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南山（三）
第080章南山（三）
漢北軍兵敗淇水的消息傳到了邯鄲。
邯鄲之南的大部分百姓不得不往北逃離，以避楚軍的劫掠。劉信、英布、季布三人皆都換作商人打扮，混在流民之中，往邯鄲城來。
一路走來，邯鄲城南的田地中再不見農忙景象，鄉裏之中，十室九空。大道之上，滿目可見逃難的人群。
這期間，英布打劫了一輛馬車，還強征了一名車夫為他們禦車，劉信並不反對。畢竟坐車要比步行能夠更快抵達邯鄲。
說是馬車，其實不過是流民逃難用的貨車而已，不僅沒有蓬，還十分的破舊。但有總比沒有要好。如今可不是講究生活起居的時候。
比起劉信，季布卻相當看不過英布的行為，多次向劉信反映英布的“種種惡行”。
劉信對此不以為然，隻是笑道：“若季布兄弟能將英布打趴下了，我就聽你的。”
季布這才知道劉信跟他那三叔是一路人。可能會好點，但好的有限。
劉信大部分時間都是踞坐在木車之上的，看著車後的流民慘狀，劉信既沒有英布的幸災樂禍，也沒有季布的悲天憫人。仿佛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季布如果還有別的地方可去，他是一定不會再留在劉信身邊的。
但季布卻無路可去了，季布差人去接自己的家人，丁公擔心因為季布之事惡了項羽，卻早早將自己的女兒改嫁。季布的一對兒女在來的路上，因為天寒地凍，得了傷寒，病死在了路上。
英布混得比季布還要慘。但並不妨礙他沒心沒肺嘲笑季布。
英布這次更過分，單槍匹馬劫掠了一部分流民來，讓這些人服侍自己、季布和劉信。
英布之所以對劉信這樣好，理由也很簡單，劉信看得起他，他也很看得起劉信。
季布終於還是忍不住，再次來劉信麵前打英布的小報告：“君侯，你就不能管管英布嗎？他這樣做，與土匪何異？”
劉信卻笑著問道：“那我問你，現在是做土匪活著容易，還是做百姓活著容易？”
見季布不語，劉信道：“看來你也認為做土匪容易在這個亂世活著。英布現在這樣做，豈不是在救他們，咱們也能在他們的保護下順利抵達邯鄲。如此看來，救人救己的事情為何不做？”
“君侯唇舌厲害，季布說不過你。”
“那大概也是因為我的話語中還是有一些道理的。不能因為唇舌厲害，你就批評他說的話沒有道理吧？”
季布十分後悔與劉信爭辯。
英布已經被人告知季布在劉信麵前說自己的壞話，當下氣急敗壞來到，當下聽到劉信一番話，樂了，笑道：“還是君侯懂我！君侯說得不錯，很有道理。君侯的那個筷子的道理怎麽說來著？”
英布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也因為流傳十分廣泛的緣故，已經耳熟能詳，終於讓他想到了，英布道：“一根筷子易折斷，一把筷子難折斷，對吧？”英布頗為自己能夠想起劉信的名言而感到自豪，他畢竟不是樊噲那個憨憨。
且說三人一路之上許多爭吵，但還是順順利利來到了邯鄲城下。
如今的邯鄲已然是一座新城。
當初秦始皇統一六國，拔邯鄲，為報年少受辱之仇，將邯鄲屠戮殆盡，城池壁壘也盡數遭到破壞。但邯鄲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趙國在此立都數百年，自有其原因在。
也因此六國一統後，這裏又再次因商貿興起，發展成為一座新的城市。因為秦始皇下令，拆除國內的城池壁壘，邯鄲城牆建設未有興建。
後來陳勝吳廣起義，張耳、陳餘在趙地組織起義，成立趙國，邯鄲作為趙國首都才再次有了城牆。但城池未有完成修建，章邯大軍北上，張耳守巨鹿而不守邯鄲，章邯趁機再次驅逐邯鄲百姓，邯鄲遂空。
後來張耳……
總之，從邯鄲的興衰反反複複的曆史中可以看出河北百姓生活的動蕩。
閑話休提，且說劉信三人既然抵達邯鄲城下，拜帖送至郡守府。
韓信撫平河北之地時，張耳未作反抗，便投降了漢軍。之後，便被劉邦留守在趙地，以趙相的名義，撫恤趙國子弟。隻是趙相隨在，上麵的王卻已經不在了。張耳實際上算是趙國的實際掌權者。
邯鄲城，相國府大堂內。張耳從季布手中接過劉信的拜帖，張耳拿起拜帖，還未看拜帖上的內容，卻因為手心顫抖，拜帖竟是掉落在了地上。
季布將書信撿起，複遞給了張耳。兩人相視而笑，都覺得十分地尷尬。
一旁，張耳子張敖見了這場麵，不解道：“大人，我已經為你打聽過了，武平侯並未帶大軍來，看來淇水之戰，果真是敗了。武平侯既然沒有了兵，咱們怕他做甚！邯鄲還是咱們的……”
張傲言語罷，張耳卻是看向季布，笑道：“淇水之戰後，季布將軍為何不返還楚軍？反而跟隨君侯來邯鄲了呢？”
季布反問道：“項王待常山王也不錯，常山王為何背楚而向漢呢？常山王若是後悔當日之事，眼下倒有一個機會，武平侯便在城門外，常山王若能將其殺死，將武平侯的人頭交給項王，項王必然歡喜，不會責怪常山王當初背叛之舉！”
項羽當初分封一十八路諸侯，張耳被項羽封為常山王，張耳如今被劉邦任命為趙相，季布在這次稱呼張耳為常山王，也是有意譏諷。
老實說，季布這一番話，是劉信派他來特意叮囑過的，倒還真說出來了張耳心中的小心思，將張耳嚇得魂飛魄散。張耳連忙保證道：“季布將軍為何竟說些瘋言瘋語？我投效漢王，正是念及漢王仁義，如何肯害他的侄兒？閑話少說，我們還是快去迎接君侯！”
邯鄲城外因為聚集了大量流民，所以城門一直是關著的。隨著城門打開，卻先出現一群甲士，驅趕了城門前的流民百姓，單留下劉信與英布站在城門前。
見張耳與季布出城來，劉信與英布迎了上去，一番假意寒暄後，張耳便邀請劉信入城相敘。劉信卻指著後麵的一支數百人的隊伍，道：“趙相不介意為我款待一下隨行之人吧？”
張耳看去，隻見都是一些流民而已，放下心來，笑道：“武平侯說笑了，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我自會幫武平侯看顧好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