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希望
汪大正一落座就感覺被眾人盯得毛骨悚然，尷尬地笑了笑道：“都別光看著我呀，看著我你們就飽啦？”
稅馨身子前傾，一副馬上張嘴要說話的樣子，馮子葉趕緊拉了拉她。他知道稅馨肯定是要提教練的事，但這件事如果老大不提，他們最好還是先不要說為妙。剛才老大進來的時候馮子葉就注意到老大麵色不好，想來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的。
稅馨被拉住話沒出口，但人都站起來小半截了，意會到馮子葉意思之後索性端起桌上的杯子，敬了汪大正一杯酒。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說起來，嚷嚷著要敬酒，桌上的氣氛終於恢複了正常。
汪大正被灌了幾杯，臉色有所好轉，拍著肚皮說自己今天就是過來看看，好久沒回來看這幾個崽子，想大家了。
肖一靖也被佚辰拖起來敬酒，手機裏的妹妹似乎沒再發消息過來，於是他才加入到了大家的話題當中。他嘴沒個把門兒的，好幾次開口教字都說出來了，又被佚辰一啤酒灌回去，如此反複幾次之後，幹脆拿眼橫著佚辰，說你小子是不是有病？
一頓飯因為汪大正的到來變得暗潮湧動，每個人心裏都盤算著自己的小九九，並且殊途同歸到了一件事情身上。這種想說又不敢提的滋味實在憋屈，好歹飯罷，眾人呼了口氣，也是有點遺憾的。
吃過飯之後汪大正跑去買了單，其他人等著他買完單後才一起簇擁著出飯館。上車之前汪大正一直拿眼睛看稅馨，稅馨搖搖頭，隻能對大家說自己今天還有點事，讓大家先走。
馮子葉關心了一下問稅馨晚上還回來麽，稅馨說看情況，薑帷跟著囑咐了她幾句讓她注意安全，佚辰這才發動了汽車。
汽車沒開兩步寧一萌就說自己也有事要下車，而另一邊，稅馨上了汪大正的車，搖下車窗點了根煙。
汪大正自己都經常在車裏抽煙，所以也不好說稅馨什麽，他猶豫了一下，終究是開了口：“馨馨，最近過得好麽？”
稅馨使勁兒地吸了一口，煙很快從她的鼻子和嘴巴裏冒出，她張張嘴，道：“挺好的，不用你操心。”
“馨馨……爸爸可能很快就要回去上班了，俱樂部這邊……”汪大正說到這裏，舌頭都打了一下結，想了想改口問道：“你現在打得怎麽樣，有沒有戰隊過來挖你？”
稅馨被問得一臉懵逼，反嗆道：“你不是可害怕我跑了麽？怎麽，這語氣聽起來像是巴不得我走一樣？”說完抖抖煙灰，夜裏的風將部分煙灰吹回了車裏，惹得她自己一陣皺眉。
“唉我就是一問……”汪大正不知道怎麽答，嘟噥道。
“放心吧，沒人挖我，跑不了的！”稅馨又吸了一口，眼睛轉向車內的掛飾，後視鏡上麵除了平安符，還掛了一張女人的小照片，估計是汪大正的老婆。
汪大正也注意到了，伸手就要去摘照片，一邊解繩子一邊道：“好、好……馨馨你好好打，爸爸就是想你了，想過來看看你……等爸爸回去上班了，可能過來看你的時間就少了……”那語氣，說得好像他經常過來一樣，稅馨都懶得吐槽他，出手阻止了他解繩子的手。
“別費勁了，反正待會兒還得掛回去。”說完，便打開了車門，抬抬腿，出去了。
下了車後人扶著車頂，又低頭衝裏麵的人道：“請教練的事你好好考慮考慮吧，你這都要官複原職了，可別告訴我你沒錢。”
說完話幾步走開，煙被她直接扔在地上，狠狠碾滅。
稅馨走了之後汪大正一個人在車裏發呆，他的手還僵在剛才解繩子的動作上，看著照片上那個女人，最後負氣地一把扯下。
寧一萌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她敲了敲沒有完全打開的車窗，喊了汪大正一聲。
“你是……萌萌吧？找我有事嗎？”汪大正迅速收起之前的表情，和藹道。
寧一萌在車外站了站，汪大正並沒有請她上車的意思，她還是自己主動上來了。坐定之後開門見山道：“汪先生，恕我冒昧，剛才您跟星星的對話我都聽見了……”
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汪大正瞳孔收了收，年過四十的男人幹笑了兩聲，道：“你是說教練的事情吧？這個……我也不怕告訴你，撥給俱樂部的經費就隻能這麽多了，我是真的請不起……”句子末尾，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像難過，像無奈，像一個沒有能力保護女兒的父親。
“是這樣的，最近我一直在俱樂部做直播，通過直播隊員們打遊戲，賺了不少錢，我願意把這些錢拿出來投到俱樂部的建設上。”寧一萌的直播間開播也有小一個月了，上次的代打門事件之後累積了人氣，那幾個土豪興致還沒消，一直時不時給她刷點兒禮物，所以也算是小賺了幾萬塊錢，撐不了一世也能撐一時吧，反正之後再賣賣力，保證每月開得起教練工資就行了。
“你知道請一個教練要多少錢嗎？”汪大正通過馮子葉每月的月報，也算是對寧一萌的直播有些耳聞。
“我們最近物色到了一個不錯的教練，我想我做直播賺的錢是足以支付他的工資的，而且還有星星，她直播也賺了不少。”寧一萌簡明扼要，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好了……我知道了，你們就是想請教練是吧。”汪大正揉揉那幾不可見的太陽穴，歎了口氣接著道：“我可以讓你入股，但是我隻有一個要求。”
“您說。”
“俱樂部隨你們怎麽倒騰，但是稅馨，不能換。”汪大正說這句話的時候終於轉過頭看著寧一萌，眼神堅定。
“明白了，那在這個前提下，我們如果能找到其他人入股也是可以的嗎？”長久看來，必須得找到更具有實力的投資人才能讓俱樂部經營下去，她已經看透了汪大正拿不出更多的錢。
王大治默許地點點頭，還是強調那句稅馨不能動，之後寧一萌又跟他商量了一些具體事宜，汪大正表示回頭就聯係馮子葉帶她簽入股合同，便把人打發走了。
寧一萌下車就給稅馨掛了電話，一問，稅馨還沒走遠，便讓人等著她，說她馬上過去。
下了車的稅馨一直是步行的，寧一萌打聽了路徑很快就追上她，兩人在深冬的街道上走著。寧一萌開口了。
“星星，汪老板是你爸爸吧？”惴惴不安的語氣。
“……你什麽意思？”稅馨一驚。
“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別瞞著我了，到底怎麽回事？”寧一萌坦白。
稅馨又點起一根煙，這已經是這一路點起的不知道第幾根了，煙盒都快見底了。
“你想問什麽？”吐煙，一向樂嗬的稅馨今晚難得地正經，難得地平靜。
“你之所以選擇NGU俱樂部，一定是因為這是你爸爸開的沒錯吧？”寧一萌猜測。
然而，寧一萌隻能算猜對了一半，稅馨吸了口煙，跟她解釋起來。不是因為有老爹開的俱樂部自己才選擇過來，而是因為自己執意要打電競，老爹才出資建立了這個俱樂部。她解釋完這句，扭頭看著寧一萌，今晚的寧一萌還是那麽好看，自然卷的頭發被風吹著淩亂地散落在肩，寧一萌的眼睛反射著路燈的光，她覺得自己又有點兒動情，心下一動，便告訴了寧一萌自己的身世，反正，她肯定不會看走眼，萌萌是不會將她的秘密說出去的，一定！
路燈下的稅馨影子被拖長，她垂著肩，淡淡地說了起來……
她說，她是單親家庭，打小沒爹，一直跟著媽媽長到了十八歲，不過她媽經常抽她，因為她不愛學習不務正業，整天就知道泡網吧，LOL出來了更是沉迷得不要不要的。後來她媽就死了，警察說媽媽的死涉及刑事案件，現在案子沒破不能告訴她，於是她某天出了網吧之後稀裏糊塗地就成了孤兒。
然後又稀裏糊塗地遇上了汪大正，汪大正說自己是她爹，要照顧她，她起初覺得莫名其妙的，老子活了十八年沒爹，成年了你看著我長大了跑來認我作女兒，美得你呢？然而汪大正拉著她說了好久，說了很多隻有她知道的，關於爸爸的事，她難過過也開心過，最後說，那我跟你回家。
汪大正卻說，不能回，家裏有老婆，回不了，老婆脾氣大。
稅馨當時就炸了，說那你找我個錘子，汪大正又說，會給她錢，供她讀書，他還不知道她早就輟學了。再後來，她說了自己不讀書，自己要打電競，汪大正就成立了俱樂部，說讓她來當主力。於是就有了現在的NGU。
寧一萌聽到這裏點點頭，說敢情你才是咱們俱樂部的幕後大boss啊！
稅馨又點上一顆煙，笑道：“什麽boss啊，這爹也沒幾個錢，整得這俱樂部人不人鬼不鬼的，還不如自己出去找。”說完她走到寧一萌前麵，臉上又掛回平日那種痞樣，調戲道：“要不是這裏有萌萌，我才懶得呆呢！”
寧一萌知道她開玩笑的，俱樂部的大家一路走來，早就有了深深的羈絆，怎麽可能說散就散？她把擋著自己的人撥到一邊，說：“我跟你爹都說好了，我直播賺的錢會全部投在俱樂部裏，這樣咱們妥妥請得起教練了，多餘的錢還能改善改善俱樂部的條件。”
稅馨的眼睛噌地就亮了，連說了幾個“真的嗎”，確定之後，便拉著寧一萌跑起來，說得快點回去告訴小葉子這個好消息！
昏黃的路燈下麵，兩個少女奔跑著，她們似乎忘記了還有汽車這種交通工具，那顆隨著身體上下躍動的心，被名為希望的東西，填得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