換藥了而已,您放心。”護士長自然是見多了這樣的場麵,麵上波瀾不驚的。一雙手熟練地就開始從四輪的護士車上取東西,邊取邊給薑帷吩咐道:“你是病人家屬吧?病人傷勢不重,在醫院觀察一周就可以回家了。回家後持續上藥,你出院時這些藥都會給你,你現在好好看看我是怎麽上藥的,回家後就靠你自己了。”
薑帷點點頭,看著護士手裏的瓶瓶罐罐,眼睛都快花了,他也大概就隻認得出紗布和碘酒,其他的,連名字也記不住。
護士擺好藥品,就開始解馮子葉的衣服,冬天的病房裏開了空調,薑帷在房間裏待著即使是脫掉了外套都還冒熱汗,但當馮子葉的皮膚曝露在空氣當中時,卻清晰地泛起了一陣陣雞皮。
馮子葉身上大多是挫傷,尤其是右腰那一塊,由於出車禍時候的慣性,被安全帶勒得一團烏青,還往外滲血。
護士給他擦藥的時候,他身子止不住地顫抖,一雙手又不能動,隻能拿眼睛勾著薑帷,示意薑帷過來。
薑帷看懂了他的眼神,趕緊湊到床頭,俯下身將馮子葉的小臉藏進自己懷裏,這樣,渾身是傷的人才漸漸止住了顫抖。
好不容易把上半身的傷口換完藥,護士錘了捶自己的後腰,道:“病人家屬麻煩讓一下,該換脖子上的藥了。”
薑帷聞言,戀戀不舍地放開馮子葉的腦袋,馮子葉眼角稍微有點紅,不知道是給痛的還是哭的。
薑帷一邊給馮子葉扣上衣服,護士一邊拆他脖子上的紗布。馮子葉的脖子上有條被擋風玻璃劃出的口子,拆開紗布一看,口子還有點深,但上藥的時候子葉卻並不喊疼,也沒有剛才那種發抖的跡象。脖子換藥順利完成,薑帷在一邊不停誇子葉好棒。
換手上的藥的時候馮子葉也沒太多反應,帶有麻醉成分的液體塗到傷口上之後,手也感覺不那麽疼了,還可以稍微活動一下。他第一時間就動起手指要薑帷牽他,薑帷怕碰到他傷口,右手在自己衣服上搓了搓,才小心翼翼地放到馮子葉向下扣起的掌心裏。兩隻手輕輕地握在一起,薑帷感覺自己像在握天使的翅膀尖兒,生怕弄掉上麵的羽毛,又很像偷走一片,心下的感覺癢癢的,酸酸的。
換藥順利進行著,最後一步,就是雙腿和跨上的傷了。
男護士才剛剛把馮子葉褲子退下一小截,馮子葉整個臉色就不對了。薑帷連忙柔聲安慰,說一下就好了,“你脖子上的傷口比腿上的還深,都沒喊疼,現在也不用害怕!”,說完,還用沒握著子葉的那隻手摸摸人的額發,輕輕拍了拍此時正蒼白得有點鐵青的臉。
“不要!”薑帷的安慰似乎並沒有起太大的作用,馮子葉眼角更紅了,一張臉紅一陣白一陣的,表情都快扭曲了。他手腳都開始不安分地動起來,尤其是上完藥了不再疼的手,已經揮舞著要去抓正在解自己褲子的男護士的衣服。
“家屬請把病人按著一點。”護士也懶得多說,稍微退開一點閃過了馮子葉的爪子攻擊,手裏的動作也被迫停了停。
薑帷乖乖聽護士的話,想出手製住亂動的馮子葉,那隻跟馮子葉握著的手卻被對方抓得死緊,怎麽抽也抽不出來。
馮子葉一雙眼睛紅通通,哀求著他:“不要……薑帷不要……”
薑帷頓時有點愣神,他覺得子葉這個眼神他似曾相識,但又一時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讓子葉乖乖把藥給換了,想到這裏,薑帷狠了狠心,拿那隻沒有被馮子葉抓住的手去按他,同時整個身子俯下來,就把子葉攬入了懷。
護士趁機退掉馮子葉的褲子,開始麻溜上藥。
馮子葉終於哭了出來,他哭喊了幾聲,又極力壓抑住自己,一張嘴,咬上了薑帷隻穿著內搭的肩膀。牙齒的力道穿透了羊絨背心和襯衣,直達薑帷的皮肉。薑帷一聲沒有吭出來,就任由馮子葉那樣咬著。漸漸地,他感覺自己脖子窩那裏有點濕,像是馮子葉的眼淚。
護士換完藥之後就走了,隔壁床的病人還在睡覺,一間病房裏,就隻剩薑帷和馮子葉大眼對著小眼。
馮子葉此時已經徹底哭了出來,手心裏的被單被他絞成淩亂的形狀,肆意橫飛的眼淚滑落到枕頭上,薑帷終於想起來自己在哪裏見過這張哭臉了——在俱樂部裏,在那張熟悉的沙發上,在那個杜饒企圖侵犯馮子葉的夜晚。
他突然感覺自己一陣眩暈,原來,子葉那麽地抗拒,不是怕痛,而是心傷。
他也終於明白,那次的事情,想必是給子葉留下了嚴重的陰影,所以在上海的時候他才那麽抗拒莊小仙親他,所以換藥換到身體的時候,他才哭得那麽傷心。
薑帷感覺自己心上又是一陣絞痛,絞痛中混雜著酸楚,酸楚中透著一絲絲的愛憐。他的左手還跟子葉緊緊握著,右手卻放開了之前一直壓製著子葉的手,撫上他被淚沾濕的臉龐。
“子葉……對不起。”莫可名狀的悲傷從指間襲遍全身,他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心痛,隻能呆愣愣地做著無謂的道歉,就連究竟是為什麽道歉也說不清楚。他就覺著自己好對不起子葉,覺著自己沒照顧好子葉,覺著是自己讓子葉難過傷心了。
馮子葉的臉貼著他帶繭的掌心,也不躲,就任由他那麽摩挲著。他有些腫的眼瞼耷拉著,將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開合的唇齒隻是一遍遍重複著:“不要……”
薑帷心痛極了,卻搜腸刮肚地找不出一個可以安慰子葉的詞語,隻能不停地撫摸著哭腫了眼睛的人濕潤的臉,過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不哭了……以後……以後我絕對不會再讓別人給你上藥了!”
馮子葉哭了好久,薑帷小心地將他抱到自己懷裏,一下一下地順著氣。最後,隔壁床昏睡的病人都醒了,值班的護士們也都回來上班了,過道裏叫賣盒飯的小販都消失了聲音,馮子葉才漸漸從抽抽搭搭中緩過氣,勉強說了一句:“餓了……”
薑帷手都麻了,安慰的話說完了一車又一車,嗓子都快啞了終於聽到馮子葉開口喊餓。他拿起床頭的礦泉水先給子葉喂了一口,又將人小心地放回床上躺好,才自己咕咚咚喝起來,喝完了,說:“乖乖等著,我給你買吃的去。”
馮子葉眨眨眼睛,是同意了的意思。
薑帷又忍不住摸摸人的腦袋,他看著那張近距離對視著自己的臉,可憐兮兮的鼻頭哭得紅紅的,他忍不住俯下身想在那鼻頭上親上一口,卻又在即將靠近的時候打住。子葉討厭被人觸碰,好不容易才緩過勁兒,可不能再把人弄哭了。
他梗住脖子,強硬地使自己起開,壓抑好自己胸中的萬千情愫,背過身不看子葉那張對於自己來說太過誘人的臉,機械地踱出了病房。
腳下的步子跟灌了鉛一樣,薑帷一邊挪動著,一邊想,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變得如此奇怪,如此無法直視那張看過千萬遍的臉?究竟是從何時開始,這張臉染上了誘人的魔力,讓他薑帷一看,就忍不住想靠近……再靠近……想要親上去,想要摟進懷裏,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