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李棟的反應
近衛軍於三月初一到達山西太原府，太原知府徐永達一個月前就收到兵部發給他的通告，說近衛軍會到山西邊關進行訓練，請各府為大軍提供糧草給養雲雲。
徐永達本以為這是邊關的事情，他太原府距離邊關可遠的很，就是韃虜寇邊也從未打到過太原府，近衛軍既然要去邊關拉練，那就和太原府沒什麽關係了。
可一天前有個騎兵找上門來，說近衛軍會途徑此處，怕引起地方誤會，特來告知。徐永達聽聞這個消息立刻安排人手布置營房，安排勞軍用的吃食，還在太原最大的酒館安排了一桌上好的席麵，準備為近衛軍的軍官們洗塵。
若是平常有軍隊過境，像他這樣的地方大員隻是象征性的派人帶些牛羊慰問即可，根本不會這麽上心安排，再說文武疏途，文貴武賤，他一個文臣怎麽肯屈尊去結交那些粗鄙的丘八，可凡事總有個例外不是，人家近衛軍可是萬歲爺的親軍，據說底子都是萬歲爺還是太子的時候親自帶出來的孩童，是和萬歲爺一起長大的發小，和當今的聖上親厚無比，這樣的人物不說巴結吧，至少不能得罪！
可徐永達帶著勞軍的慰問品到了軍營之後，卻被衛兵攔住，把守營房的衛兵說話還算客氣 “對不起大人，我們幾位將軍都不在營中，您這些東西能收不能收，我們可做不得住！”
“敢問那幾位將軍都去了哪裏？”
那個衛兵警惕的看了徐永達一眼，冷冷的說“將軍去了哪裏，我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訴你！這是軍法！”
徐永達眉頭一皺，不滿的看著那個衛兵，心說你一個小小的衛兵居然敢如此和我說話，本想發火又想到這些人和萬歲爺的關係，他也鬧不清楚近衛軍的官銜，誰知道這個衛兵是不是和萬歲爺一起長大的那一批，還是不要得罪的好，他努力壓了壓心中的火氣“既然如此，等你們將軍回來了，麻煩你告訴他們，太原知府徐永達來過！”徐永達本希望自己報了名號，能嚇那個衛兵一跳，給自己磕頭賠罪，可沒想到，那個衛兵麵無表情，隻是簡單的點點頭，然後就目不斜視的站起了崗。
徐永達無奈，隻好把那些勞軍的東西又拉了回來，剛進太原城，徐永達想到昨日和陳山明提親的事情，覺得自己還是親自問問陳山明的夫人的意見才好，雖然這樣顯得他太急切了些，可是他顧不得那麽多了，這個婚事說什麽也要辦成，否則他的麻煩就大了！
去年冬天他挪用府庫的銀子囤積了一大批貨物，本來這些物資要運往草原，一來一回就是打滾的利潤，到時候他在悄悄的把窟窿堵上，神不知鬼不覺。曆屆的知府都是這麽幹的，這已經成為了山西官場的潛規則，隻是誰也不說破就是了。
可是哪成想貨物運到邊關之後卻不讓出關，找什麽人，花多少銀子也不行，那些貨物隻好在運回來，現在還堆積在倉庫裏，眼看他的事情就要東窗事發了，若是在想不出辦法，不隻是他的官要當到頭了，隻怕還要被抄家問斬。
最後還是他的師爺給他想出了個主意，讓他和陳家結親，這陳家是皇商，最重要的是他還是海納商行的股東，現在大同、山西兩地的邊關隻有海納商行一家能夠出關，到時候把他那些貨物都賣給海納商行不就行了。
還有一點好處，那就是陳山明能和萬歲爺說上話，和他結了親，陳山明怎麽還不幫襯一下自己的親家，到時候要錢有錢，有關係有關係，他徐永達的仕途恐怕就要在升一升了。
想到這，徐永達跺跺腳，轎子外麵的管事低聲問“老爺有何吩咐？”
“去陳府！”
“是老爺！”
轎子沒走兩步就停了下來“老爺，前麵的路讓一些兵丁封住了，說今日這裏戒嚴，不許人進出！”
“什麽混賬兵丁！”徐永達本就壓了一肚子的火，沒想到在太原府還有人敢攔自己的轎子“讓他們滾開！”
“老爺。。。小的不敢，那些人中還有錦衣衛呢！”
“啊？錦。。。衣衛？你過去問問，看來了什麽了不得的人物？”一聽說錦衣衛來了太原府，徐永達嚇得差一點尿褲子。
“是老爺！”
過了一會，管事的就跑回來“老爺，那些兵丁都不肯說，小的問了旁邊看熱鬧的，聽他們說今天早晨來了不少騎馬的軍爺，但他們不知道為什麽封了這裏！”
“軍爺？”徐永達頓時安了心，他猛的一抬頭，低聲嘟囔著“近衛軍軍官都不在大營。。。這裏又莫名其妙的來了騎馬的軍爺。”他微微一笑“那可是朝廷的三品大員！來了山西還要拜望他，這陳山明還真是有麵子！”他現在更加的篤定自己的想法，一定要和陳山明結下這門親事！“你現在趕快去找個最好的紅娘，然後籌備禮物去陳府提親！”
“是老爺！”
。。。
在陳府大院內，陳山明今天一早讓府中所有的下人全部放假，就是他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也找了個客棧暫時安排進去，整個大院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草民。。。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蔣作海、陳山明、宋子峰、孔德四人看見李棟匍匐跪下，咚咚咚磕頭。
“快起來！快起來！磕一個就行了，都是自家人，每次都這麽客氣！”李棟笑眯眯把他們一個個攙扶起來。
“皇上請！”陳山明躬著身子在前麵引領。
進了內堂李棟也不客氣坐在上首，李響、王平、杜威等軍將走到李棟的身後如標槍一樣站在那裏，蔣作海等四人則低著頭站在下首。
“這太原府我不能多呆，和你們談完了大軍就拔營回京，這次我是偷偷跑出來的，還不知道京裏麵發現沒有，若是被那些大臣們發現了，恐怕就有熱鬧看了。”說著李棟哈哈的笑著。蔣作海等人也陪著幹笑兩聲，內宅的氣氛有些尷尬。
李棟也是無奈，自從做了這個皇帝，不說這些一年也見不上自己幾次麵的股東，就是王平、杜威他們見到自己也比以前也規矩多了，畢竟皇權在古人心目中占有極高的地位，在老百姓眼裏皇帝就是天。
“好了，說正事，今年我能分多少銀子，最近我手頭可有些緊。”李棟開玩笑的說。
聽了李棟的話，蔣作海等人臉色一僵，陳山明打開一個小櫃子，從裏麵拿出一個賬本和一打銀票放在李棟旁邊的書案上，然後躬著身子退回，和蔣作海等人並排站好。
李棟沒有理會那些銀票，而是拿起賬本一頁一頁的翻看，他的樣子看得很仔細。看李棟聚精會神的樣子，蔣作海等人額頭上滿是汗水。
說實話這賬本李棟看不懂，中國古代的數字全部是用一二三四這樣的大寫，在加上一些進貨出貨，走賬押賬等專業術語，李棟又不是學財會的，自然看得一頭霧水，可李棟還得裝看懂得樣子，不時用手指畫一下其中的某一條，微笑著點點頭。
“嗯，不錯！”李棟終於合上了賬本，蔣作海等人暗自鬆了一口氣。李棟隨手把銀票和賬本遞給了身後的李響，然後微笑著問“說說吧，海納商行最近發展的怎麽樣？”
蔣作海是這一屆海納商行的總掌櫃，所以他躬身站出來“啟稟皇上，海納商行這一年一共盈餘一百七十萬兩。。。各州府都開有分行。。。目前主要從事邊貿、海貿。。。今年海納商行還拿下了內務府采買中茶葉、瓷器等幾個大宗買賣。。。”蔣作海早就打好了腹稿所以說的即簡單又有條理。
李棟讚許的點點頭“你們做得不錯！我很滿意，海納商行交給你們我很放心，今年我希望海納商行能更上一個台階，尤其是海貿這邊一定要加強，這方麵做好了，那就是無窮無盡的財富！”
“是皇上！”
“做海貿有困難我知道，南邊那些世家大族做了好幾代了，你們想貿然插進去想必不易，但是有我在背後支持你們，你們不用怕什麽！”
“皇上，有個事得向您稟報！”蔣作海笑著上前一步，給李棟倒了一杯茶
“說吧。”
“關於海貿這邊，今年恐怕就會有些眉目！”
“哦？”海貿這一塊是李棟最關心的，大航海時代已經到來了，全世界的財富全在海路上，大明已經落後了，所以李棟很急切的希望自己的商行能夠進軍海洋，為大明打開這個口子。
“皇上，年初的時候，我和孔德拉了一船瓷器打算去倭國跑跑看。可是。。。在半路上被海匪截住了，那些海匪上船之後，一看我們沒掛平安旗，說按照海王的規矩，全船貨物沒收，還要殺十個人祭海神。。。當時我們都嚇傻了，心想這次肯定完了。可沒成想那些人一聽說我們是海納商行，居然恭敬的退了下去，為首的那個人還給小人磕了頭，說不知道這是海納商行的船，多有冒犯。。。後來他一路護送我們到了倭國，還沒下船，就有人來要我們的貨，給的價錢還不低呢。。。後來我們還見到了海王，海王很是熱情，說這條海路海納商行今後可以隨便走！小人們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李棟微笑也不說破，心想這肯定是陳新告訴他老爺子的。“好！這麽說，這海貿這一塊咱們也打開了局麵，這是個好消息！”
“皇上。。。海王雖然沒提，但是海王那邊的份子。。。”
“給他！要多少都給他！”
“是皇上！”
看蔣作海等人把事情都交代差不多了，李棟喝了一口茶開口道“這次叫你們來，主要是有件事情要你們做！”
“請皇上吩咐。”
“軍人打仗總會出現傷亡，若是負傷或者戰死，雖然能得到朝廷的撫恤，可那些畢竟都是杯水車薪，所以我打算給大明的軍人做個保險，這是個新的行業，說白了就是這些軍人每個月都會把一定數目的銀子存入海納商行，朝廷在給每個軍人同樣數目的補貼存入海納商行，海納商行也出同樣的銀子，三筆銀子同時存入每個軍人的戶頭，等他們出了意外，他或者他的家屬就可以從海納商行提走這筆銀子。”
蔣作海等人都是精明的商人，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如果大明的每個軍人都把銀子存入海納商行，那海納商行什麽都不用做，隻要把這些銀子拿出去放債就能賺個盆滿缽滿。雖然海納商行也要出一筆銀子，可是畢竟這銀子要等軍人出了事情才給，而且也不可能是所有軍人同時出事，那時候那些本銀不知道能為海納商行賺出多少倍的息銀。
“皇上英明，草民雖經商多年也不曾聽說這樣的法子，不過想來這法子真是妙不可言。”
“嗬嗬嗬。。。就從近衛軍開始實行吧！我隻是提出方案，具體怎麽實行你們是行家，我就不插手了！”李棟又做起了甩手掌櫃。
“請皇上放心，草民等定然不負君望！”
“嗯！好！那今天就這樣吧，你們還有別的事情嗎？如果沒有我這就要啟程回京了！”
“皇上，草民。。。草民等有個不情之請。”
“嗬嗬，還真有啊，那就說說吧。”
“草民的犬子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宋子峰的親侄子今年十五歲，孔德的兒子今年也是十五歲，陳山明的兒子今年九歲，草民們想。。。想把這些子侄送進萬歲爺的近衛軍，給萬歲爺當差聽用。”這就是昨天晚上蔣作海給眾人出的主意，他的意思是把蔣宋孔陳四家徹底和李棟綁在一起，這麽做一來也算給李棟送個質子，讓李棟放心，二來李棟體係中有了自家的人，這樣他們的富貴才能長長久久，世代永傳。
蔣作海等人覺得，李棟是個聰明人，他一定會明白他們的心跡，蔣作海他們滿心以為李棟聽了這話會很高興，可是。。。
李棟手指輕輕的叩擊著桌麵，臉上的微笑慢慢的收了起來，內宅的氣氛一下緊張起來，蔣作海等人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惹了李棟的不高興，他們隻覺得膝蓋發軟，很想馬上跪下。
過了良久“你們知道收買人心這句成語的出處嗎？”
“草民愚鈍，不知。”蔣作海等人搖著頭慌忙答道
“你們知道為何曆朝曆代士農工商，商排在最後麵嗎？”
“草民不知。。。”蔣作海等人心房一顫。
李棟冷著臉“那我便告訴你們，春秋時期，齊國有個商人名叫田光，有一年齊國發生饑荒，田光心善，從各國買來糧食救濟齊國百姓，齊國百姓對他感激不盡，後來齊國又發生饑荒，田光就賒糧給齊國百姓，他用大鬥賒糧，讓百姓用小鬥還，表麵上看他寧肯自己吃虧也要讓齊國百姓得到實惠，但依靠這種恩小惠，田光最後將齊國的人心收在囊中，而後順利上位，一舉收取所有利息-——整個齊國。”
聽了李棟的話，蔣作海等人臉上全是汗水，跪在地上碰碰磕頭，磕巴著說“草民沒想過。。。”
“當初田光救齊國百姓的時候也沒想過將來要篡位。”
蔣作海等人這個時候除了磕頭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做好你們自己的本分，我自然就保你們富貴長久，若是想得太多。。。哼！我捧得了你們，也就能踩得了你們！”說完李棟拂袖而去。
李棟之所以反映如此強烈，那是因為商人有錢，如果在讓他們控製軍隊或者參與朝政，商人逐利，在他們眼中隻有利益沒有國家大義，若是讓商人秉國，那麽整個國家也就淪為他們追求利益的工具了，那個時候這個國家離滅亡也就不遠了。
況且李棟要做大事，軍隊對他至關重要，容不得旁人染指半分，李棟看蔣作海他們隻是無心之舉，所以才厲聲警告兩句，若是換了別人，有多少條命都不夠李棟殺的。
近衛軍僅在山西太原府停留了半天，之後就啟程回京，太原府的人自然不會把這件事情當成什麽談資來說，現在他們說的話題是不知道為什麽陳山明陳府居然拆了門前的兩頭威風的石獅。更有小道消息稱，陳山明派人回絕了太原知府徐永達為他兒子求親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