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打開天窗說亮話
長安縣大牢內,那位前來宣讀敕令的內侍,稟足了氣息,宣道:“敕!”
當即,牢內一幹看押的牢頭與牢內其他犯人齊齊跪下,長孫無忌也與李君羨伏身聆聽。
隻聽那內侍稟著鴨嗓鳴道:“昨夜城南霍亂,拒大理寺與長安、萬年縣查悉,乃昌樂坊流痞所為,禍及長安坊民,朕,痛心疾首。幸得玄武門戍衛、左武衛中郎將李君羨削其賊首,與金吾衛等急速平複霍亂,今嘉賞之餘,特令李君羨整治城南流痞,若再有目無法紀、騷擾滋事者,朕,絕不姑息養奸……”
那內侍顯然是許久未曾出宮宣讀敕令,中途換了好幾口氣,為掩尷尬,宣讀完畢,忙扶起二人,招手喚過身後的兩個小跟班,抬手指向小跟班盤中五塊金光閃閃的金餅,稟笑道:“李五郎神勇非常,聖人特賞賜五塊金餅,以資獎勵,望李五郎能早日整治城南一眾流痞,還長安坊民安寧。”
“請聖人放心,臣已有整治之法,一月之內,必讓一眾流痞感念聖人恩德!”
寒暄了片刻,那內侍便以要盡快回去複旨,匆匆離去了,不等其出了牢門,隻聽長孫無忌冷笑道:“五郎好大本事,一月之內便能讓一眾目無法紀盤踞長安多年流痞,感念聖人恩德?”
卻見李君羨也不接話,隻躬身施了一禮:“聽聞今日朝會,還是君侯仗義執言,君羨在此謝過了。若是有得罪之處,他日親赴崇仁坊請罪,還望君侯莫要念一時之怒。”
“豈敢啊!”長孫無忌一擰頭,長歎道。
二人本就無話可說,長孫無忌又有求於人,硬是看著李君羨將賞賜的五塊金餅揣進懷裏,心中實在忍將不下,將牢內閑人悉數轟出牢房,尋了一僻靜之地,掩聲道:“你我心知肚明,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昨夜所求之物,我仍可一一奉上,隻是你得先交出那反咬賊人,免我後患。”
“交給君侯又如何?”李君羨側眸一笑,“意欲殺人滅口,難道君侯不怕大理寺繼續追查?”
聞言,長孫無忌氣得老臉通紅,良久緩不過氣來:“我當門客養在府中總行了吧!”
“那君侯就得問問,慕容索是想去崇仁坊做一不受待見門客,還是願去我崇仁坊做個上賓門客?”
“那你總不能拿了我錢物,還捏我把柄,讓我處處受製於你,夜夜憂心吧?”
“君侯若無害我之心,又何須憂患受我鉗製呢?”
看出李君羨有意為之,長孫無忌也不想再多費唇舌:“錢物可以再加,人必須交,否則,你我大不了魚死網破,最多我長孫無忌顏麵盡失,而你李五郎欺君犯上,再無僥幸餘地。”
見他仍是無動於衷,不禁咬牙道:“何必為了一狂妄之徒,盡毀前程呢?”
卻見李君羨誠然施了一禮:“我之前程早已盡毀,如今費盡心思,隻不過為求自保,想來君侯也知曉一二。之所以借慕容索鉗製君侯,便是想你我從此不再為敵,至於其他事,交由聖人裁決即可,勿論最終結果如何,我都欣然接受。”
“原來你知道?”長孫無忌滿是驚愕道。
“難道聖人不知道我知道嗎?”
李君羨說時,輕拍長孫無忌肩膀:“自君侯將李淳風二人引入京大內,聖人便已知曉我已知曉,之所以能容我至今,還嘉尚頻頻,便是對我還心存期望,而我自是不願辜負聖人之所期。反倒是君侯橫插一手,時不時與我為難,若不是聖人言行不一,便是君侯想要在聖人麵前證明自己,卻不知君侯意欲證明何事?”
“妖孽!你這個妖孽!”
被窺破心事,氣急敗壞,商定也就無果,二人不歡而散。見長孫無忌氣衝衝離去,縣廨外一眾前來迎接李君羨出獄之人按捺不住,在劉仁實的率領下,擠在大牢門前,探頭張望,隻聽李君羨回話道:“且都先回崇賢坊等候,我片刻便歸!”
劉仁實除了前來迎接,還要報喜,正是昨夜李君羨傳來書信,才有他進言金吾衛大將軍,以四麵推進之法,將流竄與長安各坊的流痞,驅趕回昌樂坊。今日朝會,金吾衛大將軍並未獨攬其功,也在聖人麵前為這個還未入職,就立下大功的夔國公長子,請了一功,還是頭功。
當年夔國公劉仁實不受自己賞賜,隻留戀逍遙自在,於李二心中一直是個疙瘩,如今也就順水推舟,將賞賜全都附注其子身上,當朝提拔劉仁實為金吾衛胄曹參軍事,也是成了大唐第一個,還未入職,便平步青雲之人。
看出叔父還有事在身,不便打擾,劉仁實便又勸眾人齊齊回了崇賢坊。這時李君羨所在的牢房草席下,翻出一膀大腰圓之人,周身裹著布帶,麵色蠟黃,眼神陰鷙,也不拂去發髻間的蒿草,冷冷道:“虧得五郎讓我看清了趙國公本相,不然我還心有僥幸。我慕容索雖與流痞為伍多年,惡習纏身,卻也餘又一絲忠義,如今幸逢明主,日後自是竭力以報。”
聞言,李君羨略微點頭,伏身將他攙起:“看這架勢,趙國公是不會輕易容你離開長安了,且容我部署一番,如今還是死牢安全些,便是要委屈你幾日了。”
“不敢,能僥幸活命,已是拖五郎竭力搭救!”
在大牢呆了一夜,縈娘說是,身上難免沾染汙穢,進門之前,要跳個火盆,方能祛除邪穢,搞得陣仗還挺大,除了一眾公侯子弟悉數到場,連樊可求也請了過來,就是裴行儉因為要統計昨夜坊民損失,不曾到場,略顯一絲無味。
臨時擺的宴席,也不算太豐盛,卻因聖人又賞了五塊金餅,崇賢坊上下歡喜非常,紛紛拉著劉仁實道說昨夜經過,一番侃侃而談,三分吹牛,七分真實,聽得眾人連連叫彩。
直問到昌樂坊四大金剛的最終下場時,樊可求這才冷漠道:“那妙手七郎劉齊為萬年縣緝拿後,心知闖了大禍,吞碗片自盡了。”
“碗片?”眾人驚愕之際,也頻頻唾棄,昨夜霍亂之舉,皆因此人放縱麾下,搞得他們都未曾安睡。
孩子們議論紛紛,逐漸忘了今夜宴席的主題,李君羨拉過樊可求與廂房內,問道:“大安坊方式一家四口命案應該是了解吧?”
“確是如我三人呈報,聖人最終判決方氏死於惡賊皇甫林川之手,要我大理寺趕在除夕之前,將其一家四口安葬。”
樊可求言罷,連連歎息:“可惜真凶還在逍遙法外,我等也隻能略盡人事,為其尋一處僻靜之地,希望死後能得安寧吧。”
“城東灞河綠柳林如何?”
略一思量,樊可求終是漏出了笑容:“節時歡鬧,閑時僻靜,倒是不為一處安葬之地。”
聞言,李君羨亦是漏出笑容:是啊!也是一則離開長安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