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無題
四個女人的宴席談不上熱烈,但也不能說是尷尬,每個女人都各自懷著心事。
吉布楚和就算在少不更事,現在也應該明白了,那個一身勁裝的張清瑩應該是李棟最先認識的女人,而且看樣子,李棟好像有些‘怕’她,但是吉布楚和的母親曾告訴過她‘一個男人若不愛一個女人,就絕不會怕她。’
在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情,吉布楚和的父親也娶了十幾房的女人,所以她也沒有太大的心理陰影,像李棟這樣的人物,身邊若是沒幾個女人反倒不正常。
早先吉布楚和還想著獨占李棟,讓李棟隻喜歡自己一個人,可自從她知道了李棟的身份之後,就連這點心思也沒了,現在她隻希望李棟的妻子是個容易相處的人。
談了幾句話之後,吉布楚和徹底放心了,李棟居然還沒有婚配,嗬嗬。這大婦的位置是誰還不一定呢。於是她就踏踏實實的開始吃起涮羊肉,這東西實在是好吃的緊。
張清瑩是個毫無心機的女孩,而且她出身江湖,性格上也偏向於男子,灑脫無忌,所有的心事都擺在臉上,況且李棟已經給她們三個排好了名次,現在她心裏美得很,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一個勁的給吉布楚和夾菜。
趙淑僮心裏最明白,張清瑩是李棟的初戀,在李棟心裏,張清瑩的位置是無可替代的,所以她也早就絕了和張清瑩爭寵的念頭,吉布楚和她是認識的,張清瑩更是跟她好得像姐妹一樣,她在中間時不時的逗趣幾句,宴席的氣氛還算融洽。
曲紅就更不用說了,妻妾爭寵的戲碼在京師裏麵天天上演,看都看夠了,本來她還有些擔心清瑩姐吃虧,可是看樣子那李公子對清瑩姐是真心的,那還有什麽好說的,隻是感慨一下清瑩姐找到一個好夫婿,好福氣罷了,然後沒心沒肺的開始和羊肉片較勁。
飯後甜品也堪稱絕妙,凝脂成霜的稀奶油上麵撒上炒熟的栗子顆粒。
“這個也是我。李公子擺弄出來的,說吃完了火鍋,嘴裏麵又是腥膻、又是火熱,吃這冰激淩不但可以去膩,而且還可以降熱”張清瑩現在毫不掩飾對李棟的讚賞,言語間充滿了自傲。
女孩子對甜品有種天生的喜愛,紛紛拿著小勺送入口中。乳香和濃濃的栗子香交織在一起,沙沙的顆粒在口中感覺無比的美妙,香甜滑糯。
“吉布楚和妹妹,一會你和我們去看戲,好嗎?”
“全憑姐姐安排!”吉布楚和低眉順目的說,其實她對漢人的戲不太敢興趣。
曲紅這個時候咋呼起來“清瑩姐,你說的是不是紅樓夢?”
“你也知道紅樓夢?”
“怎麽不知道,京師裏炒得沸沸揚揚的,現在書館茶樓若是不會說紅樓夢根本沒人去,可就這聽說還得等,要等天津那邊排出新戲之後京師那邊才會有呢!”
“嗬嗬。京師那麽多達官顯貴,他們也願意看紅樓夢?”因為紅樓夢也是李棟擺弄出來的,聽到有人讚揚紅樓夢,張清瑩顯得特別的高興。
“哎呀,豈止是願意看呢?簡直就是瘋迷,有些人急得不行,找了文人士子讓他們沿著紅樓夢的劇情先寫出來解解饞,可是等天津這邊的新劇一拍出來,兩相一比較,哎。反正我聽說現在沒人敢續寫紅樓夢了。清瑩姐,我真的能看到紅樓夢的現場版嗎?我聽說那票有錢都買不到!”
“傻妹子,那劇院都是我。李公子的,有什麽不行!”
“哇,這李公子在天津的買賣可真多呀!”
張清瑩抿嘴笑著,也不告訴曲紅李棟其實就是太子。
“今天演黛玉葬花,我在後台聽過那歌聲,真真是催人淚下。不說了,一會你們一看便知。”
李棟走進自己的書房,普誌高恭敬的跪在那裏,也不知道他跪了多久,李棟一點攙扶他的意思都沒有,徑直走向自己的書案。
有些人你若是讓他跪久了,他會覺得你不重視他,可是有些人你不讓他跪,他反倒是誠惶誠恐,普誌高就是這樣的人,李棟現在已經掌握了一些禦下之道。
“奴才給太子爺請安!”普誌高用力的把頭頓地,不知道從何時起普誌高在李棟麵前就自稱奴才!普誌高對李棟卑顏屈膝到了極點,李棟也默許了他的這種稱呼(明代隻有太監、仆役對自己的主人才自稱奴才)。
李棟點點頭,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起來吧!”
普誌高沒有起身“奴才還要先跟太子爺請罪!吉布楚和姑娘的事情。。。”普誌高不敢有一點隱瞞,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李棟一下子就能看穿他的心思。
“這件事情不怪你!你處理的也很得體!吉布楚和那裏應該也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你放心吧!”
“謝太子爺寬宏大量!”普誌高剛想起身,隻覺得膝蓋發軟,根本無法起身“太子爺,奴才還是跪著回話!”
“說說吧,京師最近有什麽動向!”
“是,太子爺!”
“李福達到京師以後被淩遲處死,和他一起處決的還有參與謀反的三百多羅教骨幹,由於禦馬監的首領太監也參與了謀反,所以皇城內進行了一次大的清洗,來曆不明的太監一律或被圈禁,或被趕出京師。”
“新上任的司禮監大太監叫戴義,有傳聞說萬歲爺中意的是苗魁苗公公,可是工部尚書徐貫上書勸諫說‘從未有東廠廠公出任司禮監首領太監一職,恐將來太監權柄太重!’,劉大學士也同意徐尚書的觀點,所以最後改成了戴義,苗公公因為這件事情很不高興!”
“戴義這個人以前也是司禮監的執筆太監之一,本人不怎麽出彩,做事也是小心謹慎,不過小的打探到這個人好像受過老成化王的恩惠,所以請太子爺務必小心此人!”
“最近都察院、翰林院的有不少官員經常出入徐貫的府邸,討論的議題是太子爺對文臣的態度,他們好像很惱太子爺,說太子爺不尊法紀,任意施為,將來一定是暴。暴君!”
“五軍都督府的軍將最近也頻繁出入成國公的府邸,他們好像對太子爺處理威遠侯的做法頗有微詞。”
“最近還有件事情值得注意,神機營左哨軍炮營都司彭繼祖的師爺,經常在某個茶館秘密的和幾個文官碰麵,具體的談話內容還無從知曉,屬下正在努力探查。”
李棟點點頭,倒了一杯熱茶,遞給普誌高“你做事很用心,我很滿意!那些事情你好好探查一番,有消息用海東青直接傳信給我!”
普誌高接過茶,也不管燙不燙,一口就喝了進去,結果猛烈的咳嗽著,過了好一會才慌忙伏倒“奴才惶恐,這些都是奴才應該做的,奴才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太子爺給的,奴才不敢忘,奴才願為太子爺效死!”普誌高語無倫次的表著忠心
李棟笑著拍拍普誌高的肩膀“不必如此,我還是相信你的,要不然也不能把京師那麽一大攤子事都交給你,京師的事情你替我盯仔細,我不想有什麽反複!”
“是,奴才明白!”普誌高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有件事情奴才覺得不太妥當!”
“什麽事?”
“王先生的父親是禮部尚書王華,負責為朝廷選拔人才多年,朝中門生故舊頗多,可王先生平日裏在京師裏隻結交一些年輕的文官,那些文官無權無勢,奴才不明白王先生的做法。”
啪,李棟用力的把茶碗摔在地上,聽到響聲,門外有親衛高聲詢問“大帥有何吩咐?”
李棟高聲對外麵說“這裏沒事!”然後鐵青著臉看著普誌高“先生做事也是你可以批評的嗎?!”
普誌高最近也讀了不少的書,其中就有些史書,曆代的君王對手下的重臣無不小心謹慎的防範,他也有耳目在天津,自然知道王守仁是李棟手下的第一重臣,按照正常的做法,李棟自然要留些手段以防王守仁權利太大,所以他故意探查王守仁的消息給李棟,本以為李棟會誇獎他會做事,沒想到。。。
“奴才知罪!”普誌高蹦蹦的磕頭,腦門一會就青紫一片。
“這樣的消息我以後不想聽!”
“奴才明白!”
“京師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留你了!”
“奴才告退!”
看著普誌高誠惶誠恐的退了出去,李棟衝著李響努努嘴“你去安撫一下他!”
“是,大帥”李響快步出了屋子
“哥,我不喜歡他!他在背後說先生的壞話!他是小人!”大牛瞪圓了眼睛對李棟說
李棟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和大牛解釋“大牛,有些事情,哥也不願意做,但是必須做,有些人,哥不願意用,但是。我必須用。”
“哦”大牛好像明白了似地點點頭,然後猛的抬頭“哥?”
“怎麽了?”
“你最近很少大笑了!”
聽了大牛的話,李棟愣住了。
天津大劇院門口,不少人在門外仰著脖子等著開閘放人進場,一些想看又沒票的人拿著銀子在門口碰運氣,看有沒有人臨時有事不看把票轉讓給他。
遠遠的劉興就看到了張清瑩他們,趕緊撥開人群一瘸一拐的迎了出去。
劉興是瓦窯口堡存活下來的軍戶之一,腿受了很重的傷,不能在上戰場了,李棟給了他很豐厚的撫恤,又給了他一間臨街的門市,好讓他在家裏安心納福,可劉興是個閑不住的性格,他找到李棟,說什麽活都行,就是不願意在家呆著,李棟就給他安排在大劇院看門,這裏兩天才放映一次,活計也不多,清閑得很。
“張姑奶奶,您可來了,大小姐在裏麵可催問了好幾次了!”
張清瑩笑笑“老劉,我今天帶幾個朋友來看戲!所以來晚了,戲還沒開始吧?”
“幾位姑奶奶好!”劉興很沒正行的給曲紅她們打了一個千“張姑娘放心,還沒開始放人呢”
這些軍戶最講戰場情意,劉興在瓦窯口堡和張清瑩並肩作戰過,所以對張清瑩說話也沒什麽顧忌。
“老劉,你腿腳不利索就讓下麵的人多做些事,大冷的天,腿疼病別又犯了!”
“還是姑奶奶體恤我,不過我這腿算是沒救了,早晚我得把它鋸掉。”
“你呀,又亂說話,改天給你找個婆娘好好伺候你,你就好了!”
“那感情好,您受累!”
正說著大劇院裏麵跑出來一個小太監,看到張清瑩她們,頓時喜笑顏開。
“張姑娘,大小姐看不到您,又在鬧人,您看。”
“哎呀,這個小丫頭,走走,咱們進去吧,老劉改天再和你聊”
“幾位姑奶奶慢著些,階梯上有些濕滑。”
吉布楚和拽拽趙淑僮的衣袖“大小姐是誰?”
趙淑僮湊到吉布楚和的耳邊“太子爺的親妹子,李公子寵得沒邊!”
看到張清瑩幾個人不排隊直接進入大劇院,人群中有一個人頓時不幹了。
“那是誰家的女眷,仗得誰的勢呀?沒有票就能進場,不就人長得漂亮些嗎,怎麽。嗚嗚”那人還沒說完立刻讓旁邊的人捂住了嘴。
剛才還嘻嘻哈哈的劉興,聽到有人說張清瑩,忽然把眼睛一瞪,唰的看向那個說話的人,殺氣這種東西雖然玄乎,但是他們這些軍戶在瓦窯口堡殺的屍山血海,身上沒有殺氣也有幾分煞氣!
劉興眼神犀利得讓那個人心房一顫,頓時覺得喉嚨發幹,呼吸困難。
旁邊站著的人立刻陪著笑“劉爺您多包涵,我這朋友剛從京師到天津,什麽都不懂。。。”
“好好教教你那朋友吧,別因為亂說話惹出大禍來!”
“多謝劉爺!”
劉興身體一鬆,佝僂著向劇院裏麵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吆喝著“準備開閘放人!”
那個人還不服氣呢“不就是一個臭把門的嗎?神氣什麽?!”
“你可小聲些吧,別讓人聽著,否則得讓人罵死!”
“他這麽一個小人物,還說不得?”
“小人物?瓦窯口堡三十多英雄之一!你說得嗎?”
那個人頓時倒吸一口氣,瓦窯口堡的事情京師裏麵早就編成了演義,在茶館那是必聽的戲份,多少年,大明就沒這麽揚眉吐氣過。
“那。那幾個女的呢?她們。”他的嘴又讓旁邊的人捂住了,而且這次捂得更死,左右看看,低聲說
“為首的是太子爺的女人!”
那個人頓時嚇得臉色蒼白。
“普幫主慢走!”
普誌高剛出李棟的屋門,隻覺得渾身發冷,這才發覺內衣已經濕透了。
聽到李響叫他,趕忙躬身行禮“李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談不上,送送你罷了!”
“草民不敢!”
“嗬嗬。剛才的事情你做得太莽撞了!大帥是先生的大弟子,就是這軍營裏,又有幾個人不是先生的學生呢?你說先生的不是,這不是當著和尚麵罵禿驢嗎?大帥心裏肯定不高興!”
“草民現在也很後悔!”
“哎。算了,我替你說說去,大帥那裏還是知道你忠心為他的,想來不會怪罪於你,你好生做吧!”
“草民明白,草民一定盡心做事,草民多謝李大人提點,李大人大恩大德。”
“看你嚇的,走,我請你吃飯,算是給你接風加送行吧!”
“謝李大人!”
夜已經深了,李棟躡手躡腳的來到吉布楚和的房門口,剛想敲門,就聽見裏麵傳出一陣悲傷的歌聲。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那歌聲是吉布楚和的聲音,唱的是紅樓夢裏麵的插曲《葬花吟》。
“這詞寫得真好,唱著唱著就想哭!”
李棟本想進去和吉布楚和說會話,沒準還能。。。就聽見張清瑩的聲音“妹妹,還是你的歌唱得好,比林黛玉那個演員唱得還好聽,我都快哭了!”
李棟頓時倒吸一口氣,趕忙輕手輕腳的離開了,生怕驚動裏麵的張清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