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節
,你有沒有想過我,就一點點。
蛇妖抹了把臉,突然扶著屋邊的山竹無力的蹲下身,明明小屋就在前麵,可他已經沒有力氣過去了。
他將臉埋進膝彎裏,滿目的黑暗裏,口中無聲的念,“文德,我想你。”
他勾起唇,笑得那樣好看,頰邊的酒窩深深,像是要笑出最美的深度,最入骨的情深,他問:“文德,你呢?有沒有想過我呀?”
江南百年難得一遇的大雪紛紛揚揚落下,漸漸升高至人的腳踝。
殷瑟不小心露出了原型蜷成一團盤在樹下,大雪漸漸要將他掩埋,他便將自己團的更緊更緊,可蛇是冷血動物,僅靠自己怎麽取暖呢。
他迷迷糊糊的蹭了蹭身邊的老竹,粗糙的竹節摩擦著他的側臉,他笑,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一覺醒了,便已經是春光浪漫時節。
殷瑟睜開眼時若有所感。
他愣愣的呆了好半響,才想起來他忘了同文德說,今年他就滿三千五百歲了。
他僵硬著身體慢慢的遊回自己的小屋。他看了一眼小屋外裝的整整齊齊的炭,想那小狐狸應該是閑的沒事兒幹了,人沒在還送什麽炭。那狐狸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聰明了。
殷瑟遊到自己床榻上躺下,隨手拿出紙筆開始算,算了整整一日,帶到第二日天命他才將厚厚的一疊紙放到一邊。其間最上麵的一張上書:四月一日,金山,半整數雷劫。
殷瑟是不用武器的。
少時修為不足時也煉過本命的法器,隻是到後來修為漸深便用不著了,隨手借給了個小輩。這些年也不曾想過討回。
凡為妖,百年一小劫,五百年一大雷劫,千年一整劫。過一劫大難不死的修為便精進一分,渡不過的死了也就死了。
天雷擊身,是劫難也是機緣。劫難是皮焦肉爛,苦不堪言。機緣是煆皮煉骨,褪妖成仙。
殷瑟趴在床榻上。
呆呆的盯著那四扇的屏風看,他呆了兩天,突然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坐了起來。
化成一陣風飛了出去。
青城山,群峰環繞起伏、林木蔥蘢幽翠,全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諸峰環峙,狀若城廓。而他的小後輩就是這麽會選地方,在這地方做了窩。
殷瑟一腳踏進洞府恰好見了某個白衣翩翩的女子潛心修行。感知有人入洞,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前輩。”白素貞一見來人,立刻下了石台,迎上前去。莞爾一笑間,風姿出塵。
“前輩難得有空來這青城山……”
殷瑟一笑回應,心中急切,道:“小丫頭,有話咱們下回再說。今日我著條老蛇來時不要臉的向你借一樣東西的。”
白素貞疑惑,他這位前輩一向是個懶洋洋的性子,沒個正經的時候,什麽事情能讓他這般著急。“前輩但說。”
“千年前我送你的那把劍。”殷瑟道。
白素貞笑了,一揮手一把三尺長劍便已經出現在手中,“前輩說笑了,那劍原來便是前輩借我防身之用,何來向我借呢。若非是前輩行蹤不定,該是素貞還你才是。”
殷瑟不置可否的接過。
這把劍沒有名字,殷瑟懶得取名,便隨口叫無名。殷紅的劍鞘,殷紅的劍柄,上紋鳳尾花,十分華麗漂亮。
他看了兩眼就收了回來,對著白素貞道:“它既然在你手裏這麽多年我也不準備收回來了,等我用完就給你送回來。這會兒,我先走了。”
“前輩來去匆匆可是有要事?”白素貞有些擔心的問道。
殷瑟擺了擺手,騰雲而起,“渡兩個雷劫罷了。”
白素貞聽聞鬆了口氣。雷劫雖聽來可怕,可對於他們這樣的大妖來說並不危及性命,隻是以前輩的修為何懼雷劫還需借劍之力。
白素貞往回走的腳步突然一頓,他要渡兩個雷劫!
章七:曆雙劫,憶情衷時
溈山,他曾以為他永遠都不會再來的地方。
十五年不見,依舊是青山蒼翠,鍾靈毓秀。
殷瑟在十八年前法海小和尚提水的地方洗淨手,看著水中隨著水紋蕩漾模糊的麵貌,身邊沒有那個小和尚。
妖要渡劫,自然要尋一處靈氣充裕的有緣之所。
依照他的卜算,最合適的該是金山寺。可是,那裏有個人。殷瑟一時間能想的能替代的地方便隻有溈山。
明日戌時便是他渡劫之時。
這老蛇妖還有閑情在山中逛了起來。
從山腳一路踱步到山頂,再從山頂的小路,聽著鳥兒不時的啼鳴,耳邊還有泠泠淙淙的流水聲。景物還在,如同從不曾變更。他還記得腳邊的一草一木,似乎從來不曾遠離。
殷瑟望見隱在草叢矮樹中的半開杜鵑,笑了笑。當年也是這樣。
還有……殷瑟伸出手接住細細的斜雨,這一場漸漸下大的雨。
風過處,恰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態。
殷瑟一眯眼,望著向不停聚集的烏雲。天色暗沉,雲層黑層層疊疊壓下,眼見已經遮住了所有光亮。
無星也無月的夜,殷瑟手自背後虛虛一握,天邊閃電破空一瞬,寒芒閃現,是一把三尺寒鋒。
“轟隆隆……”
……
正在念經的小和尚嚇得手一哆嗦,差點掐斷了念珠的線。
“轟隆隆隆隆”
不少聽見聲音的僧人皆朝大殿外看去。實在不是他們心不靜,而是四月暴雨,炸雷聲聲響徹天際,簡直聞所未聞!
轟雷伴隨著閃電忽而照亮夜空,一次又一次,間隔極短,有驚天之勢。一道道來勢好像就要往溈山上劈,生猛之勢好像要將大地劈成兩半!
年老的主持麵對著佛陀金身,以指掐算,眉峰漸漸蹙緊。他突然站起,低首念了一聲佛號,然後穿過重重僧人朝殿外走去。
年紀較小的沙彌不由不安的低呼:“方丈。”
靈佑禪師擺了擺手安撫道:“無事,且誦經吧。”
“是。”一重僧人皆應。
木魚“篤篤”聲漸漸響起,最後連成整齊的一線。
靈祐禪師站在大殿外,望著破天而出的炸雷,像是被什麽無形之物阻擋攔截與半空。他默默數著,“一十九、二十……”一個時辰後,他後退了一步,口中低念“百數半雷劫。”
山腰,殷瑟拄著劍,吐了一口血沫。今日他可是特意找了身玄衣,天上烏雲已漸漸消散開,可惜,今日,沒有那麽簡單!
山頂,靈祐禪師劍烏雲破開,正準備回大殿。忽見,殷紅身影宛如一道異色閃電直衝九霄,開啟了又一場新的風雨雷霆。
已經趨於微小的細雨立時磅礴,每一滴雨好像都帶上了雷霆之力,如針似刀。
靈祐禪師低歎一聲:“劫數。”
說著手中解開猩紅□□向天一拋,□□化作一道金光罩住了整座寺院。靈祐禪師盤腿在屋簷下坐下,沉聲道:“《妙法蓮華經》。”
大殿內重僧人一愣,較為年長些的望了一眼窗外的雲層似乎已經明白了,立刻低念起妙法蓮華經第一卷。年少些的聽了也都跟著念起。
無人看見的金色佛力自重人之口匯成一線再通過靈祐禪師之口散入雲端。
烏雲之中數丈長的殷紅赤煉盤著身體,腹部鱗片與鱗片之間隱有金光流轉。
炸雷聲聲竟是數時不覺,但都隻在天空中,烏雲數丈厚,將其中的蛇妖與驚雷都密不透風的掩蓋住。唯有大雨,喧囂不覺,瓢潑而下。悶悶的雷聲隱藏在呼嘯的風雨中竟更顯壓抑。
四月雷雨,劫數。
和尚,說實話,時至今日我都不曉得我到底看上了你什麽,為了一個你竟肯拿自己的命去爭。或許恰是應了那一句,失去的最珍貴,月得不到於是就越想得到,幾成執念。又或許,是那一句,不知所起。
那時候,遇見你,我是真的很開心。
炸雷好似無窮無盡,刀刀劈得蛇妖皮開肉綻,鮮紅的血匯成一線,嘀嘀嗒嗒,腹部金光已經不見連綿之勢,漸至斷開。
殷瑟死死的壓抑要出口的□□,卻忍不住在無際的黑雲中翻滾,試圖還減輕痛楚。巨大的赤煉攪動得雲層不寧,竟被他破出條裂痕來,冰冷的豎瞳無意望去,是山青竹綠,風雨之中雖受摧折,卻依舊屹立,連綿搖曳如碧波漣漪層層推遠。
模糊的時下,眸中一片翠綠的竹葉悠悠落下,似煙非煙,似霧非霧,濃濃淡淡,飄飄渺渺的使人沉醉,點暖了冰冷的瞳。渾身的傷口,皮焦肉爛,卻似乎也,沒有那麽疼了。
他忍不住一笑,雷鳴驚天,道道劈得他血肉四濺,他竟還有心思笑。真的病入膏肓,無可救藥。
江南的冬天,又濕又冷,風刮在臉上跟刀子似的。更別說在這山上,愈發的冷了。殷瑟向來是不願意虧待了自己的,早早找好了地方,時間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