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3章 遠行

  如此數日,再而數月。穀中除了猿告別,別無相伴,林戰一時感覺生活無味,不意竟拿出幾下抽屜裏的棋枰,觀摩良久,不舍放下,卻又無人對弈,一再無奈,索性隨手擺上棋子,先前隻是無意中亂擺,擺幾顆白子,再擺幾顆黑子,再後來,竟然不自覺地自己與自己下起棋來。剛上來還隻是閑悶無聊玩玩,打發時間,時間長了,自己與自己對弈竟然也是越來越有意味,往往左右對弈,欲罷不能。竟能對棋局熟記於心,便是不擺棋枰,不下棋子也能在心中自己與自己對弈,有時呆呆麵對遠而坐,微眯雙眼,心中卻是在棋盤上廝殺得難分難解,一方圍堵,一方突破,一方步步為營,一方絕路逢生,隻覺得在心中暗暗對弈下棋,好不精妙。


  穿梭經年。


  每日裏猿告別都帶著林戰到那峭壁前攀援。漸漸林戰功力大增,已能登上三四十丈高。穀中季節難辨,匆匆一載而過,林戰隻覺內力漸增,卻不知歲月輪轉。這日裏,林戰正在打坐,反複練習胎息訣,神若入定,隱約聽得身後簌簌聲響,以為是猿告別獨自玩耍,也不不去理會它。仍沉醉於練功之中,卻不知凶險就近在咫尺,一條蝴蝶花斑蛇正試圖靠近,再看那條蛇,有丈餘長,形神可怖,蛇頭頂著一顆紅色肉球,遠看如櫻桃,鮮豔可口,專門誘引鳥來啄食,伺機捕獲獵物。這條蝴蝶花斑蛇於林中迂回而進,準備偷襲林戰,眼見離林戰漸漸近了,昂頭吐信,頭上贅肉突起,蓄勁前撲。就於這千鈞一發之間,猛聽一聲怒吼,狼“鎖愁”縱身撲來,仿若從而降,箭飛駿馳一般撲向毒蛇。那蛇本欲捕食,忽然被強敵狼截斷了前路,心頭大惱,轉而將頭對準了狼,狼“鎖愁”好像並不急於進攻,等到蛇前身昂起,頭部力竭下落之際,倏然撲上,張嘴死死咬住毒蛇的頸項,搖動摔打。那條毒蛇就勢扭動軀體,緊緊纏住狼,一顆毒牙咬進狼皮毛裏,不肯放鬆。


  林戰聽到撕打聲響,轉眼看時,情形已可怖至極,狼與毒蛇翻滾於一處,林戰想出手幫狼“鎖愁”,卻苦於無處下手可打。那條蛇已將狼全身纏繞得密密無隙。翻滾了好一會兒,蛇才漸漸鬆了纏繞的身體,狼也疲憊地鬆開了牙齒,林戰自生在水鄉,知道蛇還會再次蓄力反攻,便折了一截樹枝,又一折兩段,將長的一段握在手中,短的砸向蛇頭,那蛇頭被樹枝打中,果然再次一躍而起撲向林戰,林戰早有準備,正如長輩所言,麵對敵手,一定要一招製敵,不可讓對手有第二次出擊的機會,林戰將手中尖尖的樹枝刺向蛇頸,一招刺穿了毒蛇七寸。他怕蛇還不死還會再伺機反擊,狠狠將蛇頭插在地上。


  林戰轉身抱起狼,撥開毫毛,見狼傷口已變成墨黑色,他也不及多想,知道再耽擱一會狼便會不救身亡,連忙俯下頭,張口吸吮狼傷處的毒液,一股腥臭直嗆入喉頭,好在林戰體內已中過蝮蛇毒,下再厲害的劇毒於他早已無甚大礙。他自己卻不知也沒曾多想過這些,若非如此巧合,他哪裏還有性命在,定會與狼一起命喪黃泉。等到他吸完了毒液,狼“鎖愁”的瞳孔由灰暗又變得幽綠清澈,像是又添了好多惆悵。


  林戰將狼背在肩上,回到屋,放置在床上。猿告別看到狼受了傷,便跑去查看那條毒蛇,然後折回到林中,采了幾株艽菰草,用嘴咀嚼碎了,吐出藥汁,敷於傷口處。林戰見了,也拿了一棵,放在口中咀嚼,卻感入口惡臭難聞,一時苦不堪言,心想,這東西又苦又臭,不知猿告別為何不覺得,竟然咀嚼得很坦然,也真是怪了。艽菰草是專治蛇毒的,本來是沒有臭味的,隻是一旦入口,與唾液混和了,便會奇臭奇苦無比。林戰雖然覺得那草藥奇苦,但想:人人都傳言狼凶狠毒辣,專吃人肉,不想它卻能舍卻了自己的安危救了我一命,我為它治療一下傷口怎能嫌苦臭呢?便也學著猿告別的樣子,大口大口咀嚼起來,然後將那些藥沫兒細細塗在狼的傷口上,再次咀嚼時,竟然也和猿告別一樣,並不覺得有多麽苦臭了。


  狼的傷勢漸漸好轉起來,雖已無性命之憂,它卻懨懨不歡,林戰感激它的救命之恩,寸步不離照顧著它。怕它會出現什麽意外。


  自從中了沐春風的千年蝮蛇蛇毒,又挨了斬狼的一記赤煞神掌,林戰以為必然是活不過七七四十九的,可是直到現在已是一年有餘了,自己性命卻竟然無憂無虞,知是幸遇陳摶道長授以胎息訣,每日勤苦練習,平衡陰陽,又得以引導疏通經脈,才得以挽救自己性命。隻是體內至陰蛇毒與至陽的赤煞神掌兩相衝礙,每裏偶爾還會忽發陰寒,渾身顫栗,或者赤煞掌至陽熱灼難耐,內心肺腑猶是如炙如焚。自落入狼穀後,知自己還能殘喘活命,不會如沐春風所會在四十九後死去,竟然日夜想離開這裏,故而日日夜夜,時時刻刻苦練胎息訣,調和陰陽平衡。


  折騰了半,林戰漸覺疲憊,和衣躺在床上,息片刻。不知不覺中,竟忽忽悠悠進了夢鄉,恍惚間見一長須老者,出現在眼前,不知從何而來,如淩虛而至。老者衣帶翩然,緩步進得屋來。林戰慌忙起身,揣測老者或是這茅屋主人回劍客。想著便上前屈膝下拜,口中稱謝:“老前輩,晚生因落難於此,未經前輩肯允,私下留居,多有打擾,謝謝前輩收留之恩。”


  那老者也不搭話。林戰以為自己不曾告知人家,自己便住在這裏經年之久,回劍客大概生氣了,心虛中抬眼細看,見老者鶴發童顏,矍然晴朗,一副慈眉善目,手持一碧玉竹簫,和顏悅色道:“我久已不居此處,你便安心住下吧,不必客氣。你與猿告別對劍之時,我見你不得要領,趁此閑暇,來指點你一二,待會你且用心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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