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盤問
如果說陳洋就是佐騰武剛,那麽,他為什麽呆在上海這麽多年,潛伏在76號那麽多年,都不來找自己,不來聯係自己呢?
這個76號可是1938年就創辦了。
當然,76號真正出名的還是1939年下半年。
山田智子自然沒那麽容易上當的。
她出身將門,軍校畢業,領事館的課長,不是一般人。
她也是特務。
鬼子的領事館裏的人,很多都是特務,都在暗中從事地下工作,從事情報搜集工作。
特務機構就是懷疑一切。
陳洋搭上山田智子,雖然可以獲取點情報,但是,也絕非好事,絕非容易事。敵我地下工作,都是敵中有我,我中有你,誰也不會輕易相信誰!
山田智子從鬆口電器商行附近盯梢回到辦公室,再也沒有心思辦公和處理公務及各種文件了。她斜躺在沙發上,一直在苦思瞑想著“佐騰武剛”這件事。當時,山田智子之所以會送陳洋去同仁醫院,那是因為她忽然接到“佐騰武剛”的電話,懵了。
現在,事情過後,她開始反省,開始反思。
很費神!
很傷神!
下班了,她也不知道。
直到天黑了,她才忽然發現天黑了。
她從沙發上起身過來摁亮燈,拿了槍和車鑰匙、小包包,走出辦公室,走出領事館,駕車回家。
她胃口不佳,半碗麵條也沒吃完,便沐浴更衣,駕車前往海軍俱樂部。
夜上海的美麗開始了。
山田智子移下車窗,讓有些漲疼的腦子清醒清醒。
晚風輕拂而來,她頓時心曠神怡。
道路兩旁大廈和江麵上的輪船的眩目燈光,仿佛給夜晚的上海披上了一件雍容華貴的禮服。
海軍俱樂部內。
彩燈變換著不同的熒光,也讓每個來這裏的人變幻著麵孔。穿綾羅綢緞的,穿軍裝的,穿豔冶旗袍的,都是端著酒杯,往來穿梭於人群中,尋找自己心儀的獵物。
山田智子也端著一杯酒,往來穿梭於人群。
她在認真的尋找陳洋的身影。
不少軍人、殷商貴人向她發一起跳舞的邀請。
但是,都被她拒絕了。
而且,她心事重重的。
有些人向她打招呼的時候,她也沒有感覺。
但是,此時的陳洋,還在馬爾賽咖啡館陪張思吃飯。
“佐騰武剛今晚到底會不會來?今天,他讓陪我去同仁醫院,不會是為了情報吧?不會是為了那個老鷹吧?”
山田智子的目光,在人群中沒找到陳洋帥氣的身影。
她都找得有些暈眩了。
她趕緊端著酒杯,坐到舞廳最後一排的一個角落裏。
她獨自一人,也無心品酒。
她就此孤坐著,目光呆滯。
她的心裏在思考,在思索。
她又浮想起今天中午的事情。
點點的畫麵,她也不放過。
每一個鏡頭,她都認真回憶,認真反思!
她希望能從陪“佐騰武剛”去同仁醫院這件事中,找到些許答案,找到些許蛛絲馬跡。
忽然,山田智子想起了陳洋那輛車頭撞凹的轎車。
那輛轎車既然被警察拖走了,那警察事後也會找車主啊!
嗯!
對!
這就是佐騰武剛留下的痕跡。
通過這個痕跡,我就可以查到他的行蹤,他背後的人,他的意圖,他的軌跡,查清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佐騰武剛!
山田智子心想至此,頓時心情大好。
她端杯起身,走向吧台,要給特高課打電話。
但是,她來到吧台之後,抓起電話,又放下電話。
因為她忽然想到,雖然同仁醫院的實際控製者是特高課和憲兵分隊、76號,可同仁醫院所處的極司菲爾路卻沒有明確是哪個警察局或是巡捕房管的。
當年租界當局為了擴大租界的麵積和權力,就以種種理由為借口,在租界之外的地方修築馬路,也叫作“越界築路”。
由於管轄權混亂,極司菲爾路往往成了誰也管不了的“真空”地帶。
馬路也是曲曲折折的,寬寬窄窄的。
此時,陳洋來了。
今晚,他是鬼子軍裝打扮,英挺帥氣。
他是在把張思送回家之後,在車上更換的衣服。
他直接就來到了吧台。
七點四十五分了,此時,舞廳裏的人越來越多。
所以,陳洋就直接來吧台。
山田智子轉身,便看到了陳洋,不由一怔。
陳洋笑道:“智子,不好意思,我沒想到你那麽早過來的。我怎麽算,也算到你會在八點之後到的。所以,我七點四十五分就到了,為的是早點來等你。男人等女人是應該的。女人等男人,就不正常了。對不起啊!走,上二樓廂房去,今晚,尾崎老師、西園寺老師也會過來。”
他說罷,朝山田智子欠欠身,甚是禮貌。
山田智子聽到這話,倒是感動。
她放下那杯酒,近身過來,低聲問:“你真是佐騰武剛?”
她說罷,從皮包裏掏出了手槍。
看樣子,她怕陳洋暗算她。
或者,她要審問陳洋。
陳洋見狀,心裏好氣又好笑,笑道:“是啊!我就是佐騰武夫之弟佐騰武剛啊!走,上二樓廂房再說詳情。”
他說罷,又躬身請山田智子在前麵走。
山田智子對比今天中午的愕然,此時已經清醒多了。
她握槍指指側麵的樓梯口,說道:“你在前麵引路。”
她真怕陳洋會暗算她。
真是謹慎!
陳洋招牌式一笑,便在前引路。
為了把戲演像一點,演真的一點。
陳洋早已經已經串通好了尾崎和西園寺。
尾崎和西園寺已經在二樓的一間雅間等候了。
這個雅間,三麵是用布包著的木板隔著的,其其中一麵是敞開式的,可以看到樓下的舞廳,聽到樓下的音樂,看到樓下的人群。
但是,相對於一樓,已經安靜許多。
今晚,之所以選擇這樣的雅間,沒有選擇廂房,就是因為要消除山田智子的疑慮,也怕她不肯進廂房。所以,當陳洋說上二樓廂房的時候,山田智子確實掏槍了。
此時,陳洋引領山田智子來到二樓雅間。
尾崎和西園寺起身,躬身相迎。
山田智子急忙把手槍放進包包裏,還有些不好意思,俏臉紅了。
她也朝尾崎和西園寺欠欠身。
陳洋移開坐椅,恭請山田智子入座。
山田智子落坐,陳洋這才落坐。
尾崎躬身為山田智子倒了一杯茶。
西園寺為山田智子倒了一杯清酒。
山田智子怔怔地側身望著帥氣的陳洋,心情複雜地問:“佐騰武剛,你來上海幾年了,為什麽現在才找我?你現在似乎逆生長啊!好像更嫩了!”
陳洋笑道:“站在最低點,抬頭就是成功!以前,我在76號是一個科長,要幹具體工作的,76號那會剛剛創建,工作千頭萬緒,我忙死了。後來,我成為副處長,要聽處長的。現在,我晉升為副主任,就有空了。當然,這是寶島司令閣下、犬養熊先生出麵為我撐腰的功勞。所以,我終於有機會,有時間,來約你出來見麵了。而且,我以前也不知道你在領事館工作啊!直到那天晚上,你來吧台打電話,我感覺你很像山田智子,可是又不敢肯定,便托尾崎老師幫我打聽,結果,打聽到你在領事館工作。我這才敢找你。當然,我給你打電話之前,也猶豫了很久,因為你和我哥哥分手的事,我怕尷尬。”
西園寺和尾崎都暗暗歎服犬養熊有眼光,暗暗歎服陳洋的記憶力好,暗暗歎服陳洋會吹牛!
尾崎也抓住話茬,緊急地說道:“智子,我可以作證。武剛是犬養熊的學生,也是土肥將軍通過犬養熊先生安排到76號工作的。你知道,我們的特務組織眾多,人員潛伏分布,這可是最高級的機密之一。不能隨便打聽的。因為你和佐騰武夫感情上的事情,所以,我才敢出來作證。不然,土肥將軍發怒了,你我都得死。”
山田智子訕訕地說道:“我知道。我現在沒問武剛潛伏的事情,我隻是問他當特務前的一些問題。”
尾崎便不吭聲了。
西園寺把點心、花生移到山田智子麵前。
山田智子端起茶杯,呷了口茶,又側身問:“武剛,你啥時候從陸軍大學畢業的?”
她這話問得有點弱智,但是,她又不能不問。
於是,她還是從最簡單的問題問起。
陳洋笑道:“淞滬會戰前啊!我是你的學弟,和你相差一個年級。不過,我和你同齡。我哥大你兩歲。我到了中國之後,就參加了南京戰役,那仗打得很順利。然後,犬養熊老師找到我,說土肥將軍要從參加南京戰役的這些將士中,挑選一批精英,從事情報工作,土肥將軍說從南京戰役來看,情報工作更顯得重要了。犬養老師說我長得麵善,讓我喬裝成商人,和中國人結交朋友,獲取了很多資源和信息。前兩年,76號剛剛創辦的時候,犬養老師說丁士群和李默邨矛盾頗大,丁士群麵善心狠,架空了李默邨,怕丁士群將來架空梅花堂,也架空特高課,所以,得派人盯著丁士群,就派我混入青幫,然後潛伏到丁士群最看重的警衛總隊工作。後來,犬養老師又通過關係,把我安排到76號最有權勢的偵輯處工作,並通過關係,讓晴木、鈴木、鈴木杏子、淺倉佯裝監視我,懷疑我,抓捕我,讓我以此獲取丁士群的信任。直到今天,晴木和淺倉也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也還在暗地裏盯我的梢。所以,我在76號就步步高升,春節前,寶島司令閣下親自出麵,讓我晉升為76號的副主任。接下來,犬養先生準備撐我當特務委員會副主任,讓我潛到南京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