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她是我們的女兒?
陸致宇已經皺眉了,蔣柔彤對他視而不見,這更讓他厭惡。
陳昕則是一直很沉默,後來,似乎猶豫了許久,她才說:“我前一陣子才回過孤兒院。”
拿到《末日曙光》的片酬,和自傳掙來的稿費後,她特意抽出一部分錢捐給了孤兒院。
蔣柔彤有點不明白陳昕為什麽說了這樣一句話。
很快,陳昕再次開口,給了她答案。
“院長說從來沒有人找過我,打聽過我的下落。”
蔣柔彤一聽這話臉色立刻就變了,變得蒼白:“不、不是,我沒有親自去找你,可是我是托了別人去的.……”
“傅太太。”陳昕打斷她的話:“我都明白的。如果不是傅婭茹需要一顆腎髒,也許你永遠都不希望想起我這個曾經被你拋棄過的女兒吧?傅婭茹說的那些話我從沒有懷疑過,因為雖然我表麵上因為你的關心而開心,但我內心卻能感覺到你是否真的在意我。你想要的,隻是我的身體,而非我這個女兒。”
“.……”蔣柔彤不再言語,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的目的被陳昕忽然揭穿。
陳昕倏地一笑:“我隻是你年輕時不成熟的錯誤結果,可傅婭茹卻可以給你帶來完美的家庭。有夫有女,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我。其實,就在生下文婧之前我還在幻想有一天和你相認,可是我從來沒想到過這一天真的到來了,卻是在這麽難堪的情況下。”
“紹徇不許我再和你們母女見麵了,因為你們總是在傷害我,我的心也冷了。現在我生活的很好,很幸福,所以別再來打擾我了。知道你的存在,就當是給我這麽多年的心願畫上一個句點吧。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對你我已經絕望了,所以也不再奢求。同樣的,我也不會給傅婭茹捐腎,哪怕我遭一輩子天譴,我也不會再犧牲自己去拯救別人。對不起,我不是上帝。”
蔣柔彤知道陳昕是說真的,她雖然眼神裏沒有焦距,但是那種堅定蔣柔彤是不會看錯的。
傅婭茹的最後一點希望也沒了……
蔣柔彤又看了陳昕一眼,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沒說什麽轉身走了。
陳昕聽聞對方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忽然扯出一抹苦笑:“知道我沒有用處了,連一個字都不想和我說了呢。”
陸致宇攥緊了陳昕冰冷的手:“為這種人傷心.……”
“不值得麽?”陳昕對陸致宇的方向一笑:“我知道你們都很關心我,放心吧,從今以後我隻為我值得的人花費心思,其他無關緊要的人,我才不會去管。”
聽她這麽說,陸致宇才稍稍放下點心。但是又不是全然的釋然,以陳昕向來心軟的性子……算了,待會兒還是打通電話給歐紹徇,將事情告訴他,也算是讓他有個防備。
這邊,蔣柔彤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陳昕所在的小區。
她之前接近陳昕,的確是因為想要她的那顆腎髒。不管如何,傅婭茹是她疼在心尖上二十多年的寶貝疙瘩,當初也是在傅婭茹小的時候她離家出走,給傅婭茹造成了一些缺憾,她現在也是在極力彌補。
陳昕的身體不太好,她一直都清楚,可是再不好也總比徘徊在生死關頭的傅婭茹要好許多吧。而且正常人失去一顆腎髒並不會有太大的危險,但傅婭茹沒有這顆腎髒卻是會要命的。
而蔣柔彤一直不知道,陳昕有多少次是在死亡線上被硬生生給拉回來的,她隻是清楚陳昕改變了容貌,不止有陸家的少爺疼著,連歐紹徇也棄傅婭茹而愛她了,還有成功的事業和女兒.……
越想著這些,就覺得陳昕生活的太幸福了,所以才覺得傅婭茹一個人病怏怏的纏綿病榻實在是太可憐了。
蔣柔彤想著,忽然眼前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她幾乎要撞上那人才回過神來,而那人明知道擋著她的路了卻還巋然不動。
蔣柔彤下意識的抬起頭來,有些不悅的看向那人,隻是目光落在那人嚴肅而冰冷的眼睛上時,臉色煞白,整個人如同被點了穴一樣僵硬的如同雕塑。
幾十年了,這個人一點都沒有變。她都因為歲月的摧殘而長了許多皺紋,而他呢,卻還像是三十歲的小夥子,漂亮的臉沒有變,改變了是字身上散發出來的貴氣和讓人無法逼視的氣場.……
“是你.……”蔣柔彤覺得恍如隔世,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是處在二十多年前,還是如今。
而那人隻是冷冷相望,須臾,冷如冰渣的聲音從那雙唇形姣好的嘴中緩緩吐出:“她是我們的女兒,是不是?”
一字一句,幾乎要凍穿她!
蔣柔彤一愣,隨即心虛的低下頭。
是,她是我們的女兒。
……
歐紹徇在公司裏接到了陸致宇的電話,知道蔣柔彤又去搔擾知語,歐紹徇的臉色難看到極點,連送文件給他的秘書見了,都落荒而逃。
歐紹徇將手上最後一份文件批注玩之後,就拿起衣架上的西裝外套。辦公室的門一打開,眾秘書就正襟危坐的,歐紹徇看也沒看她們一眼,吩咐:“剩下的文件放在我的桌上,有事找桑城,實在不行就撥我電話。”
“是,歐先生。”
歐紹徇按了電梯下樓,然後在停車場將他那輛路虎給開了出來。
蔣柔彤實在做的太過分,一次次的傷害知語她究竟能得到什麽好處?連歐紹徇這般的好脾氣如今都顧不得兩家的交情,驅車來到了傅婭茹剛剛搬來的家。
聽到門鈴聲,來開門的是一個保姆似的人物。
保姆不認識歐紹徇,但是剛剛傅婭茹在樓上看到了歐紹徇的車後就交代下來了——不要攔著這個人。
保姆退後一步,歐紹徇一言不發的進了門。
當時,傅婭茹就坐在陽台的椅子上,腿上搭著一條厚厚的駝黃色毛毯,長發披散在肩膀上,整個人沐浴在太陽的餘暉下,卻死氣沉沉如同枯槁,沒半點活人的朝氣。
“真是稀客啊,我還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再來找我了,”傅婭茹回過頭,唯有一雙眼睛還微微有神:“Aaron。”
歐紹徇沉默的望著她,然後,才用疏離淡漠的語氣同她說:“告訴蔣阿姨,別再搔擾知語了。”
“不然呢?你今天該是來威脅我的吧,不是應該在那句話後加一個‘否則’?”傅婭茹笑了笑,蒼白的唇一扯:“傅家在英國的公司遇到了難題,是你做的吧?”
歐紹徇仍是不發一言,並未承認,也沒有否認。
這次,傅婭茹的笑容裏明顯摻雜了一絲自嘲和澀然:“總以為你做不到這一步的……我太了解你,當基督徒這麽多年,你向來不喜歡將事情做絕,可是你還是為了她走了這一步。Aaron,我以前一直覺得你太溫柔了,對誰都是,見到弱者就恨不得將自己都獻出去給對方。可是現在我才知道,你也有狠絕的一麵,隻是以前沒遇到那個可以讓你將這一麵表現出來的人。”
“我也沒想到,你和你母親對待親人可以這麽狠心。”
傅婭茹臉上的笑容一僵,片刻,徐徐收回:“是啊,我也沒想到。現在我才明白,人都是自私的,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利益,就什麽都不顧了。知道嗎,我小的時候爸媽感情一直不太好,我也覺得自己不受重視,一心盼著能有個妹妹陪我玩,陪著我一起長大。可我沒想到,這個願望竟然真的實現了,隻可惜,我卻需要她的一顆腎,也希望她能把我心愛的男人讓給我。”
歐紹徇看著傅婭茹,她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也蒼老了許多。
傅婭茹這時揚起頭,第一次與歐紹徇的眼睛對視:“她說的對,與愛你相比,我更愛我自己。Aaron,如果為了你而放棄我的生命,我做不到。也許這就是為什麽她能得到你的愛的原因吧——因為她可以為了你而放棄自己,可是我做不到。”
傅婭茹從旁邊的櫃子上拿出一份文件,放到茶幾上:“如果我死了,我希望我最後做的事是一件好事。這是你一直想要的——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了字了,手續我不會和你去辦的,這已經是我做到的最大的讓步,而我也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搞定它的是不是?”
歐紹徇心裏有些驚訝,但表麵上仍是波瀾不驚的。
他沒想到這趟過來,竟可以得到最寶貴的自由。
“歐家對我有恩,你也一直是真心的在照顧我,我明白,所以我不能恩將仇報。這就當是我還給你的人情吧,也是我為傅家做的最後一件事,別再為難我爸和哥哥了,他們不像你,他們輸不起。”
歐紹徇彎腰將文件從茶幾上拿起來,輕飄飄的幾張紙,卻對他來說太得來不易了。
他抬眸,點頭:“傅家很快就沒事了。”
傅婭茹像是得到了他的承諾,鬆了口氣。沉吟了許久,還是說道:“告訴清揚,我讓他失望了。”
歐紹徇對傅婭茹的這句話似乎並無意外,歐清揚原本對傅婭茹的情愫他不是不知道,隻是他現在更驚訝的是傅婭茹原來一直都明白,隻是不點破而已。
歐紹徇轉身走到門口,傅婭茹的聲音這時再一次傳來:“也告訴林知語,這一次,我真的不欠她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