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無題（9）
自己爸媽都是農民，房子全是用墼子（方言，農村拿模具砸硬的土塊）壘起來的然後抹上一層子黃泥，架上一根中檁鋪上五合板兒或是‘硬柴’（方言把比較粗的樹枝或樹杆劈成細小木頭條子）再鋪上一層和（huo）了麥殼的黃泥，然後擺好瓦片，弄個屋脊的土“上房”（方言，主房）。
廂房也一樣，隻不過比上房小一點。
廚房檔次就更低咧，走進它時不免就有這樣的感覺：天晴時有紫外線掃描殺菌，下雨日有雨珠兒刷鍋砸碗，葉龍給廚房取名為：“落後的半自動化”。總之就是廚房天晴時走光，天雨時漏雨！
當然院子也是土院子，是土滴不要緊，主要是整個院麵形成了二麵角，不在同一個平麵內。這一下完雨全院子都成鏡泊湖，月牙泉或者是澇壩（方言，大的積水坑）。這整的全家人隻好拿著馬勺一點一點的舀積水了。
大門更不用說是單扇門，形狀是平行四邊形。家裏沒有存款，爸媽更沒有穩定的收入，用葉龍的話說就是從地裏刨著生活著哩，聽著像是野雞。一般來說不管是野生植物還是野生動物，都比家生植物和家生動物拿到集市上去賣的話價格高一點，不過人就不一樣了！
葉龍恍然大悟：“怎麽把自個想成是‘野人’咧！打住，打住！”
開始下一個話題。
“難道真的自己很內向？自己這幅容貌能不能算得上是帥？”想到這裏葉龍起身開燈，拿鏡子，找到了自己小時候的一些照片，開始研究。
拿著鏡子一照，果然這幅麵容長得像“女生”有那麽一點點陰柔。這下葉龍高興了，因為現在的帥哥都長得像女生。再看看自己小的時候忒可愛，戴著爸爸賜給他的一頂軍用大頭帽子，這帽子可不簡單哩聽爸爸說是爺爺戴過的還上過朝鮮戰場咧！現在葉龍不戴了就掛在葉龍家的上房牆上，等著以後有兒子了再給兒子戴。
再看看照片中站在自己身旁比他小半個頭的妹妹，頓時有一種滄桑巨變的感覺，好想哭！這張斑斑駁駁的照片是舅舅拍於數年前的臘月二十三，地點在鄉政府門前。記得那天一家人剛趕完集，每人背著一大疙瘩買回準備過年的東西；葉龍拿著幾張門神爺和灶爺，妹妹提著二斤“糖瓜兒”（農村過年特有的一種糖，從大米中提煉手工製作而成，工序多而繁瑣。）邊走邊吃。這不正好舅舅借了相機一台準備回家耍，看到外甥心情一激動就要拍照。葉龍和妹妹那個時候也沒怎麽拍過照，感覺這玩意兒新鮮也就蹦跳著去拍了。當時葉龍穿著一雙解放牌暖鞋是媽媽手工做的，妹妹的也一樣隻是顏色為大紅色鞋幫子上還繡著幾多花花兒——那個時候爸爸最崇拜解放軍因為爺爺當過兵，現在鞋子是爸爸買的他也隻好將就著崇拜一下了。葉龍側身擺了個姿勢，騰出一隻手故意提了提右腿褲子露出了腳踝，自以為是帥死咧。有人說：看一個人的品位就要看Ta的襪子由此可以推斷葉龍沒什麽品位。因為他幾乎不穿襪子！
從這張照片上還能隱隱約約看到小雅的另一側臉蛋略略鼓起，噙著一顆糖瓜兒。旁人還以為是被葉龍打了一拳哩。
這張就這樣翻過去下一張是小學畢業照：這張照片上的很多同學都結婚了當然了全部是女生，男生還都守著貞操，守到最後就是光棍！
一般來說，農村裏的女孩子不管是輟學去打工還是繼續去外地求學，過一段時間回家那已經把能辦的和不能辦的就全辦了隻等著領證兒，成家之心就像是雨後割掉的韭菜竄著長哩！“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話一點都不錯。農村的丫頭是最好哄的隻要一個糖瓜兒，而城市的姑娘要一顆鑽石。不過有個前提，要哄農村的姑娘你必須不是農村戶口，要哄城市的丫頭除了有鑽石外要麽要離鳥巢近一點，要麽就離中國遠一些，漂洋過海的那才叫帥，來去騎飛機的那才叫高~~~農村有這麽一句話：這現在有錢咧連狗都可以叫“貴婦人”。
這什麽東西小的時候人看著都很可愛，一長大就沒有了那種感覺。找一個例子證明一下：這就好比一個富婆抱著一隻寵物香豬，那為啥不抱咱豬圈裏跑的豬？就是這個理。
這張畢業照上有一個人，在某天的某個動作讓葉龍每次瞧見她就成了條件反射。那是葉龍讀初一的時候：學校在這個偏遠山村背麵的背麵再翻過一座山，因為那會兒這個村子的孩子幾乎都沒住校，所以葉龍也沒有——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跟著大眾走沒錯，這也符合少數服從多數的原理。
學校夏季六點半上早操，冬季七點。每次周一操場集合升旗，校長都要高談闊論一番再次強調每個同學都必須上早操而且要趕上早操，還不能遲到！這是對身體大有好處的~~~除過星期六星期日，早晨四點半左右整個村子就開始躁動了，孩子們相約呼喊著同伴們的名字稍等片刻集結好隊伍後拿著手電筒出發了，一路長途跋涉，翻山越嶺剛走了一半路，天還沒亮手電就不工作了，隻有抹黑前進來到學校還要上操！就這樣他們相約著早晨去，晚上歸。真是頂著星辰去，踏著月光歸。雖然累但大家都感覺很幸福~~~有一次下雪封住了狹窄陡峭通往學校的道路，大家經過商議一致表決“去不了”。
第二天老師點名批評，並兩袖清風，絲毫不偏袒的按照班規每人罰款五元。老師補充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你們這群烏合之眾。我管你是離學校遠還是近！大雪雖封山，你就不能讓你爸爸拿鐵鍁把路上的雪推開你下來？！你就不能繞著走啊？！我看你是想睡懶覺咧！你這一偷懶等於拉了班級的後腿，等於給我臉上抹了黑，下次的優秀班級評比又沒有了我們班……你們這幫垃圾還真是活來咧！”說罷很驕傲的把頭朝外麵滿是積雪的山坡上看了看滿足極了！學生們不約而同的把臉側向挨批的同學~~~平日裏這位老師自稱是：“包文正”這一看是果不其然~~~真有包拯那範兒，不愧是“園丁”！不過葉龍不這麽認為，葉龍越來越覺得這班主任就像是晉惠帝，有人上奏百姓挨餓~~~人家回答是：“何不食肉糜”
這五塊錢就是葉龍兩周的零花錢啊！這山上的孩子早晨起床太早來不及吃早飯，就隻能自己跑到廚房裝兩個幹饃饃背幾顆蘋果匆匆上路到學校，蘋果不知不覺就被同學拿去了，隻留下一個紙條：“借蘋果一用！”沒有了主要營養，那就隻能去學校小賣部買一袋海帶絲下饃饃！渴了就去水龍頭那裏喝涼水。
雖然都是同學，但男生和女生是從來不在一起走的，農村嘛思想比較保守！
那是一個夏季的黃昏男男女女們走到半山腰突然就電閃雷鳴風雨交加，沒辦法了大家都豁出去了隻好慢慢的硬著頭皮往上走，走著走著就變成了類人猿腳手並用，朝流著山水的陡坡爬去，終於都爬上了坡全身都濕了那涼的才叫爽~~~有一個女孩輕輕的說：“葉龍你書包拿過來我幫你抱著……”
葉龍猶豫了一會兒說：“不用咧，書包裏啥都沒有，輕著哩！還是我自己背著！”
“汗~~~沒事，沒事！拿過來吧！”女孩說著就奪過了葉龍的書包緊緊抱在懷裏。葉龍不知道該說啥，隻是默默的跟在人家後麵，心裏有一種想叫喚的衝動和吃了蜜的甘甜。此時此刻任何話語都變得是那麽蒼白無力，就連月亮都變得朦朧起來，浪漫的不得了……
後來葉龍就戳學了，輟學後的兩個月他呆在家裏，繼續看書想著有朝一日東山再起。
有很多同學受老師之托叫葉龍回學校說：“一切免費”，其中那個女孩子不知道敲了他家單扇門幾次，每次葉龍聽見那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就慌忙把自己藏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