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9章 人之將死
尋也知外麵過夜滋味必定不好過,可是她生來要強,心道:若是自己示弱了,自此以後他林回更會看自己不起,既然有約在先,那便認了。尋生來性格剛強,從不有軟,便:“既然有言在先,如何又要反悔,我雖女子之流,也是一諾九鼎,難道你堂堂一成名男子,還不如我這麽一個弱女子嗎?”她這一句直將得林回竟是無言以對,臉麵上更是下不了台來,他氣乎乎地道:“隨你便吧。”
尋竟是頭也回,毫不罕乎地縱身上了瞭望塔,這時北風漸起,塔頂涼意漸濃,直吹得長發亂舞。
深穀之中,太陽升得晚落得早,再加上水氣濕重,霧氣彌漫,半夜時分,北風忽緊,尋獨自在塔頂,凍得瑟瑟發抖。
此時鳥棲花枝,風過幽澗,隻她一人獨宿塔頂,不禁孤獨悲涼,雙膀緊抱,心裏直叫苦,念及林戰,暗道:“立哥哥也睡在野外,不知他凍成什麽樣了?他體內本來寒毒就重,這一夜,可別再複發了寒疾。”她漂泊江湖,對世事向來看得淡然,便是強敵環伺,生死當前,她也不曾皺一皺眉,可是這一刻,念起林戰的苦楚,心中竟一陣悲酸,忽地淚水蒙朧。
林戰把猿告別送來的一頭山羊架在火上烤熟了,一撕兩半,叫陳抗鼎拎了半隻送給斬狼和張勘正二人。
斬狼已是餓了,伸手扯下一塊後腿肉來,剛咬了一口,張勘忽地阻攔道:“慢著。”
斬狼一口肉剛入嘴,便停下來問:“怎麽?”
張勘正道:“吃不得。”
斬狼一口吐在地上。
張勘正一臉狡詭地:“這子沒這麽好心吧?萬一他在這肉中下了毒,豈不害死了我們。”
斬狼一拍大腿道:“對呀,老張,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這條命可搭進去一半了,我怎麽這麽糊塗呢?”羊肉香味撲鼻,斬狼饞得直咽口水,又:“這不是要餓上半了嗎。”
張勘正眼珠軲轆轉了幾轉,道:“斬幫主,我有法子了,保證餓不著你。”便在斬狼耳邊耳語幾句。斬狼一陣點頭,哈哈大笑著站起來,對著林戰叫道:“那姓林的子,你過來。”
林戰剛吃了兩口,聽斬狼叫自己,便站起來道:“叫我嗎?”
“不是叫你還能叫誰?”斬狼使勁擺手,把你那半隻拿過來,給我換換。
林戰道:“我都撕開半拉了,你還願意跟我們換嗎?”
斬狼一個箭步搶了過去,伸手奪過陳抗鼎手中的羊腿,橫橫地:“老子相中你這半隻了。”
陳抗鼎知他武功高強,要不是因為有林戰,他斬狼投鼠忌器,估計這會早被他一掌拍死了,便不敢吭聲,呼是向林戰使了個眼色,林戰把手上的肉全給了斬狼,自己又跑過去,把那半隻羊拿來做了晚餐。
四個人分作兩夥,相距不過十多步,分食著一隻烤羊。陳抗鼎道:“這兩個龜孫,是起了疑心,怕你給他們下毒。”
林戰心裏忽然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跳實了很多,歎氣道:“我自己都不知能活到哪,怎麽還有心思下毒害別人呢?”陳抗鼎聽他這麽,心頭倒是有一些疼苦起他來,便:“唉,我陳大頭向來殺人不眨眼,從來不替別人生死發慈悲,自從跟你認識後,我不知怎麽地了,反而,唉,我也不會,反正我和以前不一樣了,覺得別人也都和我一樣,活著不易。”
林戰:“人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這種時時刻刻都會死掉的人,一下子明白了很多道理,替別人珍惜起生命起來。別管是什麽人,好也罷歹也罷,隻有活著就好,在生死麵前,再去爭論好人歹人真的不那麽重要了。”
兩個人邊吃邊聊,吃飽了,到澗邊捧了幾口山泉水喝下,抬頭看看,已黑透,穹玉瓦,星月燈盞,兩個人收拾了一下,便在樹洞裏住下。
剛睡下,就聽張斬二人腳步聲近,拍了拍樹洞道:“喂,你們兩個出來,老子要在這裏過夜。”
林戰和陳抗鼎自知抵不過他二人,便抱揣都會衣服出去,張勘正一把拉住林戰,搶了過去衣服,道:“滾出去,這件老子要蓋。”
林戰也不與他爭奪,便鬆開了手。與陳抗鼎找了棵大靈芝,坐在靈芝下麵,遮擋露水。
夜入空山,殘月在。後半夜,北風呼嘯,林戰渾身瑟瑟發抖,再也難以入睡,便運起胎心決,自己取暖。又掛念起尋,心道:幸好林回把她帶走了,要不又要跟我在這裏遭橫罪。林戰頭靠靈芝,仰望星空,心裏又想起尋,從相識那起,這一路上兩個人生死相依,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曆曆在目,又在心坎裏來來回回咀嚼回味了幾遍,心中愈發喜歡她,心道:“得虧這裏深夜濕冷難眠,才有工夫對尋念念情懷,也算是一樁美事。”
忽地他又想起林回幫自己逼毒時氣息遊走的經脈走勢,自己試著運行,可是,當氣息走到神藏穴時,那股氣息卻始終難以打通,籌備於神藏之外,自知內力不夠,還不能遊刃有餘,如果明林回再幫自己驅毒,要注意留心一下他是如何打通神藏穴的。
夜風越來越勁,高塔之上更是風哨嗖嗖,尋兩排牙齒哆哆相扣,苦寒不堪,她白勞苦一,這時已是後半夜,又累又困,在寒風中竟沉沉睡去,夢中隻覺得自己掉進一間溫暖的地窖裏,似有人替她擋住了風,她睜眼看看,竟然是林戰,便喜道:“立哥哥,你怎麽來了?”林戰把她摟在懷裏,兩個人相依相偎,相互抱團取暖,竟似冬日已去春回乍暖的溫柔,竟又沉沉睡著,靠在林戰寬闊的胸膛裏再也不願醒來。直到黎明之前,林中傳來一陣陣悅耳的鳥鳴,啁啾灌耳,她知還未明,也懶得睜開眼睛,靜靜地貪戀貼身溫柔的懷抱,這才想起昨夜的冷風,驚覺那個溫暖的懷抱原來是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