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 143 章
誰都沒料到太子的倒台是由今上對平王斥責開始的。平王被一道聖諭砸得找不著北,忙不迭地赴京請罪。治下不力,往輕裏說那就是老糊塗不中用了,往重裏說就是縱賊為惡,甚至於勾結亂黨。平王沒料到當日沒理會溫酌的求救能帶來這麽個結果,隻得收起滿腹怨氣牢騷去京中陳情。
染州案簡直就是一把糾結纏繞的野蘿卜,帶著腥臭的淤泥被拔了起來。白易先時押解至京的龍門崗匪首早開了口,將何敏道等一係供了出來。何大人被扒了官服在刑部大堂挨了幾天便也招了。沒幾天功夫,一份名單便被交至禦前。
殷沛隆的臉色可說陰鬱至極。
禦書房明明被熏籠裏的染香炭餅熏得極暖和,可侍從們無一不感到了寒意,這是盛怒的帝王暴風雨來前的平靜。
在今上身畔伺候的曹至略抬了抬眼皮,麵無表情地躬身退了出去,著人給皇帝換茶。片刻功夫,給沏了一壺祛風清熱茶來。
曹至並不多嘴,小心翼翼地給皇帝端了來。
殷沛隆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將手中所看折子一合,終於開口發了話。
“宣仁親王即刻來見。”
仁親王殷徵年乃是今上的皇叔,掌宗正司事宜。
宗正司!曹至眼皮一跳,急忙跪下領旨,心下不由感歎,朝中恐怕是要變天了。
溫酌閑來無事,吃過午飯照例去看兒子,這會正抱著兔哥兒到花廳跟自個兒爹逗趣。祖孫三代各自光鮮,圍著暖桌坐著卻也十分溫馨。
年下沒什麽大事,這一天又下了大雪,溫士鬱很是得閑,這時便拿了禮單來一邊閑看一邊跟溫酌說話。兔哥兒這幾日總算又跟自個兒親爹混了個臉熟,便不太鬧騰,坐在溫酌懷裏,手裏忍不住去抓他腰帶上的東珠腰墜,一個勁的想往嘴裏送。
凡是年節,各家各戶禮尚往來,上頭賞賜的,下麵供奉的,但是這節禮便能瞧出這一府在朝野中的人望。
這回倒好,連洛王處亦是送了年禮來,禮單還頗是豐厚,乃是季庸的手筆,弄得溫士鬱無比膈應。
他這時瞧溫酌逗著兔哥兒一臉沒心沒肺的自在樣越發無語,咳了一聲正要教訓兒子幾句,誰料偏這會功夫底下人便來稟告有要事來稟。
溫士鬱近來處事便不太回避兒子了,依他看來,兒子經了這回風浪總該曉事了。
他這心腹溫酌也認得,名喚夏鯢,很得溫士鬱倚重,有幾分能耐,那手都伸到宮裏去了。這回的消息也是宮裏來的,皇帝今日宣了仁親王入宮,又宣了禁軍統領同吏部尚書譚雍誠入宮。
溫士鬱聽罷,麵色微變,囑咐夏鯢這幾日小心行事,便讓他下去了。
溫酌不解地瞧他,輕聲問道:“皇上這是要動太子了?”雖是疑問的口氣,他心裏幾乎已是下了定論。
溫士鬱再沒心思看什麽禮單了,歎道:“豈止!便不說趙家如何,便是咱們家往後也要小心行事了。”
溫酌不由一愣,道:“這是從何說起,咱們幾時和趙家有什麽瓜葛了?”
溫士鬱瞧著他,搖頭道:“你說這話便是見識淺薄了。君王為政,先不說聖明與否,這朝野中第一要務便是製衡。咱們家雖瞧著受寵,在朝中自來與趙承初分庭抗禮,也未必占什麽上風。皇上心中明鏡一般,難道不知?”
如今趙家倒了,襄陽侯府一家獨大,豈不成了獻花著錦,隻是盛極必衰倒未必是什麽好事了。
溫士鬱見他總算不是懵懵懂懂,心中略作慰藉,道:“你既知道了,這些天便莫出去閑走了。不說外頭天寒地凍,有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平生事端。”
溫酌卻哪裏肯,急忙道:“洛王殿下過幾日回京,他已著人告知我,我自然要去城外相迎,若是不去,豈非於禮不合?”
溫士鬱一聽頓時無名火起,簡直想把禮單全扔到他臉上,也不知自己前世修了什麽,修來這麽個吃裏爬外的糟心兒子!
即便如此,襄陽侯到底涵養好,雖被兒子氣得牙癢也沒真動手,隻是冷冷道:“去吧去吧!少在我這裏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