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至高無上的王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從胃裏翻江倒海,蔓延到肚子驚濤駭浪。
然後痛意蔓延到全身去。
楚蘭舟整個人都顫抖起來,抱著痰盂幹嘔,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光潔的額頭上布滿細密汗珠,楚蘭舟幾乎要疼暈過去。
宮裏的禦醫都過來了,也看不出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紛紛表示從未見過這樣的狀況,他們也無能為力,不知道這是什麽病症。
幾個丫頭急的團團轉,也沒了主意,便把魏寒江叫過來了。
魏寒江也是心急的。
司徒耀自然不會害將軍。但那東西服下去,這個結果確實是誰也想不到的。
楚蘭舟咬著牙忍著顫抖吩咐道,“寒江,打暈我。”
魏寒江愣住,“……將軍,你……”
楚蘭舟咬牙切齒,“打暈我!”
魏寒江狠狠心咬咬牙,點了她的睡穴。
……
楚蘭舟眼前一黑,昏睡過去。
不知怎的,就陷入了無盡的夢境中。
夢裏是永遠的黑夜,沒有盡頭。
夢裏的烈火熊熊燃燒,永不斷絕。
夢裏的雪漫天的下,無盡無霽。
世界或是一片火海,或是白雪茫茫。
沒有盡頭,不知停歇。
一邊熱浪滾滾,一邊冰天雪地。
她怎麽也找不到路,怎麽走也走不出這火海雪原。
怎麽辦?
夢裏的她躊躇無措。
不知徘徊了多久,天邊終於有了一絲亮色。
熊熊烈火竟然一點一點從近處到天邊修煉熄滅。
而漫天飛舞連綿不絕的雪,也是漸漸的小了,再小,更小。雪花落在指尖,涼涼的。
倒像是微涼的手牽住了她。
“不要試圖抵抗那股真氣……”
“讓真氣順著經脈慢慢回流到丹田……”
“現在你再試試看運氣……”
隱隱約約的,有個熟悉的聲音一直在她耳邊低喃著。
好像是握住了她的指尖。
微微涼。
夢裏的火海終不複存在,漫天而下的大雪也終於停了,腳下的雪和冰也開始融化。
她眼看著冰川轟然塌裂,瞬間化為蜿蜒的河流。
“咕咚……”
她猝不及防落入深藍的大河之中。
她拚命想抓住什麽東西,又抓不住。
無數的水灌進她的口鼻。
溺水的人,拚命想抓住什麽東西……
救命。
司徒耀……
殿下,救我……
……
“別丟下我一個人……”
“殿下,救我……”
沉溺在夢境中的人,慌亂揮舞著手,口中呢喃念著的,卻是司徒耀多年不曾聽見的,熟悉的稱呼。
“啪!”楚蘭舟的手撞進了渾厚的大掌中。
司徒耀將她的手緊緊抓牢,恨不得借此能帶她走出那個冗長而令人不知所措的夢境。
微涼的指尖撫上她汗珠細密的臉頰,司徒耀俯身,親吻在她臉頰上。
將她完完全全攬入懷中。
“我來救你了,別怕。”
……
“我來救你了,別怕。”
神仙一般的人物從天而降。
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不,是抓到了救命的人,一下死死抱住。
現實中,楚蘭舟緊緊抓住司徒耀的胳膊。
床邊坐著的司徒耀都被她猛地一拽失去平衡,又生怕壓到她,順勢一翻,摔倒在床邊。
“唔……”
身上的傷口隨之被牽動,背上甚至滲出血來。
一直守著的王德見著這情形,慌忙上前:“陛下!”
“噓!”
司徒耀想都不想,回頭便是一個冷冷的眼神警示道,“小點聲!別嚇著她。”
王德伸出的手又縮回去,默默站到了門邊去。
司徒耀單手撐著地,艱難地坐起身子。被楚蘭舟抓著的手,一刻未敢鬆開。
就這麽坐在腳踏上,靠在床邊。
王德看著外頭的藍天白雲,心中萬般惆悵。
陛下在貴妃娘娘這兒,終究是過不去了。
從前,殿下是大將軍的劫。
可如今,貴妃娘娘何嚐不是陛下的劫呢?
想到那日的情形,他便心疼的緊。
……
彼時,城外的聖壇。
司徒耀進了那扇石門之後,王德便在門口焦急地等待著。
來回轉悠。
從半夜等到了天明。
陛下進去了這麽久,怎麽還沒出來呢?
身邊的魏寒江卻一直盯著那扇石門,一聲不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隨著“轟隆”的聲音傳來。
王德與魏寒江齊刷刷看過去,便見一道高大的身影,自黎明之中的微光走來。
步伐卻有些蹣跚。
王德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還隔著老遠,便聞見他身上傳來的,濃烈的血腥味與蛇窟裏獨有的腥臭味兒。
走近了看,他渾身染血,傷痕無數,就連發梢和隨身的寶劍都染紅了。
臉上也沾染了血色,嘴唇卻白的瘮人。
“陛下,您……”
“朕沒事。”司徒耀衝他搖了搖頭,吩咐道,“朕讓你備著的瓶子呢?”
“在呢在呢,老奴一直都帶在身上呢。”王德連忙從袖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琉璃瓶。
司徒耀沉重地吸了口氣,示意魏寒江上前,“魏寒江。”
“臣在。”
司徒耀道,“朕回京,你便領一支小隊,留在她身邊,保護她的安全。”
他說,“從前她帶兵時,最信任的人便是你了,若是有你在身邊,想來她能安心許多。若是有個什麽風吹草動的,你也最能護她周全。”
說這些話時,他滿手鮮血,捧著沾染鮮血的碩大蛇膽,裝進王德手中捧著的琉璃的瓶子裏。
遍體鱗傷。
……
那沈大夫,一直在娘娘的藥中下了避子藥,娘娘卻以為那全是陛下動的手腳。
可是天地良心啊,若不是顧念著娘娘的身子不適合有孩子,陛下他怎麽忍心?
說好的醫者父母心,可那沈大夫明知道陛下的目的,卻還是偷偷給娘娘用藥,害她傷了根本。
又在娘娘體內種了那蠱蟲。
為了求這一味藥引,陛下不惜以身犯險,親自入了南疆聖壇的蛇窟,斬殺了那所謂的龍神,如今是遍體鱗傷。
卻因為害怕娘娘知道,謊稱他提前回京。甚至不肯歇息休養,在這兒衣不解帶地照顧著。……
他一個閹人,早就是黃土埋了半截的人了。
可眼睜睜看著他帶大的那個孩子經曆如此種種,到底是於心不忍。
但他又能做什麽呢?
他能做的,又有什麽呢?
王德望天長歎。
就連晴雨妙玉她們幾個,也都守在屋外。
神色擔憂。
……
日升月落。
晝夜交替,稍縱即逝。
在冗長且沒有邊際的夢境裏沉浸了不知道多久。
才雪山火海,到深海水域。
光怪陸離,匪夷所思。
直到在水中抱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才好像脫離了那片噩夢。
然後看見了童年的自己。
昔日薑家仍聲名赫赫,將軍府大名無人不敬畏三分。
她在自家院子裏,與兄長,還有加重其他的孩子們一起,奔跑,嬉戲,玩鬧。
那多快樂啊。
快樂的讓她都不願意醒來了。
可又是一場大火,將軍府一夕覆滅。
她闔府的親人俱下黃泉,徒留她一人。
天地之大,竟然無處容身!
在別人繡花撲蝶的年紀,她數年喋血,十年戎馬。
夢裏盡是殺聲劍影,血影刀光。……
往昔歲月如一夢南柯。
楚蘭舟驀地驚醒過來。
“不要——”
楚蘭舟驀地睜開眼。
床前坐著的,卻是滿目擔憂的晴雨,和旁邊還拿著滴水的手巾的妙玉。
“娘娘!”
她們過於吃驚,手裏邊兒的東西都嚇掉了。
“啪嗒。”
……
醒來之後,楚蘭舟便隱約感覺到,好像有什麽事情變了。
從前每一次她大病初愈醒來,晴雨妙玉都會拉著她絮絮叨叨說上半天她昏睡時都發生了什麽,陛下他如何如何,她昏迷時情況是多麽多麽的危急。
但這一次沒有。
她們也不知是不是還記著上次的事情,一個一個都跟丟了魂似的,失魂落魄無精打采。
整日裏神色怏怏的,跟霜打的茄子也不遑多讓。
有時候叫也都沒反應。
隻有在她說要啟程回京的時候,她們一個一個才會跳起來阻攔她,說她大病初愈,需要將養,不利遠行。
而魏寒江也是這套說辭,他甚至強調道,“陛下有旨,寒江也不敢不從。”
從前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那個人,仿佛不是他。
不過楚蘭舟也想開了。
既然司徒耀有心不讓她立即回京,那她也不必上趕著給自己個兒添堵。
興許,順著他的意思來,反而好點。
離回去還有些時日,楚蘭舟一度想搬出宮去的。對於南疆而言,她陛下是西陵的貴妃,她這麽個貴妃住在宮中,是多有不便的,
但尤其是南疆王私底下已經對她恨得牙癢癢。
但也恰恰是因為,南疆王已經因為解決圍城之困救出他時的不愉快,楚蘭舟便決定留在宮中。
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不好動手。否則出了宮,便是給他提供了大好的機會。
這兩日阿依朵忙著料理宮中大小事務,但也沒少往楚蘭舟這邊走。
不過,來的目的多半是柯木朗。
因為她不敢跟南疆王那邊打聽消息了。
關於柯木朗遲遲不回京這事,楚蘭舟也是覺得奇怪的。
邊關大捷,照理來說,柯木朗是統帥,他是要班師回朝的。
可好幾日了,也沒有一丁點他要回來的風聲。
就連一封奏報都沒有。
南疆王已經有所不滿了。
南疆這個地方說小不小,可說大也大不到哪兒去。
打勝仗的捷報能掐算好日子送過來,司徒耀與柯木朗就不可能沒考慮到這一點。
又是一個午後。
樹蔭下,楚蘭舟靠著大樹淺淺打盹,卻忽然聽得急切的腳步聲傳來。
一睜眼,腳步聲已到了跟前。
是蘇蘇,捏著份文書,著急忙慌地道,“娘娘,不好了,出事了。大王子……”
卻不想,此時阿依朵也在,她連忙收住話頭,但還是晚了。
阿依朵皺了皺眉問,“大王子怎麽了?”
蘇蘇連忙將那份文書往身後藏了藏,阿依朵兩個箭步上前奪過。
文書上,也隻有寥寥數句。
“南疆大王子柯木朗在與東周軍交戰中失去蹤跡,尋到時,已麵目全非。”
……
南疆王拿到的,也這樣一份奏報。
他麵無表情地瀏覽完,又看了看心腹,“此事當真?”
相師都說柯木朗命硬,他當真這麽容易就死了麽?
他怎麽就覺得這麽不真實呢?
之前他花了多少的力氣,甚至連阿雅都……
那人重重點了頭說道,“王上,千真萬確。前方發回的奏報,絕無弄錯的可能。”
南疆王聽了這話,盯著那奏報半晌,嘴角瘋狂地揚起。
太好了!
他可終於死了。
隻要柯木朗死了,便再也沒有人能妨礙他的王位了。
他會統一六詔,他會統一南疆。
再也沒有人能擋住他的路!
成為這南疆,獨一無二至高無上的絕對的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