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談心
第一百三十四章：談心
江雲艾瞄了一眼被她拍過的草坪，大概是因為氣溫剛剛回暖，所以草叢裏冒出許多嫩綠的小草芽，看著分外喜人。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淡粉色百褶春衣，原本她還不舍得穿出來，若不是因為江雲芳說過今天會有客人來，要她好好學著招待來客，她也不會穿那麽隆重啊！
現在倒好，直接坐下來，那些嫩綠的草汁肯定全都要染在裙子上了！
見江雲艾許久都沒有回應，還愣愣的杵在原地，江詩蘊霎時詫異地抬頭看她，問道：“怎麽了？還不坐下？這樣仰著脖子跟你說話真的很累欸！”
“一會兒弄髒了我的群子怎麽辦？這身兒是我最喜歡的了！還是去年年底咱們去府城的時候買的，我可舍不得弄髒！”江雲艾噘著嘴一臉的不悅，隨即扯了扯裙擺，看有沒有什麽地方給弄髒了。
江詩蘊不由失笑地搖搖頭：“你不是吧！一件衣服而已！行了！用我的外衫墊著總行了吧？”
說完，她便脫下自己的外衫隨意撲到地上，小心抻平了，才拍了拍：“這下能坐了吧？反正弄髒的也不是你的衣裳。”
江雲艾神色莫名地看了她一眼，還有些猶豫，看得江詩蘊惱火的很，直接一扯，讓她安心坐在墊了外衫的草坪上。
“說吧，為什麽這幾天都怪怪的。”江詩蘊漫不經心的睨了她一眼，揪起一根野草叼在嘴裏。
江雲艾好一會兒都沒回話，隻愣愣瞧著自己的腳尖，許久後，才低聲哀歎：“蘊兒，你說沈公子若是知道有人向我求親了，他會怎麽想？”
江詩蘊霎時一愣，嘴裏叼著的野菜也掉下來了：“不是吧！你還真敢奢望沈公子會對你有什麽想法啊？不是我故意打擊你啊江雲艾！麻煩你清醒一點好嗎？原來你這幾天就是在煩這個！虧得大姐和娘親都以為你出了什麽事，非要我來勸解你！”她一邊說著，一邊憤憤不已地揪了一大塊草往前一扔。
江雲艾卻很是不滿，睃了她一眼，隨即撇開頭不悅的嘟囔：“老是說這話，到底是怕我多想還是你自己多想了啊？我會對沈公子有這心思也不是什麽一天兩天的事兒了，不是很正常麽？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者，我思慕於他，難道就連想象一下他也思慕我也不行了嗎？又沒說要他一定要對我也有這副心思！當然啦！有那心思自然是好！”
“行了！你醒醒吧！沈慶之真的不適合你！若你還是要堅持自己的想法，我也不阻止你了。過幾天，我就會去趟府城，前幾天沈公子寫信來告訴我，已經有好幾家找他說了，要請我去看看。到時候，你若是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我便帶你去問上一問。”江詩蘊無奈的歎了一聲，隨即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艾兒，我並不反對任何人追求自己的幸福，若是旁人，我肯定說都懶得去說。可是你是我的姐妹，即便從前我們之間有太多的嫌隙，於大是大非上，我自問從來都沒有忘記過這點。無論是現在，還是今後，你都必須知道這點，江雲艾，我是你的姐妹，無論什麽情況下，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從來都沒有什麽時候像這一刻讓江雲艾有了想要緊緊擁抱江詩蘊的衝動，從來都沒有什麽時候，像現在這樣讓江雲艾覺得，有這樣一個妹妹，實在是太幸福了！
從小到大，江詩蘊之於她，都是個討厭的存在！不論是容貌上，還是爹娘對她們姐妹幾個的關注度上，小妹永遠都是擁有最好的。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在她眼裏，這個妹妹總是那麽令她厭煩，活做得少也就罷了，偏偏還最討爹娘喜歡！從此她便經常和吳杏兒在一起，像那樣知心的姐妹，才應該是她的親姐妹才對！
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在杏兒那兒訴的苦，大多來源於自己這個小妹，最多的煩惱，也是來源於她，如此一來，隻要是小妹討厭的，她就要去維護，小妹喜歡的，她就偏偏要鄙夷。長此以往，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每天都總要跟小妹嗆那麽幾回，好像不反駁一下就渾身不自在。
而這個妹妹，卻變得讓她越來越無地自容，一次又一次地為她出氣，滿足她許多無厘頭的要求，甚至和所有人都不一樣。聽說她戀慕沈公子，還會為她鼓勁，非但不覺得她不知羞恥，反而還鼓勵她大膽去表明心跡，有這樣的妹妹在，她還有什麽可求的？
思及此處，江雲艾眼含熱淚，把江詩蘊猛地抱入懷中，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感動，柔聲道：“蘊兒，謝謝你！我想我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江詩蘊一臉愣忡，仰著頭用力喘息，好不容易才掙脫了江雲艾的無敵窒息抱，許久都還有些氣力不繼：“你知道就好！不過該說的話我還得說！要去可以，但是你得聽我的，不許再給我惹麻煩了！去府城可不像在縣城，可以隨你怎麽折騰。你也去過一次府城了，那裏隨便逛逛都能碰到好多個貴人，若是你惹了禍，我可不一定能收的了場！”
“知道啦知道啦！我會小心的！至於沈公子……”江雲艾突然有些害羞，垂下頭摳了摳指甲縫，紅著臉咕噥著，“沈公子對我一定也有好感的，不然他也不會特地在給你寫信的同時，還給我寄漂亮的絹花來！”
江詩蘊的嘴角抽搐了幾下，心裏開始有點發虛。其實那些絹花，不過是她見江雲艾這些日子都悶悶不樂的，特地讓沈慶之從府城買來幾對寄過來的。謊稱是沈慶之為她買的，也不過是為了讓她開心一下罷了！可是事到如今，她反而越陷越深，這到底該如何是好？
此時的江詩蘊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到底是說出實情，讓江雲艾不要對沈慶之抱有過多的期望，還是殘忍地說出事實，讓她就此死了這條心？
若是說出事情，可以預見，以江雲艾這個脾氣，估計得哭上好多天，說不定還會去找沈慶之要求當麵給個說法，然後不依不饒讓人家娶她。
想到這裏，江詩蘊不由地打了個寒顫，揮手散去這個可怕的預想。可是她隨即又想到，就這樣聽之任之，讓江雲艾找沈慶之問清楚，然後自己聽到那個答案，會不會更好點？總比讓她來說出事實更容易接受吧？免得日後江雲艾還說是她別有用心，故意拿話騙她。
見江詩蘊一會兒點頭一會兒又搖頭的，江雲艾疑惑地歪著腦袋瞧她，輕輕推了一下她的胳膊：“你幹嘛啊！發什麽愣！一下搖頭一下點頭的，看著怪瘮人！”
“沒事兒，咱們回家吧！等咱家裏的事兒都忙完了，我就帶你去府城。現在我得把手裏的設計稿給畫好了，縣城裏還有幾家急著要，明天就得送去，不然要趕不及燈會了！”江詩蘊隨即起身，拍了拍身後沾上的碎屑，拎起背簍就甩到身後背好，把手伸給江雲艾道，“走吧！一會兒天色要暗下來了！”
“哦！”江雲艾拉著她的手站起身來，也學著她的樣子拍了拍，突然又頓住了，自言自語道，“對哦！我坐在衣服上的，哪兒來的草屑？”隨即搖頭晃腦地拽著江詩蘊就走了。
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轉身指著她們剛坐過的地方，對江詩蘊喊道：“蘊兒！你的外衫還沒拿！”
說完還沒等江詩蘊回話，又送開她的手跑了過去，彎腰撿起地上的衣服，一邊走一邊拍著上麵沾惹到的碎屑髒汙，道：“看吧看吧！我就說會弄到草汁嘛！綠綠的一團，髒死了！看你還怎麽洗的幹淨！”
江詩蘊卻不甚在意地輕笑了一下，也不去看這件外衫到底被弄得有多髒，摟著江雲艾的肩就往家走去。
“行了行了！不過一件破舊的麻布外衫，若不是要穿著幹活，我才懶得要呢！洗不幹淨就洗不幹淨吧！反正也就平時做活的時候穿一下！”
“說什麽胡話呢！真當自己能賺錢了就不用珍惜衣裳啊！”
“這不是你嫌地上髒麽！”
“那也不該浪費衣裳啊！”
姐妹倆一路上說說笑笑的就回了家，根本沒注意到身後有一道瘦弱的身影，恨恨瞧著她們離去的方向，不知揪斷了多少野草。
姐妹倆回到家的時候，剛巧外麵就烏雲密布，不一會兒便打了兩個響雷，嘩地一下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大概是因為立了春，這天兒說下雨就下雨，一個盹兒的功夫，就停了，雖然下的急，卻到底還是沒多久。外頭被雨水衝刷了一通，枝頭發出的新芽都綠得發亮，地麵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小泥點，還有一個個的小水坑。空氣裏散發出一陣泥土的腥味，伴著些許早春的花香，倒也還算舒適！
遠處傳來一陣連綿起伏的哞哞牛聲，還有幾句急促的狗吠，驚飛的鳥鳴，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分外鮮活。江詩蘊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全身的關節，起身支起窗門，看著雲靄繚繞的大蟲山，和田野間已經開始耕地的農人，拉著犁耙的老黃牛。在這一刻，整個世界都如此恬靜而悠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