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心裏,很難受

  林知語不忍心去看他的表情,將手中的衣服掛回了櫃子裏,頭也不回的跟他說:“我要去接州洲了,可能會回來的晚一些,晚飯你自己先用。”


  許久,才傳來他與平時無異的聲音:“我替你去接他。”


  她搖搖頭,仍沒有看他的眼睛。如果她看了,她會看到他眼中的苦澀。


  “我已經答應州洲了,你留在家裏就好了。”


  說完,不等他的回答,林知語走出了臥室。


  在臥室的門外依靠著牆壁,她輕輕地吐出一口氣,隻可惜梗在胸口上的壓力並沒有消失。


  而他仍站在原地,初秋的風已經有些發涼了,這時吹進來一陣蕭瑟風,他下意識的閉上眼睛。


  林知語拿著鑰匙離開了家,剛坐到車上,就接到了洛淺淺打來的電話。


  她抿抿唇,麵無表情的接起。


  “知語,我已經幫你聯係到了,有一個人看過照片後覺得很滿意,問我什麽時候辦理房產轉移手續。”


  通話沉默了很長時間,洛淺淺才聽到林知語的聲音:“過兩天吧。”


  洛淺淺應了一聲,沉吟了一下,還是問:“知語,你還好吧?”


  林知語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算不算好,因為這一步是她早就計劃好的,隻是執行起來,還是會覺得難受。


  心裏,很難受。


  掛斷了洛淺淺的電話,林知語驅車來到了陸致宇的公寓。


  不出意外,男人早就等在家裏。林知語沒有力氣和他寒暄或者周旋,直截了當的問他:“州洲呢?”


  陸致宇的目光似乎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才緩慢說道:“還在房間裏睡覺。”


  林知語點點頭,剛走幾步,卻被陸致宇伸手忽然攔了下來。


  她皺了皺纖眉,抬眸望向他。


  “我又怎麽你了?”


  她很不對勁,從剛剛進門起就從未正式看過他一眼,好像非常厭惡和他眼神接觸一樣。


  林知語直視他的眼睛:“你沒怎麽我。”


  可是,你怎麽陳昕了。


  這句話,林知語沒有說,她不想將事情搞得更複雜。


  陸致宇與她對視了半分鍾後,頹然垂下了握緊她的手臂,他很無奈,因為和她爭州洲撫養權的事,徹底的讓她將他劃為了壞人那一類,想讓她對他產生好印象,簡直難上加難。


  林知語知道林州洲的臥室在哪,一路來到了臥室門前,推開門,床上的孩子還在睡著。


  林知語有些怔愣,覺得一切就像是在做夢一樣,這個她疼愛了幾年的孩子,竟然不是她的親生兒子。


  而這個對她來說非常陌生的地方,竟然是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家。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林知語的到來,林州洲這時候也醒了過來,他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林知語,連忙坐了起來,可是還是忍不住困意,揉了揉眼睛:“媽咪。”


  林知語回過神,對上孩子的雙眼,將複雜的心情掩埋,扯開一抹笑容,坐到床邊:“這幾天有沒有乖乖地?”


  林州洲點點頭:“州洲很乖,沒有吵爸爸工作。”


  林知語笑了笑,輕輕用手指幫兒子梳理了一下淩亂的短發。


  這時候林州洲的眼睛眨了眨,先是望了一眼門外,才靠向林知語,附在她耳旁小聲道:“州洲很乖,可是爸爸不乖。”


  林知語挑眉:“爸爸怎麽了?”


  “爸爸和別人打架了。”林州洲用肥肥的小手在自己的眼睛周圍比劃著:“這裏都腫了呢。”


  林知語不是沒發現,剛剛進門時隨意掃過的一眼,就看到了他眼底的一圈青紫。


  都過去這麽多天,臉上還留有痕跡,可想那天歐紹徇打他的時候有多用力。


  “爸爸是壞孩子,所以和別人打架,州洲可不許學爸爸這樣做,知道嗎?”忽然,一道帶著自嘲的男聲從門口處響起。


  林知語背朝著他,陸致宇的目光從她的身上掠過。


  林州洲被當場揭穿在背後說陸致宇壞話,有點不知所措,這時拉了拉林知語的衣角,又說:“媽咪,爸爸受傷了都沒去醫院。媽咪給爸爸抹藥好不好?”


  林知語一怔,兒子在她麵前眨著黑漆漆的大眼睛,她知道如果說不的話,林州洲會有更多的問題問她。


  猶豫了一會兒,她點點頭:“那媽咪去給爸爸上藥,州洲自己收拾東西好不好?”


  林州洲小臉立刻亮了起來:“恩!”


  離開林州洲的臥室,林知語經過陸致宇的身旁時仍舊麵無表情,她問也沒問他,徑直走到他的臥室,打開衣櫥的門,從最上層找到了醫藥箱。


  然後,她一動不動。


  這一連串動作幾乎出自於本能,她甚至從沒有問過陸致宇醫藥箱在哪。第一次來到他家時,似乎也是這樣,幾乎下意識的就能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或者想要的東西,當時她沒有注意到,現在才明白這是因為她在這個地方生活了幾年,這些,都是緣於習慣在作祟。


  她輕輕斂起眉目,不動聲色的將醫藥箱從衣櫥裏拿出來。


  隻可惜,她的個子不夠高,隻能勉強用指頭碰到它。


  忽然,身後襲來一陣溫熱,陸致宇的胸膛靠近她、緊貼她,林知語的身體立刻變得很僵硬。


  不知他有沒有察覺到她的變化,或許隻是不想挑明。


  他隻是微微抬起手臂,便將醫藥箱拿了下來。


  她接過,低著頭。


  一切都在無聲中進行的,陸致宇坐到床邊,看著她一步一步接近,然後打開藥箱,將消炎化瘀的外用藥和棉簽拿了出來。


  他的目光太過專注,太過灼熱,林知語根本沒辦法忽視。用棉簽沾了沾藥水,毫不避免的看向他有些‘繽紛彩色’的臉,然後,對上他深不見底的黑眸。


  她的動作始終很輕,並不想利用這一次機會向他泄憤,狠狠地弄疼他。她小心翼翼的幫他上藥,神情認真,嬌紅的唇一直微微抿著,好像護士在照顧病人一樣的一絲不苟。


  而對於陸致宇來說,這樣近距離的和她靠在一起,是平時連想都不敢去想的。


  他知道她厭惡他,在知道她是陳昕的身份後就更加對他拒之千裏。這讓他想要和她重新開始,都找不到機會。


  默默地為陸致宇上好藥,林知語將東西收拾好,要離開時被他猛的拉住了手腕,她低下頭,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的眼睛。


  “對不起,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他低低的輕喃著,彼此的距離不過幾公分,她垂下頭的同時,長發會披散下來攀上他的肩。


  她看到了地上相互糾纏的影子,好像親密無間的情人一樣。


  “從前,那些事我都想不起來了,所以沒資格說‘沒關係’。”她沉了沉:“至於現在,換個角度去想,州洲是你的親生兒子,我卻不是她的母親,你到現在才爭取他的撫養權,對於我已經很優待了,我更沒資格要你的‘對不起’。”


  至始至終,她表現得都很冷靜。


  這張漂亮到精致的臉,這雙熟悉而又複雜的眼睛。


  陸致宇微抿唇,許久之後,才說了一句:“你太善良了。”


  無論她如何改頭換麵,他都會認出她。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會與陳昕一般善良體貼。


  當初他的眼睛是瞎到了何種程度,才會看不到身邊的她?


  守著有名無實的婚姻兩年,守著不愛她隻會冷眼相待的他兩年。直到被他傷透,她才簽下了那紙離婚協議書。


  林知語安靜的從他的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後退一步,連影子此刻都分離得很遠很遠,再無前一刻的纏綿。


  “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


  看著她從自己的掌握中脫離,男人的眼中淺淺的劃過一絲不舍,抬首望向她已經恢複了原本的沉著:“你說。”


  “別告訴州洲我不是他的媽媽。”第一次,她的臉上有一絲忐忑與緊張。


  不忍心看她糾結,他想也不想的點頭:“你本來就是他的媽媽,這一點我無法否認。這幾年你悉心照料他、疼愛他,就算州洲將來知道這一切,也不會動搖對你的愛。”


  林知語微微感到心安。


  陸致宇這時站了起來,對她來說,他有些太過高大,所以下意識的又後退了一步。


  “待會兒一起吃晚飯?”他邀請道。


  林知語搖搖頭:“我有點累,想先接州洲回去。”


  陸致宇唇角一抿,輕歎一聲:“那好吧。”
……

  林知語帶著林州洲去外麵吃的飯,林州洲不知道林知語為什麽不直接回家,也不了解這幾個大人之間的難題,隻知道林知語帶他出門,他很高興。


  直到玩到很晚,林知語才帶著林州洲回到了公寓。


  沒想到,這個時間歐紹徇還沒有休息,坐在客廳裏安靜的看書,沙發的一旁點著一盞地燈,光芒昏暗。


  林州洲玩得很累,見到歐紹徇仍強打起精神,拋下書包跑了過去:“歐叔叔!”


  歐紹徇放下手中的書本,輕輕的微笑,彎起了漂亮深邃的眼睛:“州洲這幾天乖不乖?”


  林州洲嘟了嘟唇:“歐叔叔怎麽和媽咪問一樣的問題?”


  歐紹徇的視線越過林州洲的肩膀,落在不遠處林知語的身上。在視線交匯的前一刻,林知語先移開了視線,然後聽到歐紹徇溫厚低沉的嗓音,說道:“因為歐叔叔和媽咪心有靈犀啊。”


  林州洲笑了。


  “好了,州洲,快去洗澡了。”林知語這時走到林州洲身後,催促。


  “哦,那歐叔叔晚安。”林州洲向歐紹徇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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