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被輕視
第五十八章：被輕視
嚴老太太說這話的時候，還總拿眼尾睨著江詩蘊，卻更是氣惱，沒成想這回“點撥”的是個不開竅的！暗歎這鄉野丫頭果然是鄉野丫頭！不懂半點規矩，連點撥都聽不明白！白費她老人家一番苦心了！
然則，江詩蘊哪裏就聽不出這畫外音，卻仍舊裝傻充愣，杵在原地也不開腔，隻悄悄安慰著江雲艾。
嚴員外頗覺失了顏麵，可也不能讓自己的母親沒臉麵，遂笑道：“母親且放寬了心，左右不過是看看，也不定就要怎麽大改，兒子的俸祿雖低，卻也不至於花不起這點錢！母親的身子最為重要，其他的，兒子都不在乎。”
要說人家怎麽就能平步青雲直接代管尚書的職責呢？瞧人家這話說的！
江詩蘊扭頭看了嚴員外一眼，微微勾唇，衝他頷首致意。
最終，在嚴老太太不滿的目光下，嚴員外還是懷柔地要求江詩蘊給看看房子，希望在不用大大改動的情況下，稍加修飾一番即可。
其實，這座府邸格局設置的也不錯！起碼這九曲回廊的江南園林風格，就很好了！隻不過，作為內院主院的鬆濤苑，實在過於剛毅了，並不是很適合老太太居住。
剛提出這點的時候，嚴老太太又發話了，人家住了幾十年的院子，怎麽如今在她個小丫頭眼裏就不合適了呢？這不是在瞎搞事兒麽？
為此，江雲艾很是不服氣，還差點當麵就懟起來了。
江詩蘊按下她揮舞的手臂，扭頭看著嚴員外，淡然道：“‘鬆濤’二字想必是令尊所命名的吧？陽剛之氣十足，房屋看起來又有幾分鬆柏的蒼勁。”
“格局穩重內斂，深藏底蘊，小女子雖未得幸見過令尊，卻也由此可見，令尊之氣韻，實在令人佩服！”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江詩蘊暗搓搓地表示這番奉承雖有些誇大其詞，卻到底還是有幾分真誠！
嚴老太太聽得這話就舒坦多了，眉眼也舒展開來，倒顯得真有幾分慈眉善目：“這話倒是不錯！”
嚴員外略有些尷尬，卻沒敢點破，隻讓江詩蘊繼續剛才的話題。
江詩蘊先是大肆誇讚了一番格局的合理之處，另結合那些所謂合理的地方，提出幾點質疑，其中一點就是這鬆濤苑坐北朝南的走向，又屬於整座宅院的正中心，是為大利的位置。
可是，這院子若換成嚴員外來住，最適合不過，卻並不適合女子居住，反倒因院子的大氣勢而折損陽壽。
別看這話說得好像有幾分神棍的感覺，這可是有科學依據的！
在嚴老太太不悅的目光下，江詩蘊清了清嗓子，便娓娓道來：“女子屬陰，適合向陽居東的位置，布置的物件也應多些柔情，太過剛毅的裝飾物隻會給人以尖銳的性格。所以，老太太這院子，恐怕不太適合居住了。”
這番話說的江詩蘊有些虧心，說什麽陰啊陽啊的，其實都是瞎編，可是這院子卻的確不太適合老人家住了！年久失修不說，四周都被高大濃密的鬆柏給遮擋住了，氣候本就比較陰幹，伺候的奴仆們又生怕凍著老人家，自然是不敢胡亂開窗通風的。
一來避光太陰涼，二來空氣流通不便，三來老人家似乎惡習比較多，房子裏不免會有股味道。偏偏老人家又好麵子，奴仆們也不敢直言，就悄悄點上些安神的熏香來遮掩味道。
而他們所不知道的是，長期在半封閉的居住環境下，又沒有及時的通風補水，再加上些不太好的衛生習慣，空氣質量常年遞減，久而久之，就是再好的身體，也要出問題的！更何況是體質已呈下滑坡的老人家！
這些理由江詩蘊卻是不能直接言明的！從一開始來鬆濤苑，發現江雲艾因一點小事就被嚴老太太私下扣押，且還差點動用私刑，就可以看出這位老人家心胸實在是不太寬廣。
而之後江詩蘊和他們母子的談話，發現那個嚴員外表麵看著是個極有涵養才華的人，實際上也是個恃才傲物的！還是個“很孝順”的人！
表麵上對江詩蘊很有禮貌很紳士，也多次在其母親麵前為江詩蘊解釋斡旋，可是通過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和時不時悄悄瞟過來的淩厲眼神，江詩蘊還是能夠感覺到對方的不悅與鄙夷。
說到底也不過是這個時代每個上位者皆有的通病罷了！
於是，江詩蘊公式化地完成修改格局的進程後，也沒吃午飯，就帶著饑腸轆轆捂著肚子不願離去的江雲艾走了。
出去的時候照樣還是由管家帶路，這回江詩蘊倒是把江雲艾給拽緊了，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又跟丟了，這要是再來一回，可就真的難以全身而退。
這廂江詩蘊方出了鬆濤苑的門，嚴老太太就撫著額頭犯起了頭暈，斜倚著軟靠哎喲哎喲地直叫喚，惹得眾人好一番手忙腳亂地折騰。
嚴員外是個大孝子，自然是驚慌失措地安撫母親。原本也隻是不經意間地一問，這突然的頭暈是為何啊？可是今日回府時路上受了涼風所致？
老太太很是為難，但為了嚴家保持良好家風，還是為難地道出緣由。想她堂堂兵部員外郎的府上，竟招惹了這麽個不懂規矩的野丫頭進府，還裝腔作勢地跟她老人家掰扯道理！招搖撞騙的，實在是有失體統！
於是乎，孝順的員外郎便明白了，老母親這是看不慣江詩蘊姐妹這般無禮莽撞的態度，又自覺與那般村野丫頭爭論失了身份，又頗覺今日事由實在是沒顏麵，這是跟他這個兒子訴苦來的！
嚴員外自然是應允，還在老母親麵前發下誓言，今後都絕對不會讓江詩蘊之流的任何人進了自家府邸，沒得惹母親動怒，仔細傷著身子！
嚴老太太圓滿了，暗道自己果真是個會調教人的！就連這個最有出息的大兒子也如此孝順，但凡有什麽事情是她不應允的，兒子都會照著她的意思辦，著實熨帖的很！
於是，原本還哎哎喲喲叫頭疼的嚴老太太，在一番母慈子孝後就神奇地好了！
此後，嚴員外也的確是不是給江詩蘊穿穿小鞋挖挖坑什麽的，就為了讓老太太舒心，著實令江詩蘊為之頭疼！以至於在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都遭受到許許多多莫名其妙的攻擊。雖不至於傷了性命，卻總是令江詩蘊防不勝防，很是煩惱！
出了門，江詩蘊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抬頭看著外麵已經變得陰涼的天空，突然覺得有些感慨。
這次的任務，可以算得上是失敗了！並不是說沒拿到酬勞，而是這次的突發事件，已經給了嚴府一個很不好的印象，即使錯的並不是她們。
這個時代就是這麽殘酷！無論事實真相如何，隻要是弱者，在強者麵前就永遠都沒有資格談公平二字！古代的等級分化尤其嚴重，同樣是爹生娘養的，偏偏分出這麽多三六九等！
即便是再豁達的簪纓世家，也總有不為人所知的黑暗麵。
此行也讓江詩蘊看清了一個事實，在這個等級分化嚴重的時代，像她這樣小小的農戶之女，是不可能有這個能力去扭轉什麽的！她所能做的，僅僅是保全自己，即使做不到隨波逐流，也要時刻警醒，莫要再魯莽行事！
一次兩次的好運並不能伴隨她一生，她所能做的，隻有強大自己，收斂鋒芒，做個順應時代的“規矩人”。
江雲艾見她許久都不說話，隻呆呆看著天空，也學著她的樣子仰頭看，卻隻看到一片片聚攏的烏雲，頓時有些急了，推了江詩蘊一把。
“蘊兒！咱得趕緊找個地方避雨了！你瞧，龍王老爺都開始施雲布雨，晚了咱就得淋濕啦！”
江詩蘊扭頭衝她點點頭，瞥了一眼她一直按著的腹部，道：“餓了吧？咱先出了這朱雀街，一會兒帶你去品香居躲躲，那兒是我定期賣野物的酒樓。掌櫃的人很和善，你一會兒可別再亂說話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老是囉裏囉嗦的，跟個老媽子一樣！”江雲艾不甘地癟嘴，提了一下肩上的包袱帶子，發現有些鬆動了，幹脆取下來重新打結。
“要我說啊！咱以後也別眼紅著那點賞錢，這員外郎府，咱還是別來了！頭一回就拿咱們開涮，也太沒風度了！”
江詩蘊詫異地睨了她一眼：“你真這麽看得開？”
江雲艾皺著眉頭將包袱打理整齊，恨聲道：“這樣不講道理的人家，虧得還是大戶！就這點氣量，還不如咱村裏那起子愛嚼舌根的嬸子婆婆的呢！最起碼咱村裏的人都實誠，有事兒說事兒，就算是嘴碎了些，也好過那個老太太不陰不陽地諷刺咱！”
“這話說得倒是在理！不過艾兒啊！咱是貧戶人家，日後恐怕也沒了來往，這次就當學個教訓，日後可得記著，人前不可魯莽！絕對不要主動招惹麻煩，不然……能保命那都是幸運的！”江詩蘊長歎一聲，扯著江雲艾就往來時的路上走。
正巧那時對麵的敕造嚴府也開了正門，江詩蘊隨意地扭頭一看，卻頓時愣住。
敕造嚴府朱紅色的大門緩緩開啟，從內走出兩位並行的男子，一位雖白發蒼蒼卻精神矍鑠，另一位身著玄衣墨發高挽，麵容很是俊朗，竟是許久未見到的那個大蟲山上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