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流言
花園裏,安禾示意身後推輪椅的小護士將自己送到那棵大榕樹下,就吩咐她離開了。因為是高級檢查中心的原因,這裏的人並不多,三三兩兩的,相隔甚遠。
今天的陽光明媚得不像話,微風送來陣陣花香,花壇裏的迎春花一簇簇的,嬌豔可愛。安禾垂眸,將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腿上蓋著一層不算厚的毯子,是黑色素底繡暗紅色花的款式,看起來有些年月了。
搭在腿上的手蓄了幾分力,狠狠的掐下去,連指尖都發白了,可腿還是一點兒知覺都沒有。安禾的眼裏慢慢積起了淚,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不少,可直到手都發麻了,卻仍舊是老樣子。
她死咬著唇,素手握成拳頭,一下一下的砸在自己的小腿上,發出沉重的悶響。晶瑩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滴落在毯子上,漸漸暈開來。
唇角有一股血腥味在口腔裏蔓延,她停下了自己有些瘋狂的動作,低聲抽噎了起來。曾經驕傲如她,難道這輩子隻能靠著這一方輪椅過了嗎?這兩條已經殘廢的腿,每一天都在提醒著她自己有多麽的恥辱,多麽的無能……
為了救自己愛的男人,她不後悔。可赫歧珩總安慰自己會好起來,這樣的話真的可信嗎?多少個難以入眠的日夜裏,她都靠著一次又一次的給自己催眠才得以渡過,她願意等待,隻是不知道這一次,要多久?
她抬手將難以自控的淚水拭去,雙手落在輪椅的扶手兩側。捏著輪椅的手指尖發白,她強撐著,將全身的氣力都集中在兩隻手臂上。安禾咬著牙,額頭上開始起了細細密密的汗水,鬢角的烏發被汗水打濕緊貼在素白的臉上,襯得臉色蒼白。
她的身子一點點的離開了輪椅,幾乎沒什麽臂力的手打著顫,幾次沉重的跌回輪椅後,安禾大口的喘著氣,試圖站起來。
可自己的腿終究是廢了,就像斷線的木偶一樣,根本無法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眼看著就要跌落在地,安禾閉緊了眼睛,準備承受痛苦的來臨。
下一秒,她跌進了一個曾經無比熟悉的懷裏。赫歧珩眼裏的驚慌一閃而過,很快恢複了平靜,他一手扶著她的胳膊,一手捏著病曆,又是那副清冷的模樣。
他正欲將安禾重新安置在輪椅上,"歧珩,我的腿能好起來嗎?"她的聲音哽咽著,臉上的淚痕被風幹,整個人因為用力過度而顯得臉色蒼白。
赫歧珩的動作一頓,腦子裏又回想起了方才醫生的話。良久,他淡淡的"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對於安禾,自己的心還是愧疚的,若不是因為自己,她也不至於弄成這副模樣……可思及此,越發的覺得自己是無法坦然麵對喬初的。對她們,他還是欠得太多了。
男人身上的清淺鬆木香隱約傳來,稍微讓安禾定了定心神。她伸手扯了扯赫歧珩的衣袖,"歧珩,你背我吧,我不想坐輪椅……"
風帶著太陽的暖意吹來,安禾祈求的聲音入耳,赫歧珩的視線錯開她的,不知落在什麽地方。時間幾乎像是停止了一樣,四周靜得落葉伏地的聲音都聽得見,半晌,他冷淡平靜的嗓音傳來,"好"。
安禾欣喜不已,心裏一掃之前的陰霾,歡喜不已。可對上他墨眸的那一刹那,她的心一點一點的冷了下去。那雙深如幽潭的眼睛裏,她沒有看到任何的溫柔或是關懷情緒,有的隻是對她一目了然的疏離。
那一刻,她多想撫著他淡然疏遠的眉,狠心的告訴他,喬初死了,死在異國他鄉水城威尼斯。赫歧珩,我們中間沒有了她,你才會發現,從始至終你愛的人隻有我安禾而已。
可她不能,在他麵前,自己必須永遠保持純真善良的美好樣子。我們相愛的路上,那些不重要的人和物,她會親手了解!
赫歧珩沒想到,時隔幾日,自己再次登上了娛樂新聞板塊的頭版頭條。林峰將平板打開放在他麵前的時候,覺得整個辦公室的溫度驟然降到了零下一般,凍得他發慌。
屏幕上的照片是他和安禾的,但隻有一個側影,且拍得不算高清。他穿著一身挺拔的西裝,安禾長發披肩,遮住了大半張臉。畫麵裏,自己一手拉著車門,一手扶著安禾讓她保持平衡,可由於借位的原因,兩人看起來親密無間。
而安禾與喬初酷似的麵容,加之不久前他現身影院捧場《枯玫瑰》的爆料,導致了不少網友激動的認為赫歧珩與喬初兩人分手後又複合。但是,在公關部還在著手回應這件事之時,更大的料再次被曝了出來。
網上突然出現了不少營銷號發布了最新的消息,否認了圖中女子為喬初,直言那人其實是赫歧珩的初戀。一時之間,網絡上各種猜測不斷,粉絲們跟營銷號撕得不可開交,更引發了大呼兩人出麵澄清的局麵。
"哪家報社最先發的?"赫歧珩沉聲發問,身子倚靠進椅子的靠背裏,一手搭在辦公桌上,指節修長的手規律的敲打著桌麵,暗示著他此時欠佳的心情。
林峰如實回答,心裏緊張得不行,自家老板這樣問了,那家報社怕是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買斷那些營銷號把這件事壓下去,明天的市麵上我不希望再看到那家的報紙。"赫歧珩將平板推到了一邊,重新埋頭看起了文件,"對了,給我拿份今晚的娛樂頭條過來。"
對於赫歧珩這樣的舉動,林峰有些摸不著頭腦,買斷和封殺他可以理解,但拿報紙這一說又是怎麽回事?莫非老板懷疑是安小姐做的?習慣了直來直去的林峰,這時候還真是有點想不明白。
晚間,玄幻處傳來了窸窣的聲音,安禾眼睛一亮,驚喜的示意劉媽前去開門。她抬頭看了一眼表,八點二十,有些晚了,但隻要他肯來自己心底的雀躍如何也壓抑不住。
"我讓陳媽把菜熱一熱吧,都有些涼了。"她將手機放在桌上,眸子裏的笑意很深,對於赫歧珩的到來,她有一種終於等到的感覺。
可剛進門的男人連鞋都不換,徑直向著自己走了過來,他將報紙"啪"的一聲甩在桌子上,"這是你幹的吧?"他質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