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苦勸
鄭品、趙雲、盧嬌幾個恰好從背後的公寓裏過來,見狀紛紛讚歎,又哈哈大笑,還在大笑聲中感慨萬千。
張霞滿臉紅豔,甜笑不停。
她的心裏,盈滿了幸福。
陳洋招牌式一笑,向她們揮揮手,便駕車而去。
貝當路兩旁,法桐雄偉,枝葉茂密。
雨霧迷蒙,紅豔豔的花朵在法桐下的花石圈中盛開,在絲雨裏若隱若現。
陳洋駕車來到了貝當路公寓區,敲開了胡璿的房門。
胡璿仍然是穿著寬鬆的睡袍出來開門的。
室內,還飄著藥味。
陳洋進屋,聞著這股藥味,甚是難受。
他劈頭就問:“你是愛國青年會的人?你什麽時候加入那個組織的?是在紅玫瑰的時候嗎?”
胡璿呆呆地望著陳洋,懵了。
她沒想到幾天不見,陳洋啥都知道了。
她也曾想在兩人結婚前把此事告訴陳洋的。
因為她現在也知道陳洋是重慶的,也是殺鬼子的。
兩人雖然不在同一個組織裏,但是,目標是一致的。
都是為了打鬼子,都是為了早點趕跑小鬼子。
但是,現在陳洋先說了,她倒是很不好意思了。
陳洋盯著胡璿一會,歎了口氣:“應該是紅玫瑰為你做的身份掩護吧?這幾年,你也應該參與刺殺了不少的小鬼子。我佩服你,也佩服你們的組織。我也沒想到,我這個紅玫瑰的前老板,竟然也為你打掩護。你才是資深特工啊!”
他說罷,便抓起水壺,盛水燒水。
胡璿反應過來,紅著俏臉,坐到沙發上。
一陣沉默。
陳洋燒沸水,又清洗茶杯,然後倒些野生紅茶,泡水之後,把第一泡茶倒掉,又倒水進去,泡了幾秒,便給她倒一杯茶,也給自己倒一杯茶。
他端起茶杯,吹吹氣,聞聞茶香,抿了小口,嘖嘖讚歎這茶真好喝。
然後,他放下茶杯,又起身推開窗戶。
他回到沙發前坐下,關切地說道:“藥味這麽濃,你也不開窗。昨晚,你的男同事傷情如何?要不要我幫忙聯係教會醫院?咱倆其實是一樣的,都是潛伏者,潛行者,目標都是打鬼子。在這方麵,你也不用防著我。”
他說罷,呷了一口茶。
胡璿也端杯而起,呷了一口茶。
然後,她放下茶杯,這才緩緩的吐露心聲。
她低聲說道:“不錯!我是民間抗戰義士,是愛國青年會的成員,一直在暗中行刺漢奸和叛徒。1937年11月從南京來滬。那段時間,我沒錢,全靠姐妹接濟。1938年夏天,進入你的紅玫瑰唱歌。因為我的姐妹中有一個叫雄文燕的,她是愛國青年會的人,她接濟我很多。所以,她拉我加入她的組織時,我沒有拒絕。當時,我是懷著感恩的想法的加入她們的組織。而且,練武功,練槍法,也很辛苦。她哥哥雄文泰是秘書長。總舵就設在興邦鍾表商行裏,也在霞飛路上,就距離你的金裝美人公司下屬的鍾表店不遠。”
陳洋聞言,焦急地說:“你們別犯傻,張霞她們有可能是假投誠我的,也可能是假的離開76號。春節前,我就被她騙過一次,你知道的。正是因為她騙了我,所以,我才讓小琴和苗苗把你從陳勁中家裏接出來。你們快把興邦鍾表商行搬遷走,搬到公共租界去。不然,你們的人進進出出,又在張霞的眼皮底下,終究是很危險的。”
胡璿感覺很暖心,感動地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你很關心,很為我著想,尤其是在我成為植物人的那段時間,你經常來陪我,不離不棄的,讓我很感動。這輩子,我為你生,為你死。我也知道,張霞就是故意的把她的金裝美人公司搬到興邦鍾表商行附近的。她們此前可能已經發現了我們這個組織,所以,她故意在此選擇辦公司的。前些天,鄭品、盧嬌、趙雲也是經常過來,總說我們的產品好,總問我的貨是哪裏進來的?她們說,能否把我們的貨源渠道給她們?其實,她們是在觀察進出我們商行的人,有沒有可疑的人?雄文泰已經在公共租界找了一間商鋪,正在找人裝修裝飾,我們的人很快就會搬到那裏去。”
陳洋焦慮地說道:“那你們已經很危險了。你也不能再住在貝當路的公寓裏了。”
胡璿不以為然地說道:“法租界還是很安全的。法租界在上海保持了高度的獨立性,整個法租界現在是上海最高級的住宅區,建築風格可以說整齊劃一。公共租界哪有這麽好?上海作為東方巴黎的美譽也是得益於法租界。法國人始終對法租界保持了極大的控製力。在淞滬戰役中,小鬼子侵占了虹口一帶的公共租界區,將蘇州河以北的公共租界納入鬼子的事實勢力範圍中。但是在法國海軍的威脅之下,小鬼子也沒敢染指法租界。所以,我還是住在法租界較為安全。再說了,過些天,咱倆就結婚了,我就搬到你家裏,哦,咱們的新家裏去了,何必急於一時呐!”
陳洋卻是提心吊膽地說道:“我說的不是這個。而是你和興邦鍾表商行,距離金裝美人公司不遠。兼之,你昨晚和你的同事一起刺殺了產業老板蘇盛這個大漢奸,鬼子的便衣也會盯著你。而這起事件就在貝當路的酒吧街,你們逃得那麽快,巡捕房的人也會盯著你的。他們沒有明裏搜查,但是,暗中肯定有動作。小璿,你還是聽我勸吧,小心駛得萬年船。當特工不是人當的,很艱難的。你別以為刺殺幾個大漢奸,就很了不起,人生就很成功。你若是這麽想,那就大錯特錯了。聽我勸,好嗎?”
胡璿卻固執地說道:“唉,我們有我們的紀律。雄文泰還沒下指令呐!我不聽他的命令,我也得死。你以為我容易嗎?我們那個組織,其實很好。就是雄文泰當了秘書長之後,性格多疑,剛愎自用。我前天剛向他報告了我要和你結婚的事。他斥責我和76號的人相戀,就是背叛他。我又不能明言,我隻得解釋說,我也是為了借你這個身份,替我打掩護。他這才放過我。不然,我死定了。再說,我也是剛剛搬到這裏不久,又要搬,唉,煩死了,看看再說吧。現在,你沒啥事就先回上班吧,我得再睡會。我昨晚幫同事療傷到很晚,沒睡好。”
陳洋端杯喝茶,起身又歎了口氣。
他心情沉重地說道:“小璿,我比你年長很多歲。在你麵前,在當特工這一行來說,我可以說是老人啊!中國有句古話,叫作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胡璿起身,伸手推著他走,說道:“不會的。我今晚到大都會歌舞廳駐唱。當然,你也不用吃醋,我傍上了一個法國大胡子。他叫斯坦。”
陳洋拉開房門,卻伸手撐著房門,深情地說道:“小璿,你若喜歡打鬼子,就加入我們的組織吧。”
這幾乎是他的底線了。
胡璿撥開他的手,關上房門,卻虛掩著一點,又探頭說:“你們的組織有什麽好?他們現在不是和76號合作販私貨嗎?他們和76號賣國,都賣到一起了。”
她對陳恭他們也有了解,而且,了解甚多。
陳洋欲言又止,真想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她。
但是,嚴明的紀律又讓他合上了嘴巴。
胡璿把房門關上了。
陳洋還聽到了橫栓的聲響。
他心裏甚是難過,知道胡璿已經到了極端危險的時候了。
他垂頭喪氣的走出公寓樓,到樓下鑽進轎車裏,駕車公共租界北區的吳淞江。
他決定搜集齊佐騰武剛的資料,把自己這個假的佐騰武剛扮演好,以此保護胡璿不受到傷害。
他停車下車。
他走到一幢大洋房前,摁摁門鈴。
尾崎的家傭出來開門。
陳洋說道:“請告訴尾崎先生,我是特工總部的副主任陳洋,我要拜訪他。”
家傭沒有開門,轉身進去通報了。
不一會,尾崎出來,打開大鐵門,怒問:“你怎麽到這裏來了?我不是跟你說過,絕非特急情況,你不能來嗎?”
陳洋也不進去,就站在大鐵門前,急促地說道:“我現在就是特急情況。汪明婕現在委托影佐調查我是不是真的佐騰武剛?我快要死了。尾崎先生,你得保護我,給我提供多一點身份證明。接下來,我可是為你勇挑重擔的。”
尾崎笑道:“嗬嗬,我還以為什麽事情呢?不就這點屁事嗎?小菜一碟!你放心好了,犬養熊這幾天已經回國了,他會幫你處理好佐騰武剛在陸軍大學的檔案事宜。哦,你的新工作證,身份是鬆口商行的董事長,佐騰武剛,化名陳洋。西園寺先生會每天在鬆口電器商行為你打掩護。那裏,有你的臥室,有你的各種服飾。”
陳洋接過工作證,欠欠身,說道:“真好!謝謝尾崎先生,學生一定為您效勞好!請代我感謝犬養熊先生。學生一定忠誠於您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