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人吃人的故事
“誰?”
我猛地轉向聲音出現的位置,在黑暗中自然什麽也看不見,我甚至沒有感覺到有人。
側耳傾聽了好一會兒,依舊沒有聽到任何的動靜,我隻能繼續邁步。不過身上的紙狼已經被激活,圍著我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紙狼不靠譜,但現在也隻有它們能給我一點點的安全感。
走了不知道多久,奇怪的歎息聲在我身邊出現了幾次,隻不過每次我都沒有發現異常,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紙狼的原因,歎息聲的距離比起第一次遠了一些。
到後來,我幹脆不再理會,自顧自的前行。
黑暗中,時間仿佛被無限的拉長,人越來越疲憊,甚至沒有力氣去恐懼。心中隻有一股莫名的煩躁在不斷的積累,我甚至有一種要毀滅一切的衝動。
哪怕是被別人毀滅,我也覺得比現在漫無目的的行走要好得多。
讓紙狼以我為中心,向著四周出發,很久之後,沒有一隻紙狼受到攻擊或者走到邊緣。就好像這個黑暗的世界並沒有邊際,而我是這裏唯一的人。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有歎息聲了,那是為了不讓你崩潰。不斷重複出現的歎息聲,一隻在提醒我,這裏不止我一個存在。
我開始將注意力放在歎息聲上,並且開始努力的尋找,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我懷疑自己會瘋掉。
歎息聲一次次的響起,每次響起的時候我都會派出紙狼向著周圍尋找,但無論是聲音發出的方向,還是周圍,紙狼都沒有任何的發現。
在我不知不覺間,身邊的紙狼正在慢慢的減少。
當我聽到歎息聲再次發出命令的時候,才詫異的發現,一隻紙狼都沒有了。
不,不對,我感覺到我的前方還有唯一的紙狼,我開始向它下達命令,但那隻紙狼卻沒有聽從我的命令,正在詫異間,一個聲音在我身前響起。
“你想讓它做什麽?”
隨著聲音出現的,還有微弱的燭光,以及一雙蒼白而纖細的手。
一隻手拿著白色的蠟燭,另一隻手捏著不斷掙紮的紙狼,沿著手臂看上去,就隻有一片黑暗,仿佛這燭光根本不足以照亮他的手臂。
突然出現的人並沒有嚇到我,反而讓我有一種很放鬆的感覺。因為我已經快要被這無盡的黑暗給逼瘋了。
向紙狼下達了向我匯合的命令,我才開口道:“你是誰?”
“我,我隻是一個可憐人。”
“這裏都是你弄出來的吧。”
我並不是無的放矢,苗婆婆在這裏吃癟的情況,就很能說明問題。
“我?不,我隻是一個被困在這裏的可憐蟲。”
“哼哼。”我還以兩聲冷笑。
對方卻並沒有在意,而是將紙狼放開,任由其回到我的身邊。伸出小指,用長長的指甲挑了挑燈芯。
光頓時大了許多,我也看清了他的樣子。
與其說他是一個人,還不如說是又不同人的碎片拚湊起來的怪物。之所以說碎片,那是因為實在是太碎了,幾乎巴掌大的一塊都沒有。
比如他的下巴,右邊是光滑的肌膚,另一半卻長滿了胡渣,仔細看去,就算是光滑的那邊,皮膚也呈現出不同的顏色和光澤。
我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那人扯出一個微笑:“很嚇人,對嗎?你也知道,在這裏隻有使用別人的身體才能繼續活下去,但我沒有害過一個人,你相信嗎?”
信才有鬼呢,這都不知道是多少人的肢體和皮膚了。
看著我的表情,對方似乎猜到了什麽,看著手中的燭光道:“我每次都是撿他們剩下的,雖然難看了一點,但好歹還是活了下來,不是嗎。”
我看著對方一大一小的眼睛,在這點上他似乎並沒有說謊,也沒有必要說謊。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可以交流的人,沉默了一下就開口問起了這裏的情況。
對方並沒有任何隱瞞,一個慘絕人寰的畫卷在我的麵前緩緩打開。
世代居住的小村,寧靜而安詳,這裏沒有戰火的洗禮,也沒有如狼似虎的官吏,隻有青山綠水伴隨。
衛傾從出生就住在這個連最最年長的老人也說不清楚來曆的小村,和這裏的其他人一樣,過著重複單調但卻平靜的生活。
直到衛傾12歲那年,不知道從什麽地方來了許許多多的人,他們穿著和村人完全不同的衣服,拿著明晃晃的武器,用金色或者銀色的石頭引誘村人給他們帶路。
他們有的人和藹、有的人凶惡,說話、做事和衛傾他們都不一樣。
衛傾14歲的時候,外來的人找到了一個地方,開始修建衛傾看不懂的建築。
衛傾20歲的時候,外來的人來時頻繁出入各個村民的家,不久後他才知道,他們要搬家了,搬離這個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
和其他需要驅趕的村人不一樣,衛傾年輕的心躁動了起來,他第一個勇敢的站出來,並且幫助那些外來的人說服了村人。
很快,他們到了地下,這裏有一條小溪,有巨大的城牆,還有無數整齊的房屋,每一座都修得美輪美奐。
除了需要點火把外,這裏簡直就是天堂。
至於地下,衛傾和村人絲毫不介意,習慣於天葬的他們,隻有天空才是死者的歸宿。
外來人讓他們宣誓成為他的城民,這時已經不需要衛傾出頭了,所有的人都主動的宣誓,永遠的成為他的城民。
宣誓完成後,衛傾和村人也享受著城民的待遇,他們不用再去勞作,每天有那些帶著明晃晃武器的人給他們送來食物和生活所需。
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每天宣誓,直到衛傾30歲。
外來人出現的時間越來越少,隨著一聲巨響,地動山搖後,再也沒有看到給他們送來食物的人。
村人虔誠的宣誓,可是再也看不到高大城牆上的身影。
饑餓的村民想要離開,卻發現,再也沒有出去的道路。
饑餓讓他們失去了人性,如同野獸一般相互啃食,可惜,這隻換來了短暫的生命。
當衛傾穿著血衣,消化完肚子中父母的血肉後,依舊迎來了死亡。哪怕是隨後一個死亡的人,他也隻是苟活了短短的七天。
衛傾以為死亡就會讓一切結束,就算在地獄受苦,他也想要忘記父母在他身下哀嚎的模樣。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事,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村人沒有一個真正的死亡,就算被他們吃掉埋葬的人也從泥土中爬了出來,帶著殘缺的身體對著他們露出牙齒。
隻有不停的吃掉對方,擁有不斷枯萎的血肉,才能得到片刻的生命。這是一場沒有人性的捕食,隻有衛傾,沒有參與,他默默的撿著地上那因為搏鬥而留下的碎肉。
他是最後死亡的人,身體最完整,連肚子裏麵也有很多的血肉,是這裏的至強者。
但他隻覺得這是一個諷刺。
一個個的村人因為得不到血肉而徹底的死亡,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有外人開始進入這裏。因為對外來人的仇恨,讓這些殘餘下來的村人開始團結起來。
慢慢的,他們開始壯大自己,吸收不同的人加入這個注定無法擺脫的命運。
而原因很簡單,他們擔心這裏會再一次的封閉,他們在積累食物。
我聽得頭皮發麻,完全不敢想象那是怎麽的一副畫麵。
“你們沒有想過離開嗎?”
“離開,怎麽可能沒想過,當第一次有外人進來的時候,我們就打算離開,隻是這裏仿佛有一堵看不見的牆,將我們關在這裏。”
我點點頭,我早已經想到,一定有什麽東西阻擋著他們,不然不可能會一直待在這裏。
現場沉默了一會兒,衛傾開口道:“外來人,我想請求你的幫助?”
“什麽幫助?”
“幫我們解脫這個詛咒。”
我帶著苦笑:“你應該也知道,我也差點成為你們中的一員。如果有辦法的話,我肯定會在第一時間離開。”
“但現在隻有你有可能幫助我們。”
大小不一的眼睛就這麽直勾勾的看著我,我繼續苦笑,正想要拒絕,衛傾接道:“作為報酬,我會解掉你身上的毒。”
我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失笑道:“你能解?”
“那個苗婆婆已經被我抓起來了,還有她的徒弟,你放心,我會問出來的。”
眉頭一皺,本來少許的同情頓時化作了憤怒,或許看出了我的不妥,衛傾深深的鞠了一躬。
“對不起,我並不想要威脅你,隻是,我們太想死了。”
心情稍微放鬆了一點:“你確定他們也想死。”
衛傾猛地抬起頭:“我們必須死。”
看了他很久,我才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幫你們,但我願意一試,和解毒無關。”
衛傾拚湊的臉上露出了難看的笑容,伸出手將一顆白色的小藥丸遞給我:“這是解藥,希望你不要怪罪我。”
“解藥?”
“是的。”
看著衛傾真誠的臉,我終於也笑了,接過藥,並沒有問他為什麽相信我之類的廢話,而是直接開口。
“我需要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