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池君赫VS歐文婧
夜晚的空氣很差,尤其老城區這裏,附近就是一個違章的菜市場,天還沒亮就能聽到小販的吆喝聲,前一晚留下的爛菜葉也散發出腐臭的味道。
午夜十一點,方文婧打工回來,小心翼翼的繞開了地上髒汙的水窪,因為她怕弄髒自己唯一的一雙鞋子,明天上學就會被有錢的同學嘲笑。
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家,她現在所居住的地方是一幢年頭很久的老樓,玻璃窗都是滿滿的鐵鏽,有時候稍微風大一些,就會猙獰作響。
“我回來了。”進門後,她將鞋子放在櫃子的最上層,規規矩矩的將書包放好,才走向公寓裏最靠裏麵的臥室。
一推開房門,濃重的中草藥味瞬間吹了過來,方文婧隻是輕輕地皺了下眉頭,對這種味道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像是習以為常。
“媽,您怎麽樣了?”
方文婧走到床邊,目光擔憂的望著床上的女人。
女人的臉充滿了病態的蒼白,甚至雙頰凹陷,頭發黃而幹枯,她了無生氣的躺在那裏,隻在聽到方文婧的聲音時,眼裏才閃過一抹亮光。
“今天工作辛不辛苦?”女人有氣無力的問道。
方文婧搖了搖頭,劃出一抹微笑:“今天都沒什麽客人,而且收銀的時候有一位客人忘記找錢,留下了十幾塊錢呢!”
女人聽後點點頭,語氣仍是輕飄飄的:“文婧,這種錢不許拿知道嗎?萬一那個客人再回來找錢的話……”
“我知道,我已經放起來了,他如果來要的話,我會還給他的。”
女人聽後很是滿意,為自己的女兒感到驕傲。
“媽,你今天吃藥了沒有?”方文婧跪在床邊問道。
女人的眼光此時黯淡下去,方文婧見了,也有些不好受:“爸又出去賭了?”
女人不置可否,隻是說:“別怪你爸爸,他也是……不得已的。”
方文婧似乎想說什麽,但又不好說出口,看了床上的女人一會兒,起身:“我去給您煎藥,您先躺一會兒。”
廚房裏,方文婧熟練的開火,放上砂鍋,然後將劉枚的中藥倒進去熬製。
這種活她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因為每次到吃藥的時候她的爸爸總是會忘記,可能因為每次都要等她回來媽媽才能吃上藥,所以病情才會一直都沒有好轉。
冰箱裏的中藥隻有最後五服了,也隻能勉強再吃兩天半,可兩天半之後怎麽辦呢?家裏的錢都被她的爸爸拿去賭博了,幾乎每次回來都是血本無歸,還有她的學費……
方文婧安靜的看著砂鍋裏黑漆漆的藥物,嘴角牽扯出一絲艱澀的淺笑。
她的生活就好像這裏麵的中藥,苦澀而難以忍受。
第二天一早,方文婧為劉枚做了早餐,斷進臥室後才離開,家裏的忌憚不多,米也要買了,所以她隻喝了兩口,剩下的都留給了劉枚。
前一晚她工作到很晚,體力消耗很大,再加上現在又是在長身體的時候,幾乎每隔一個小時都會覺得餓,可即便再餓,也要忍著。
早上,方文婧安安靜靜的坐在教室的最後麵一排,聽老師講課,這是她一天當中最開心的時候,她喜歡學習,因為她知道隻有考上好的大學將來才有出路,而且她的成績也算不錯,所以她才能來這所著名的私人學校就讀。
第一堂課一下課,教室裏的其他同學就一哄而散,隻有方文婧一個人坐在角落裏溫習剛才老師講的內容。
沒過多久,空曠的教室響起敲門聲,方文婧下意識抬起頭,看到一名年長一點的學生站在門口。
“你是方文婧嗎?”
她點頭。
“主任叫你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方文婧一愣,隨即皺起漂亮的眉頭,想起那位年過中年的主任,不知怎的,她總是不太喜歡他。
方文婧來到另外一幢教學樓三樓的辦公室,敲了敲門,裏麵傳來男人的聲音——
“進來。”
她依言推門而入,一進門就見到一個光禿禿的腦頂。
她在辦公桌前站定,一直埋頭辦公的男人這時才抬起頭。
“主任,您找我?”
主任點點頭,露出自以為和藹的微笑,從辦公桌後麵繞了過來:“你下課的時間隻有十五分鍾,我就長話短說了,你能加入我們學校是因為你的成績在全市來說都是頂尖的,所以我們才破例免收你一年的學費,招你入學。”
聽到這裏,方文婧已經可以猜到主任叫她來的目的,嘴角微微抿起,他的話讓她覺得自卑。
“可是現在第二年已經開學了,學校也讓你拖了一個月的學費,你如果再不交的話,我也沒辦法和上麵交代。”
方文婧沉吟了一下,壓下梗在心中的大石,問:“我申請的獎學金呢?”
主任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你也知道,全校的同學都想拿那份獎學金。雖然她們都不缺錢,但有了獎學金也算給自己的簡曆上錦上添花。”
方文婧低下頭,那就是說不太可能了?
“不過你想拿到獎學金也不是不可能……”
方文婧像是重新看到希望,眼神也愈發的亮了起來,她等著主任接下來的話,可是卻遲遲沒有得到答案。
這時候,她隻感覺到主任愈發靠近的氣息,和那隻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你也應該知道,咱們學校可是全市數一數二的名校,比那些公立學校不知道要強上幾百倍。”他邊說,那隻手邊緩緩下移:“從咱們學校裏出來的畢業生,在全世界都是頂尖人物,未來都是不可估量的。你是個好孩子,學習成績又不錯,我可不希望你的學業會因為錢的問題而中途而廢。”
方文婧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主任在自己身上不斷遊弋的那隻手上,他的話反而沒聽進去多少。
“想拿到獎學金也不是不可以,畢竟這些事都是我來監督那些老師評選的,隻要你聽話.……”
方文婧身體驀地一僵,因為對方的手已經快要落到自己的胸口。
她強忍了一會兒,因為明白如果這個時候推開他或許明天就要被追討學費了,可是.……
終於,方文婧還是向後退了一步,猛的推開麵前猥瑣的男人,不等主任開口,她已經從辦公室跑了出去。
一邊跑著,她似乎還能聽到從裏麵傳來破口大罵的聲音。
無非什麽‘野孩子、窮鬼’什麽的,這些話她這些年已經聽到過無數次。
方文婧不知不覺的跑到了另一幢陌生的大樓裏麵,這些樓都是互連的,所以很容易迷路,她在陌生的地方容易產生恐懼,所以現在完全處在戒備狀態。
“喂!同學!”
方文婧沒有聽到。
“喂!”一邊叫嚷著,那同學的手就拍上了方文婧的後背。
方文婧被嚇了一跳,因為之前的事情還有些驚混未定,一察覺到自己被人碰到了,幾乎是下意識的轉過身,猛的給那人一個巴掌。
打過人之後,她自己也愣了。
她對麵站著一個很高大的男生,看起來就不是很客氣的人物,她的力氣雖然不大,但當著身後那麽多朋友的麵被一個女生莫名扇了個巴掌,也不是光彩的事。
“你!”男生咬牙,目呲盡裂。
方文婧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又注意到男人不甚友善的臉,連忙嚇得向後退了一步,匆忙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說完,就又沒骨氣的跑開了。
直到方文婧終於繞回了自己的教學樓,才依靠在牆壁上氣喘籲籲,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在安靜沒人的角落裏才露出那一抹硬撐許久的倉皇。
她才十六歲,哪裏經曆過這種事,而且對方還是名校裏麵的老師……
想起學費,方文婧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家裏僅有的那點錢隻夠她和劉枚吃飯,哪還有多餘的錢……
難道,她真的要去那種地方上班嗎?
放學後,方文婧找同學借了手機,打給甄洛洛。
甄洛洛是班上為數不多願意跟她說話的同學,而方文婧可悲的發現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能找的人也就隻有這一個。
甄洛洛接電話很快,不過電話裏傳來很吵雜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沒在學校上課。
不過他們這種有錢人都是這樣,仗著家裏有錢有勢,真正刻苦學習的沒有幾個。反而將學校當做一個可以和同年齡的上流社會的官二代、富二代們,溝通培養感情的大好機會。
“洛洛,是我,方文婧。”
接到方文婧的電話甄洛洛也有些奇怪,愣了一秒種,於是問道:“哦,是你,怎麽了?”
“我……我想問一下,你上次說的那個工作,還招人嗎?”向同學求助,對於方文婧來說還是第一次,所以說話並不流利,而且臉頰潮熱,隱隱生出一種羞恥感來。
“你說酒吧那活兒?”甄洛洛說:“好像正式工不招了,隻招一些兼職。”
“兼職我也可以做!”隻要他們給錢,她不怕辛苦。
甄洛洛那邊安靜了一會兒,似乎在和身旁的人說話,半分鍾後才將手機放回耳旁:“那好吧,正好我待會兒和朋友吃晚飯去酒吧續攤,你如果沒事的話就過來,我把你介紹給酒吧老板。”
方文婧聽說工作有希望了,連連和甄洛洛道謝。
掛上電話,又和借給她手機的同學道了聲謝,然後收拾書包,坐公交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