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溫酌回了府方知殷鶴晟今日竟來找過自己,不禁有些意外。
洛王殷鶴晟素來待他有些兩樣,隻是卻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若說關照也有,平日裏辦差也是時常照拂指點的,便是冷了熱了總也會問幾句,給的賞也厚;若說薄待亦是有,總跟找茬似的,故意挑著溫酌不趁手的事讓他幹,美其名曰熟能生巧,虧得溫酌還算他的子侄輩,倒有這等黑心的長輩。
然而他此時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洛王殷鶴晟,作為二皇子殿下他卻到底有沒有爭儲的心思呢?倘若他沒有這份心思,與襄陽侯父子親厚的姿態又是為了何故?
殷鶴晟倒也不是特意要尋溫酌,不過路過侯府忽然想起他而已,見人不在便走了。那門房隻道自家世子如今同洛王交好,因而特意巴巴地來稟報。
溫酌隻當殷鶴晟有事找他,第二日上去禮部上值見他仍舊不在,幹脆點個卯就閃了人,自去洛王府拜訪。
溫酌到時,沒成想洛王正在教孩子。
大公子殷常夏年幼失怙很是可憐,他那乳母文氏是洛王妃手下的忠仆,卻是個麵團似的性子,對孩子百般寵溺。殷鶴晟見嫡長子如今的性子黏黏糊糊,怕再不管教養成個娘娘腔,於是親自教習孩子。隻是他素來麵冷,大公子尚且還沒學著什麽,已一臉畏懼,隻差哭出聲來。
溫酌還未過來便見這殷鶴晟穿了一身家常衣裳,這四歲的大公子一臉惶恐的模樣,心裏不由有些詫異,轉念一想倒是明白洛王沒把他當成外人。於是隻管走過去向殷鶴晟作了一揖。
殷鶴晟見他來了,臉色略微好轉,隻道一句“不必多禮”,讓他坐下了,又對兒子道:“今日教你的可學會了?”
殷常夏被他親爹一問,頓時懵了,一雙大眼睛睜得更大了,濕漉漉地險些要哭出來。
殷鶴晟見了不由氣悶,對奶娘囑咐道:“回去讓他把今日學得都背下來。莫由著他胡混!”奶娘忙應下了,又讓大公子給父王行了禮,這才領走了。
溫酌見桌上擺著一本《廣集幼訓》,知道是本朝通用的啟蒙讀本,又見殷鶴晟做爹的這麽擺譜不由心裏好笑。
殷鶴晟教了兒子半晌卻覺比辦上一整天公事還累,才喝了幾口茶見溫酌似笑非笑的麵孔,不由問:“你這是笑什麽?”
“我在想殿下平日辦公的模樣也是如此。”
殷鶴晟沒成想倒被溫酌噎了這麽一句,無奈地瞥了他一眼,道:“養而不教,如何成器?”
溫酌翻了翻手邊的《廣集幼訓》,見前頭書頁上寫的乃是一些天地人日月星之類的世界觀,搖頭道:“到底是殿下的家務事,這話是我逾越了。隻是大公子尚且年幼,殿下教他時不妨再溫和一些,小孩子學起來也自然快些。”
殷鶴晟沒料他小小年紀還能說得出管教孩子的話來,說:“聽說你前幾日剛得了長子,這會倒有這番教化幼童的心得,倒也新鮮。”
溫酌心道殷鶴晟你沒事就愛吐槽人簡直就是一種病啊,隻是他這話也隻能憋在心裏,誰讓人家是王爺呢!如今兩個人也算熟稔,他倒也能忍著不翻白眼,心平氣和地答道:“哪來什麽心得!我不過就事論事。父子天性,哪有當爹的不盼著孩子好的?先時旁人同我說大道理時我也膩歪,哪還有心思去聽。這大人也好孩子也罷還不是一樣的道理,若是同自己親近的人來說,總不一樣的。”說完又補一句,“我爹也從不吼我。”
殷鶴晟愣了愣,心道原來襄陽侯便是如此才把溫酌寵成個紈絝子弟,果真溺子如殺子,所幸如今還能有造化改回來實在是老天開眼,顯然沒把溫酌的話放在心上。
閑話說罷,溫酌才問:“聽聞昨日殿下找我?”
殷鶴晟點頭,道:“正巧路過你家,有些日子沒見便來看看。”
溫酌心道怕是想著有日子沒刺我幾句,這才想起來的罷。
他自不信殷鶴晟會思念於他,不由笑得古怪:“殿下何必繞彎子,有事吩咐便直說吧。溫酌雖不才,自然也會盡力。”
溫酌倒也是個直腸子,喜怒全在臉上,這下顯然不信殷鶴晟方才的話。洛王殿下難得一片好心,被他誤會成這樣也是難得的有些鬱悶了,咳了一聲,問他道:“聽說你同上官思走得頗近?”
溫酌沒料他還能查探自己的社交情況,倒也老老實實地答了:“不過是個舊友罷了。”
殷鶴晟捧著茶碗看了他一眼,道:“你先前在掖春樓那一回,同去的亦有他,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這個自然沒法想起來的,人都換了,還能想起什麽來?
溫酌發了一會呆,也捧了茶碗喝了一小口,這才道:“殿下多慮了。前陣子若不是上官兄相救,我險些遭人毒手。哪兒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這事殷鶴晟自然知道,隻是那陣子為的皇帝的萬壽節他忙得暈頭轉向根本沒空去問溫酌前因後果,如今見溫酌提起,才道:“小人君子有時也不過一念之差。你未免也太沒防備了些,這掖春樓一案疑點甚多,恐怕是背後有人意欲設計襄陽侯。”
溫酌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心道這殷鶴晟倒是看得透徹。殷鶴晟自然沒把他這一眼漏過,見溫酌的神色心裏不知怎麽還有一絲得意,對他道:“襄陽侯乃是朝廷肱骨,孤自不會讓他陷於險情。隻是你如今要小心些才是,莫要輕聽輕信自誤前程。”
這話溫士鬱同他說過,溫酬與榮櫟也是多有提點,沒料到還能從殷鶴晟嘴裏聽到。不過不知怎麽的,溫酌總覺得殷鶴晟的口吻跟方才教訓兒子並無二致,一時簡直不知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