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奇哉、怪哉
山上形勢大定，寇縣尉不忘與李君羨之約，忙召集洛陽兵士趕往山坳救援王複生所率的五十餘宣義坊都衛。
而山上一場惡戰下來，出現了兩件奇異之事，先是眾軍稍作放鬆，發現除了不幸身亡的同袍，受傷最多反而是被初春時節，山間盤道伸出來的樹枝所劃傷，幾乎衝進山寨的兵士人人都不同程度掛了彩。
而且盤道間多生長荊棘，為倒刺劃傷、刺傷後，不傾片刻，傷口略有麻癢，繼而傷口腫大，好似被蜜蜂蟄了一般。
這也是沒辦法，適才若穿了甲胄仰攻上山，可就沒這般迅捷了。
戰事停歇，眾軍齊聚山頂洞府，李君羨一時間都認不出衝殺在最前麵的張慎幾，隻見他頂上兜鍪不知何時不翼而飛，原本還是俊朗的麵龐，如今腫地像個圓鼓鼓的皮球，兩臂衣袖更是被刮地支離破碎，若非刀柄上纏了布條，適才衝殺之際，長刀早就脫手而飛。
兩腮鼓鼓，張慎幾的闊口變成了櫻桃小嘴，嗚嗚啦啦說不清話，直到李君羨湊近前去，這才聽清其所喚，忙求證道：“可是口渴缺水？”
他這一開口，兩頰蟄疼非常，上手一摸，才知曉自己也中招了，而因為被荊棘所傷的眾軍好像也都如張慎幾一般，口渴難忍。
輕裝上陣，並未攜帶飲水，前去詢問正在打掃戰場的陝州兵士，亦是如此，幾經尋覓，終是於山腰的盤道間發現了幾口泉眼，山上響馬平日飲水也是皆由這幾口泉眼供應。
抬了七八缸上去，正欲分水與眾兵士，卻聽人群後傳來急喝：“萬不可飲水！”
眾軍此刻渾身麻癢，口幹舌燥，正是焦躁不安，聞言齊刷刷尋聲看去，隻見兩個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青年衝近缸前，張開雙臂堵住缸口。二人臉上烏漆嘛黑，看不清真容，卻是能從其襤褸的衣衫看出應是縣中差役。
近前沾濕手掌，李君羨抹去兩位青年臉上汙泥，稍作整理發髻，兩個劍眉英目，鼻正唇薄，長相一模一樣青年現於眾軍眼簾，初時以為看花了眼，待到細看，其中一人稍顯體胖，眉目間也沒有另一人那般殺氣肆意，這才心知乃孿生兄弟。
二人正是為盤陀山響馬殺害父母的寇氏孿生兄弟，那稍胖一點的是兄長寇騰，兩眼通紅，難掩周身殺氣，好似要吃人的便是弟弟寇衝。
在身經百戰的洛陽兵士眼中，兄弟二人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竟然堵住水缸，指手畫腳，那口渴難耐的兵士當即就要將二人架開。覺得事情確有蹊蹺，李君羨忙近前護住二人，問道：“寇騰、寇衝，何以不讓眾軍飲水？”
“荊刺有毒！”寇衝脫口道。
話音未落，兄長寇騰也是心切道：“盤陀山周邊所生長荊棘，為獵戶樵夫稱之為百荊花，秋季開花後，其花與荊刺可做藥材，有祛除風寒、疏通經絡、利水消腫之效。但若為其荊刺所傷，便會顯現如眾軍此刻這般，傷口麻癢，口渴難耐，不知情者，一旦大量飲水，毒性更為加重，若無救治，有腫脹而死之危。”
聞言，眾軍半信半疑輕撫身上的傷口，張慎幾與數十腫脹非常的兵士，心急之餘忙近前求教解毒之法，奈何兩腮腫脹異常，連拱手施禮都無法抱拳。
見兄弟二人麵露難色，李君羨強忍著嘴唇撕裂的疼痛，問道：“可是解毒藥草不易籌備？”
“正是！”寇騰肯定道，“世間百毒，五步之內必有解藥，能解此毒藥引正是秋季盛放的百荊花，再結合魚腥草、金銀花等藥草，一二日即可消腫，身體強壯者三五日便可恢複如初。魚腥草、金銀花等藥草，平常藥鋪皆有備用，供應幾千人不成問題，唯獨所需百荊花藥鋪不常備，且如今正值暮春，不到百荊花開放時節，一時間很難尋覓。”
略作思量，李君羨疑惑道：“此荊棘花既然生長與盤陀山周邊，響馬平日走動也難免誤傷，想來寨主也應存儲吧。”
“可惜找不到！”寇衝很是氣憤，“適才響馬繳械投降，我與兄長見眾軍為百荊花所傷，便四處尋覓山，本以為先前爬上山來，不小心放火燒了藥草存儲之地，正是懊悔，卻又不願眾軍受此大難，揪出幾個嘍囉嚴加盤問，這才知曉響馬存放藥草之地另有他處，而這存放之地唯有寨主方合知曉。”
“方合現在何處？”眾軍不約而同道，各個凶相畢露，義憤填膺。
正哄鬧間，一隊人馬傭簇著一滿臉汙垢，發絲淩亂，身著緋色袍衫的中年疾步衝入人群，那中年左右掃視一圈，心切道：“上都護府副都護、忠武將軍李君羨何在？”
此人正是陝州刺史薛進方，別說二人先前就沒打過照麵，就是打過照麵，就二人此刻這般狼狽模樣，誰也認不出誰。
“出了何事？”李君羨下意識半遮半掩近前，張慎幾亦是尾隨其後。
薛進方此刻正是心急，哪顧得許多，附耳掩聲，隻道了一句：“借一步說話！”
響馬繳械投降後，薛進方唯恐有所遺漏，一邊下令兵士借打掃戰場之名，搜尋遺漏響馬，一邊親自於寨中審訊寨主方合。依陝州各縣案卷記載，除了寨主方合以外，盤陀山共計一十二名頭領，今日圍剿時，被洛陽援兵於東西兩溝殺死三位頭領，攻入山寨時，又死了四名。
按說繳械後，餘下五名頭領都應在山寨中等待接收盤問，然薛進方審訊一番後，怎麽也找不到盤陀山的二頭領，搜尋遺漏的兵士也未曾找到。加之大軍攻上山寨乃是前後堵截，響馬根本無處可遁，薛進方懷疑那二頭領應該還在山寨之中，可能是藏匿在某處秘密之地，抱著僥幸心理，等待大軍下山後，再逃出生天。
這與之前郝呈所言，響馬經營山寨洞府多年，皆有遁走密道不謀合而，隻是李君羨卻生起另一個疑問。
響馬頭子繳械投降了，二頭領卻跑了，這不符合常理啊！難道說，這二頭領還比身為寨主的方合還重要？
與此同時，李君羨也尋不到率先攻入山寨的慕容索、洪九郎二人了，當真是奇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