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洛王妃薨了。
溫酌還當自己是幻聽了,明明半個月前還坐在殿上的人說死就死了?
書勤仍舊絮絮叨叨:“聽說是產褥熱。我娘舅家的表親有個就在洛王府裏當差的。說是洛王妃自產了龍鳳胎後身子便不大好了,禦醫也不知請去了幾回。聽說連皇上的萬壽節都是強撐著去的,回來就高燒不止,人事不知了。哎,一雙嬰孩尚且還在繈褓裏,真夠可憐的!”
書勤如今新添了嘮叨的毛病,溫酌深知消息的重要,外頭有陳雙做他的耳目,這府裏便是讓書勤留心,難得有了這麽一件大事,書勤很是囉嗦了一回。
榮櫟正逢旬休,叫他一陣嘀咕連頭都疼了,很是招架不住,於是唬道:“你可別再胡說八道!這是王府深閨內院的事情,豈是你這等人可以隨便議論的?萬一被人知道,便是你家侯爺來了也保不住你。”
書勤連忙冤枉道:“表公子您可冤枉我啦,這是世子讓小的打聽的!小的哪兒敢胡說八道哪!”
溫酌這才揮手道:“行了行了,這事我知道了。你做事盡心甚好,隻是往後嘴上要有個把門的才好。”
書勤急忙應了,見茶水見底,又給兩位少爺添茶。
溫酌放下手中的書,歎道:“這實在是天有不測風雲……”仙女似的老婆說沒就這麽沒了,輪到誰頭上都不是什麽高興事。
榮櫟亦是搖了搖頭,道:“自古紅顏薄命,何況女子產子自來就跟過鬼門關似的,也不算什麽稀奇事。”
溫酌心道才賀完皇帝老子的生辰,這回又得去給當兒子的吊唁,實在是令人唏噓。
榮櫟見他發呆,又說:“洛王此人心性堅毅,想必也未必會如何。我觀你這性子,時而穩妥,時而跳脫,有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屆時去吊唁可不要胡言。”
溫酌與榮櫟可算交心,見他如此說也知他好意,便應了。心道這葬禮他倒是從來沒參加過,又不知有什麽講究。
不止溫酌心煩,溫士鬱也頭疼,心道這皇家的事倒是紅事白事接著來,這會又得領著兒子去登門悼唁了。
他雖心裏不耐煩應酬這等事,卻是避不過的,隻得召來管家擬了禮單。
因洛王妃去得突然,王府裏一時沒有準備妥當,很是倉促。不過報知宗正司後,宗族裏遣了得用的人手過來操持,大麵上總還過得去,不至於跌了王府的臉麵。
溫酌父子去時,門前的兩盞燈籠已換成了喪燈,這場麵要是換成晚上就更駭人了,溫酌不禁想起曾經看過的恐怖電影,七月的天裏不由也忍不住抖了抖。
靈堂已安置妥當,洛王妃雖香消玉殞,所幸膝下嫡出的就有兩子一女又有妾生的庶子庶女,倒不至於無人守孝。
然而孩子們畢竟還太小,餘者不提,單說大公子不過四歲稚齡,諸事還不過懵懵懂懂。這時被奶娘護著,身披麻衣,跪在堂前。
殷常夏尚且還不明白怎麽回事,一個勁問他奶娘為什麽母親躺在棺材裏睡著不起身。奶娘被他問得無所適從,又為這大公子心酸,不禁兩隻眼睛哭得通紅,一個勁抽泣。
溫家父子才進來便見著這等場麵,不禁唏噓不已。
溫士鬱見著此情此景不由勾起當年的喪妻之痛,亦是眼眶有些濕潤。
堂上掌禮太監見了這樣,也是不知所措。原是喪家答客,誰料主母病逝,小公子也發起熱來,奶娘嚇得六神無主,忙差人稟報了殷鶴晟。
洛王才失嫡妻,萬不想再賠了一個嫡子,便匆匆看孩子病情去了。
是以偌大王府,前廳的正經主子不過殷常夏一個罷了。
殷常夏到底不過孩子,這會人都懵了,哪兒還有平日那份機靈勁?這會見奶娘哭得傷心,親娘又躺著不見聲息,忽的就明白了生老病死的玄機。小孩子的哭聲尤為刺耳,溫酌腦仁都疼了,對著這麽個孩子愣是沒轍。
好在洛王沒一會就來了,斥了奶娘幾句,又遣她抱了大公子下去哄,這才來知客。
溫士鬱歎了口氣,道:“這奶娘雖看著笨拙些,也是個有情義的忠仆。”
他這會滿肚子想得都是當年喪妻之痛,看著洛王也格外地同情。
殷鶴晟素來性子冷,這會看著不過是憔悴些,精神倒還好,言談往來也同往常別無二致,光看他這幅鎮定自若的態度便知定然沒有傷心到哪兒去。
溫酌冷眼旁觀,想起榮櫟對殷鶴晟的評價“冷情冷血,石頭心腸”,倒也沒差到哪兒去。
因著怠慢了襄陽侯父子,洛王便又同他父子多應酬了幾句。
溫酌與他幾日不見,又兼方才一陣腹誹,便有幾分說不出的別扭,道:“生死有命,殿下節哀順變。”
殷鶴晟聽罷,照理答了一句,又匆匆去知會其餘賓客。
好在洛王本就在禮部供事,對一應儀禮都不算陌生,洛王妃雖死得突然,喪禮倒也算風光,後有宗正司出麵擬定了洛王妃諡號,葬在北郊皇陵。
一代佳人,自此瘞玉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