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老仆

  郭氏都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


  可等她冷靜下來一想，這也不是完全沒可能的。


  馮勝武那人，從來就是不甘人下的，否則，也不可能從當年一個小小的七品官，一路往上爬到現在的地位。


  這背後當然有她江南郭家的財力支持不假，可也得益於馮勝武的上進心和好手段。


  當初她隻覺得自己沒挑錯人，選對了，找了個上進奮鬥的男人。


  可這些年來，隨著馮勝武的官越做越大，性情也是越發的乖張難測，妾室也是一個接一個的納入府。


  他在外人麵前裝模作樣，在她這裏也是裝模作樣的。


  時間長了，她才不得不相信，他從前的溫文有禮、體貼溫柔，不過是他表演出來的表現罷了。


  如今這個貪戀美色，妻妾成群，戀棧權位的馮勝武，才是他本來的麵目。


  這一次，讓表哥回來是勢在必行的事了。


  如今馮勝武連陛下都不在意了，若是說還有誰是能讓他忌憚三分的，那便隻有大輝表哥了。


  ……


  南疆。


  出了城，又過了一個小鎮，阿依朵便與阿舍裏親王他們會合了。


  前麵也傳來消息，護送大王子靈柩的隊伍，已經不遠了。


  聽到“靈柩”二字，阿依朵便紅了眼眶。


  阿舍裏親王也是對著那被雲遮住的天，長籲短歎的。


  世事無常。


  那個時候阿依朵回來他還以為一切都會好起來。


  可沒想到，這才過了多長時間，怎麽一切就都變了呢？


  嫂子沒了，柯木朗也是說沒就沒了。


  阿赫利他……還是迷失在王位的漩渦裏了。


  又趕路過了兩座城，楚蘭舟一行人便與護送大王子靈柩的隊伍遇上了。


  阿依朵看見棺槨便哭得不行，最後還是被顏逸飛抱回房間歇息的。


  接下來，楚蘭舟便要與阿依朵分開走了。


  阿依朵是來迎柯木朗的靈柩的，如今迎到了靈柩，她便要返回了。


  而楚蘭舟則需要盡快脫身，注定不同路。


  分開時，楚蘭舟叮囑阿依朵無論如何不要太傷心，有什麽事情，一定給她寫信。


  阿依朵都一一答應下來。


  他們也就此分別。


  送別楚蘭舟時，阿依朵忽然有種感覺，好像，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一樣。……


  與阿依朵一行分別後，楚蘭舟他們明顯加快了速度。


  不過，分開之後的第一個夜裏，月痕便失蹤了。


  魏寒江率人在周遭遍尋不著，就連馬蹄印都找不到。


  找了一整日之後，楚蘭舟便下令說不再尋了，繼續上路。


  在這個時候沈家二公子失蹤，他能去哪裏，眾人心中都有數的。


  他也許是連夜離開，為的，便是尋他哥去了。


  沈大夫是背棄了所有人離開的，二公子要去尋他，自然不方便留下隻言片語。


  而楚蘭舟之所以下令不再找，出於不想再幹涉是一回事，也是確信，以月痕的身手和膽識，哪怕獨自一人上路，也不會有問題。


  之後，楚蘭舟一行便快馬加鞭往邊境趕。


  但楚蘭舟的身體尚在恢複中，並不算好，所以一路上依舊是走走停停的。


  等他們到京城，已經是將近一個月後的事情了。


  京畿盛傳，陛下從南疆歸來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重金懸賞，為皇後娘娘治好了癔症。


  如今，癔症痊愈的皇後已被陛下隆重迎出棲鳳宮，為了皇後身心舒悅，陛下還特意為皇後娘娘另覓宮殿安置。


  而且，如今皇後的恩寵，更勝從前。


  也有人疑惑說，之前明明還是那位貴妃娘娘最得寵的，怎麽陛下去了一趟南疆回來，就又移情別戀了呢。


  但馬上便有人反駁道，“陛下可是天下的皇帝，他後宮三千佳麗，見一個愛一個都是正常的，在自己的貴妃和皇後之間選擇一個寵愛，哪裏算是什麽移情別戀？”


  這倒也是。


  可從前薑貴妃一出現，皇後便失寵了的。


  大家都覺得嫁過人還入宮而且從不露臉的貴妃娘娘比有著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皇後娘娘更美麗動人。


  怎麽陛下去了趟南疆回來，皇後便又複寵了呢？


  而且，貴妃娘娘去南疆是送南疆公主的，怎麽送著送著便不回來了呢？


  難不成是打算留在南疆了麽？


  街上風言風語不斷，茶餘飯後街談巷議的，都是宮闈秘辛。


  放下簾子，楚蘭舟麵無表情地又坐了回去。


  妙玉連忙堆起笑容道：“……娘娘，您別聽那些人瞎說，陛下最是愛重您，那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他甚至都能為了您豁出命去了，怎麽可能一回來就變心就變心了……”


  妙玉心急起來嘴也沒個把門兒的，晴雨連忙攔住她話頭，“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妙玉被她一叫，這才閉上嘴。


  可她扭頭去看楚蘭舟，貴妃娘娘臉上蒙著麵紗，一雙眸子如古井一般無波無瀾。


  甚至……好像死水似的。


  一點兒生氣都沒有了。


  “娘娘，您……您別在意，晴雨姐姐說的對，我就是瞎說八道的。”


  “嗯。”楚蘭舟淡淡應了一聲，便沒有了下文。


  晴雨看得有些心焦。


  騎馬護送著馬車的魏寒江忽然敲了下車廂，低聲喚了句將軍。


  楚蘭舟怔了怔，才抬手掀起簾子，“何事？”


  魏寒江遲疑了一下，說道：“將軍，這馬上便要進宮了，是不是要提前讓人入宮稟報一聲？咱們是悄悄進京的，陛下還不知道呢。”


  他這一說，倒是把晴雨妙玉幾個都給點醒了。


  可不是嘛。


  回來的這一路上，為了避開南疆王的人，他們都是喬裝打扮，盡可能的隱藏行蹤，所以離開南疆回來時，也未曾知會沿途官員，就直接回來了。


  可照例說，貴妃娘娘是後宮女眷，當初是奉了皇命出宮離京的，這會兒回來，自然也是要宮裏的人出宮來迎的。


  可他們都進京了，馬上便到宮門口，再不遣個人進宮稟報一聲就來不及了。


  楚蘭舟眼皮子抬了一下，淡淡地看了魏寒江一眼，說道，“陛下不知道就不著急讓他知道了。”


  說著，又看了晴雨妙玉一眼，“也不必擔心什麽來得及來不及的。來得及有來得及的好，來不及也沒來不及的壞。”


  眾人都在尋思著，貴妃娘娘這話是何意，下一句，楚蘭舟便是問魏寒江，“寒江，沈家藥鋪可有人照看著？”


  魏寒江一時沒反應過來，說道，“……沒吧。沈大夫還有……如今沒人在，那藥鋪該是沒人了。”


  楚蘭舟想了想，也是。


  自打那日穆寶裏的陰謀失敗，軒轅弘敗走，後來就連月痕也失去了蹤影。


  這個時候，月笙哥怕是輕易不會入京，而月痕若是追尋著他的足跡，應當也不會回來的。


  思來想去，唯一能去的地方，便是那裏了。


  楚蘭舟又問：“那座一字並肩王府，可還在？”


  魏寒江也是愣了一下，忙說道，“……在，還在。”


  “當年陛下並未收回王府，府中至今還有人在打掃收拾的。”


  他還以為將軍最討厭的便是那座王府了，今日卻怎麽突然提到了？

  楚蘭舟說道，“那就去王府吧。既然有人打掃收拾，那今晚便在王府暫時休息一晚。”


  這個時候去那座王府，難道就不怕引起馮勝武的注意麽？


  魏寒江看著她，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


  時光荏苒。


  當年便不曾風光過的一字並肩王府，如今更是蕭條。


  敲了很久的門，才有人來應。


  而且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仆，更顯得這宅子荒涼了。


  那老仆守著這宅子也有些時候了。


  乍一瞧見這麽多人，還嚇了一跳，忙問來者何人。


  魏寒江上前亮出腰牌，那老仆忽然“撲通”一下，雙膝便跪了下去。


  “多謝魏將軍和大將軍救命之恩啊！”


  這一跪也是十分突然的。


  魏寒江對眼前的人委實沒什麽印象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趕緊將人扶了起來，細問緣由。


  一行人便進了府，老仆這才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話說當年，這老人家不過是街麵上賣燒餅的老漢，帶著婆娘和女兒女婿，日子也算過得去。


  沒成想，有一日，不知道打哪兒來了個惡霸，瞧上他閨女，不顧他閨女已經嫁為人婦，強行要搶回去當小妾。


  他閨女、女婿自然不肯，那惡霸卻是個不講道理的，搶走了他閨女不說，他們老夫妻和女婿也差點沒讓惡霸手底下的人給打死。


  那個時候，虧得將軍從天而降，打退了那惡霸，還給了銀子，讓他女兒女婿趕緊遠走他鄉，至於他們老夫妻，也連夜來了將軍府。


  說起那位活菩薩似的大將軍，老人家夫妻倆滔滔不絕，一個勁兒地說，老百姓都說大將軍是三個頭六條胳膊的怪人，可他們親眼見過，那就是個瘦瘦弱弱的姑娘，臉色都不太好，像是生了病，瞧著怪讓人心疼的。


  可後來，將軍被宮裏的馬車給接走了，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再後來又聽說將軍在宮裏病死了，他們老兩口守著這府不肯走，宮裏來的人見他們堅決，便說讓他們打掃府宅，等主人回來。


  可已經死了的人，哪裏還回得來？


  他們就是想，臨老臨老，守著這個和恩人有那麽一點關係的地方，也算是圓了心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