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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吃藕不是原罪

  “隻能容你李五郎一人進來!”猶豫了半刻,藥室內回應道。


  冷哼一聲,邱定滿是不屑:“你這賊人已然窮途末路,何來資格與我家明公談條件?”


  “確是如此!”藥室內坦然道,“不過,李五郎不想進來後,得到幾具屍體,盡情隨意。”


  話音剛落,邱定猛然抬腿狠踹了石門兩腳,石門分毫未動,自己大腿卻是隱隱發麻。而知曉洪九郎也在其中,此前一直與他要好的郝呈,又驚又喜,奈何為石門所阻,心切非常。


  這時,寇氏兄弟二人不知從何處尋來兩麵寬板斧,還沒等李君羨喝止,寇衝手中的板斧已然朝石門連辟三下,刹那間火星迸射,未曾劈開石門,卻將石門上方一塊天頂震裂跌落下來,險些砸到了兄長寇騰,繼而整個天頂傳來絲絲碎裂之聲,不時跌落塊大的碎石。


  待到三斧辟出來的力道卸去,石室盡頭的拐角隱隱顯出無數裂痕,隻聽藥室內哈哈笑道:“我以為李五郎麾下都衛是何等智勇雙全,才能攻破我經營多年的盤陀山,不想也都是些莽夫。不過倒也是,縱容穿著地人模狗樣,始終不過為市井流痞出身,何談智謀?”


  言罷,藥室內隨即傳出一聲悶哼:“明公不必與這窮途末路之輩言說,我洪九郎能追隨明公,已是三生有幸,若有來生,還入明公門下效力。”


  “我慕容索亦是!”


  聞言,石室內被那二頭領鉗住的洪九郎,瞥了慕容索一眼,將嘴邊之言又吞咽了回去。用後來洪九郎的話來說,既已入府做了門客,就該收斂少動歪心思,如若不然,還是趁早離去,免得共事一主,相互難堪。


  “你這二位門客倒是忠心可嘉,便是不知李五郎是否有膽進來一敘?”


  “我明公若吃你這賊首激將法,也不會傾覆你盤陀山了,少在此花言巧語,快出來受降,免得我等攻入藥室……”


  “我進去吧!”李君羨打斷郝呈道。


  藥室內的二頭領顯然已是窮途末路,便是自己進去了,想要遁走也是難如登天,之所以一再堅持讓自己一人進去,想來是有要事相商,不容外人知曉,基本算是臨終遺言了。


  “好氣魄!”


  石門應聲而開,現出半邊縫隙,隻容一人掩身通過,寇氏兄弟早已迫不及待,直衝縫隙而入,卻在前腳剛接近石門的一刻,為身後一道突如其來的寒光逼退,回身一看,竟是郝呈!


  “何以攔阻……”


  寇衝話還未說完,寒光已然架在了他脖頸間,隻見郝呈與邱定紛紛怒目相視:“已然約定由我明公一人進去,自是需言而有信,你這毛頭小兒魯莽壞我明公信譽,他日讓我明公及麾下都衛,以何麵目見世人?”


  “與狂妄惡徒何須言而有信?”兄弟二人為父報仇心切,可顧不得那麽許多。


  但聽李君羨沉聲道:“好生在外守候,待我出來,自會與你兄弟二人一個交代。”


  如此,郝呈仍是不放心,將手中寶劍遞了過來,見李君羨遲遲不接,垂首輕笑:“如此,反倒是讓賊人小看了明公。”


  “心意領了!”


  說時,李君羨側身近前,附耳掩聲與郝呈道了幾句,隨即沒入石門,而郝呈原地楞了片刻,回過神來,暗自頷首,喚過邱定守住石門,自己匆匆爬上石階,出了聚義壇而去。


  一進藥室,各類藥草味撲鼻而來,十分濃厚,讓人不得不掩鼻摒氣,而藥室內的陳設也十分有致,臨門的牆壁擺了三張曲足香案,琳琅滿目,盡是各種藥石器皿。向內的牆壁因有通氣孔,掛了不少藥包,懸空的五層石板,亦是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篩籮,其中不乏晾曬的藥草。


  左側整整一排,是由兩尊數十尺寬大,高約一丈的赭色藥屜組成,有七八屜抽出半截,隱隱可見各類顏色的藥草存儲其中,隻是那藥屜年代已久,磨損嚴重,上麵標注藥名已然模糊不清。


  渾身血跡的慕容索,便挾持著一披頭散發的女子擠在臨近石門藥屜的這一頭,而洪九郎則在不遠處的另一頭,因其身材高大,隻能看見一把長劍抵在脖頸間,看不清其後挾製的二頭領。


  “如何稱呼?”李君羨揉捏著極不舒服的鼻頭,緩緩向前遞近。


  嘿嘿一笑,掩身洪九郎身後的二頭領輕笑道:“五郎追查在下已久,竟還不知我出身及姓名,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是啊,不知閣下出身,卻能巧借天時地利,將閣下困於此狹小藥室,不知是善惡終有報,還是我李君羨天命所歸啊?”


  冷哼一聲過後,隨即傳來二頭領的短歎:“你李五郎是否天命所歸,尚未可知,而我能敗於你手,也隻是棋差一招罷了,不過,能敗於你手,我……我也算不得丟入。”


  “抬愛!”


  “安業!”二頭領脫口道,“時人喚我安業,我不喜歡這個名字,倒是更喜歡為人稱呼頭領、寨主,你說好笑不好笑?”


  聞言,李君羨略作沉思,側眸回道:“安業兄應該不是不喜歡這個名字,而是不喜歡與生俱來的姓氏吧?”


  “對!複姓長孫,名安業,長孫晟第三子,當今太尉、趙國公長孫無忌三兄長,便是在下了。”


  “不是說閣下於貞觀元年,夥同義安王李孝常、右武衛將軍劉德裕等人,密謀借禁軍反叛,兵敗後,李孝常等人為聖人處死,虧得長孫皇後為閣下求情,才免得一死,得以發配劍南道嶲州,何以現於長安,又於這盤陀山糾集萬餘響馬,自封為王?”


  之所以對長孫安業的履曆如此清楚,乃是李君羨本體便是李孝常等人反叛後,為張士貴舉薦,戍衛玄武門。而他要是知曉這長孫安業近年來在長安所謀劃之事,肯定又會說,真特麽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煩請五郎讓你麾下先放了雲,在下自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側身瞄了一眼那乖巧非常,一直目不轉睛盯向洪九郎身後的女子,李君羨應聲道:“那閣下何不先放了洪九郎,以示誠意呢?”


  哈哈一笑,長孫安業仍是掩身其後:“藥室內此刻可是你李五郎三對一,如此還不放心,倒是我高看於你了。”


  “難得閣下抬愛,不如現身一見,我再放了雲如何?”


  話言一出,悄靜的室內明顯能聽到長孫安業急促的呼吸,隻因一時間看不到其麵目,難以揣摩其心理變化,李君羨也不好做聲。過了許久,其呼吸略顯均勻,這才回道:“在下其貌不揚,不如五郎威風凜凜,不便相見,還是先放了雲再說。”


  “是因為閣下身患鬆皮癬,相貌醜陋,唯恐雲受驚吧?”李君羨一句一句試探道。


  呼吸再次急促起來,不過這次很快恢複:“長安縣縣令裴行儉曾與趙國公府門客言,你李五郎是個妖孽,在下還不信,今日著實領教了。”


  “吃藕不是原罪,閣下如此在乎,豈知雲從未放在心上,一直注視著閣下一舉一動,很是牽掛。”


  一邊試探,一邊推辭,李君羨猛然驚醒,脫口道:“是閣下女兒?”


  “不是、不是、不是!”長孫安業怒氣大發,連連否決,聲色顫抖道,“我……我不配。”


  “配與不配,由雲說了算,安業兄何以如此……”


  “你這妖孽再多口舌,休怪我手中利劍無情!”長孫安業憤然打斷,手中冰冷長劍已然在洪九郎脖頸間抹了一絲口子。


  “好!我不再多嘴,閣下先放人醫治!”


  說話間,李君羨招手慕容索將雲扶起來,緩緩向洪九郎身邊推去:“閣下既信得過我,由我一人進來,自是由要事相商,且你我本就無甚深仇大恨,但若情急之下傷了人,可就是另說了。”


  “你家中管事為我刺傷,險些喪命,這也算不得深仇大恨?”長孫安業的語氣明顯有所緩和。


  但聽李君羨冷笑一聲:“閣下早已想好了後事,我又何必心急,多此一舉呢?”


  “你可不是妖孽!”


  話音剛落,洪九郎當即被推了過來,先前也是在緊鄰石門右側的曲足香案上醫治傷口,洪九郎忙將香案藥瓶內的粉末敷在脖頸,又隨手纏了兩卷細絹,這才止住傷口。


  而那藥屜後的夾角也隨即顯出一戴著赤紅色麵具,身材消瘦非常的中年,拱手向李君羨施了一禮,又順勢接過幾近身前的雲,摟進懷中,止不住的溫柔嗬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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