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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第 104 章

  一行人白遭了這一番罪,各個心裏都不好受,好在世子甚通情理,撒了錢去讓大家好吃好喝,好好養了兩日功夫才又動身。


  謝蠻自服了“同命蠱”,又兼被季衡製住了無從脫身,整日跟死狗似的被扔在溫酌門前。因出了這檔子事,幾個輕傷的侍衛便開始輪值守夜,雖不能明著弄死謝蠻,暗裏“不小心”踩他踹他的不在少數。


  謝蠻吃了悶虧,又無處泄憤,很是憋悶。好不容易熬過兩天,誰料溫酌異想天開,竟把他帶了一塊上路。


  飛雪紛紛,溫酌喝著熱茶,與身畔人閑話。他這馬車甚大,坐起來尤為舒適,白易因受傷,被溫酌安置在此處,又有兩個美貌丫鬟紅袖添香,很是滋潤。


  書勤穿了厚棉襖跟馬夫坐在一處,車轅子上掛著謝蠻跟他大眼瞪小眼。書勤很是幸災樂禍地看謝蠻,譏笑道:“謝大俠,車轅子上喝風的滋味不錯吧。”


  謝蠻早被點了啞穴,隻能用眼白反擊,很是無力。


  等離了官道,路越發難走,溫酌的馬車也有些顛簸起來,謝蠻又被挪到了車尾。因離得近,車裏人說話他俱能聽見。


  這世子正教丫鬟念書,念得卻是劉叉的《偶書》,劉叉其人狂放不羈,膽大包天,他的詩女子哪會喜歡?

  侍玉抱怨道:“這詩怎麽這樣兒!哪兒有詩氣,倒跟活土匪似的!”


  溫酌笑道:“你說說什麽是詩氣?這詩如何就不好了?”


  侍玉道:“我見從前公子念的那句‘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便極好。哪有這樣又是‘野夫’又是‘萬古刀’的。”


  白易默默聽了,這時忍不住插話道:“侍玉姑娘到底是女子,女兒家終日在閨閣中清靜。哪裏能跟男人一樣?男兒行走人世,諸多紛擾,胸中定要持一把‘萬古刀’,方能清正自持。”


  溫酌卻道:“你這話岔了,哪裏就男女不一樣的。這世上有劉叉這樣的任俠詩人,亦有紅拂女這樣的女俠。”


  樂竹輕笑道:“公子又拿我們取笑!如我們這樣的小女子,如何做得女俠?”


  溫酌道:“又沒讓你們去江湖上打打殺殺,能存一善念,莫失卻本心,便算得上俠義了。你們看彭大夫行走江湖救了那許多人,可不比外頭晾著的那位謝大俠有俠氣的多?”


  幾人笑了起來,謝蠻卻是氣悶。隻是溫酌提起的那位俠醫彭興雲,他也是略有耳聞的,倒是的確不敢與之齊名的。謝蠻早有些後悔,隻恨自己閱曆太淺,叫人哄了些話激得他起了殺念,要殺了溫酌為民除害,結果倒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謝大俠在車尾上下顛簸,喝夠了風,行至一處茶棚,馬車這才停下來。


  眾人下馬歇腳,溫酌也下了車,隻剩下謝蠻被扔在原處。他口幹舌燥,又說不出話來,著實狼狽。


  誰料季衡端著茶碗走了過來,謝蠻斜眼瞪了他一眼。


  季衡笑起來,隨手拂開他的啞穴。


  謝蠻道:“你們到底想如何?”


  季衡喝了口茶,又將茶碗湊到他口邊,謝蠻無奈抵不過口渴,低下頭猛喝了幾口。


  季衡涼涼地道:“莫喝太多了,等一會你尿急了也沒人給你解手。”


  謝蠻險些噴出來,恨恨道:“姓季的,你莫欺人太甚!”


  季衡又收回茶碗,搖了搖頭,道:“年輕氣盛!你自個兒做下的事,又不肯低頭,怪誰呢?不是我季衡欺負你,你呀,還真是太嫩!”


  謝蠻惱火地瞪著季衡,苦於無言反駁。


  眾人歇夠了,重又上路。


  溫酌卻讓季衡把謝蠻搬進了車廂,季衡雖摸不著頭腦,溫酌卻是笑:“不妨事,這不是還有‘同命蠱’麽?謝大俠要是想殺我,可不早就咬舌自盡了麽?”


  這話說得嘲諷,難得謝蠻沒有回嘴。


  侍玉和樂竹卻是打心底裏討厭這人,樂竹忍不住道:“公子,你從前還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怎麽對這惡人這麽好。”


  溫酌撇撇嘴角,道:“這如何說的,我是怕他受了風生病死了,要連累我。”見謝蠻看他,又促狹道:“況且謝大俠嫉惡如仇,見著咱們說不定比在外頭還難受呢!”


  謝蠻卻是無語。


  幾人便不理他,繼續閑話,溫酌便又教了一首李白的《俠客行》。兩個丫頭背著頭痛欲裂,侍玉忍不住道:“這詩仙的比那劉叉還難背。”樂竹亦是腦子發暈,道:“公子定是拿咱們逗悶子呢。這詩裏盡是打打殺殺,生生死死。阿彌陀佛,嚇死奴家了!”


  白易聽了她的話也笑起來,搖頭道:“公子難為她二人了。這詩原不是女兒家讀的。”


  溫酌道:“我原也不是教給她二人的。謝蠻,你聽明白了麽?”


  謝蠻竟是一呆,見溫酌瞧著自己,目光灼灼,並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不由也正色道:“這詩裏說的是上古時的俠客壯士,仗義行俠,流芳百世。”


  “不錯。”他不經意地伸手撣了撣衣袖上染上的塵埃,又抬頭看他,“‘朱亥錘擊晉鄙’之能流芳百世,因其行救國,方為美談。你自詡俠義,也算重諾,隻是你連我是善是惡,尚且不清,便以莫須有的罪名要殺我,未免輕忽人命!再者,我此去染州,為的正是前線糧草,你殺我雖易,若是因我之死,戰事敗退,幹係的卻是郎州幾萬人的性命。你對得起你的俠義麽?”


  “……我。”謝蠻隻當溫酌將他帶進車廂,不過為了折辱,孰知竟是如此一席話,他此時再看這少年,除卻年少貌美外,居然也頗有氣勢。他心下混亂,嘴上道:“我……,謝蠻不知還有這些內情。”


  幾人都默默無言,溫酌手指輕叩幾案,輕歎道:“我從前許是做了不少錯事,早間吟那劉叉的詩便是心中有悔,往後定會好好彌補從前的罪過。”


  原來劉叉亦是少年失德,飲酒殺人,後幸逢大赦,折節讀書,成就佳話。溫酌說起此人,謝蠻心下了然,心道看他言行倒與那些人說得十分不像,倒也不像是個惡人。至於溫酌將他扔在門廊,掛在車轅上的事,他竟都不當回事了。


  溫酌見他不語,又說:“這幾日我雖讓人苛待於你,也是為我這些屬下不平,大家橫遭不測,俱是因你而起。不過經了這幾日也是夠了,我明日便讓季衡放了你去。”


  謝蠻一呆,沒料他如此爽快,所幸還沒完全傻透,又問:“可是,可是你不是喂了我吃那勞什子同命蠱麽?”


  “同命蠱?”溫酌輕輕一笑,從袖裏摸出一個瓷瓶來,從裏頭倒出一丸漆黑溜圓的藥丸來張嘴服下,“還有很多。生津止渴,清涼去熱,你要不要再來一丸?”原是彭興雲給他備的牛黃蛇膽川貝丸罷了。


  謝蠻這才知道被他耍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蠻仇恨值解除


  朱亥錘擊晉鄙

  典出《史記·魏公子列傳》 朱亥用一把40斤的錘子敲死了晉鄙 信陵君率軍攻擊秦兵 邯鄲得以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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