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有趣,太有趣了
兵臨城下。
糧草將絕。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啊。
曾幾何時,她身在軍中,身擔無數將士的生死存亡,又擔心著某人是否能夠一展宏圖,如願以償君臨天下,所以倍感壓力。那時候的她,著急得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可似曾相識的情景,如今卻是因為她動不動體力不濟,動不動陷入昏睡、倒是顯得沒那麽水深火熱、火燒眉毛了。
或者,是她所在的位置變了吧。
如今她可是後宮的貴妃,再不是那個手提著長槍騎馬殺入地震的大將軍楚蘭舟了。
細想從前,真真是感慨萬分啊。
楚蘭舟吃完最後一口粥,也長長地抒出了一口氣。
“晴雨,你先下去吧,本宮有些話想跟公主單獨說一說。”楚蘭舟吩咐道。
“是,娘娘。”晴雨遲疑了一下,便捧著碗退出去了。
帶上門。
屋裏頭便隻餘下楚蘭舟和阿依朵兩個人了。
“將軍,您想說什麽?”阿依朵問道。她好歹跟了楚蘭舟幾年,楚蘭舟還沒開口,她便猜到些許了。
“到底還是你了解我。”楚蘭舟便係上麵紗,便笑著說道。
她不笑還好,她這一笑,阿依朵心裏便慌了。
“涼音,能幫我個忙麽。”
“什麽……忙?”阿依朵緊張地都站起身來了。
“不必緊張,不會要你赴湯蹈火上刀山下油鍋的。”楚蘭舟被她緊張道屏住呼吸的模樣給逗樂了,一雙眸子都盛滿了笑意。
阿依朵尷尬地笑了笑,“將軍但有吩咐,涼音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您應該知道的,涼音在意的不是這個。”
她擔心的是,將軍會想做什麽傻事,而她又是無法拒絕的。
楚蘭舟清麗英氣的容顏綻放出一朵笑花,食指在阿依朵額頭上一戳,笑道,“瞧你想哪去了,我想請你幫的忙,對你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阿依朵愣然地眨了眨眼睛,莫名有個不太好的預感。
……
彼時,王宮之外。
穆裏奇的幾萬精兵已經將整個王都牢牢掌控在手中,從昨個兒起,更是發布了戒嚴令,命令所有人無事不得隨意出門。
自從發了戒嚴令之後,街頭巷尾全都是看守的士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家家戶戶閉門不出,在自個兒家裏都不敢高聲說話,生怕動靜一大,便會招來巡城的士兵,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城裏的大街小巷都靜悄悄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偌大一座城,宛若死城。
而本應指揮若定的穆裏奇,此時卻坐在自己府邸的大廳裏,表情呆滯的望著牆,一聲不吭一動不動,除非有人喚他推他,否則絕不會動彈一下,能一坐坐上好幾個時辰,不會喝水不會吃飯,無欲無求,像個牽線的木偶。
至於牽著木偶的線握在誰的手中,那就不言而喻了。
此時穆裏奇府上的大廳裏,還坐著那麽幾個人。
為首的年輕男子長了一張娃娃臉,白白淨淨的,瞧瞧也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
但他的一雙眸子,卻透出與臉龐不相稱的成熟老練,簡直就像是在一個年輕的身體裏,住著一個老人的靈魂,很是不尋常。
他手裏把玩著一把玉骨的折扇,打量著不遠處呆滯望牆的穆裏奇,勾起嘴角說道:“本王觀察了他一上午,他就一直這麽坐著,不吃不喝也不動彈,還真成了個木偶了?”
“王爺,如今他隻會聽命行事,早已經忘了自己是誰,要幹什麽,所以動不動吃不吃喝對他來說,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說話的,是另外一個人,瞧著五官打扮,便是個地地道道的南疆人,高鼻梁,黝黑皮膚,但是舉手投足之間,又透著地道南疆人才有的味道。
若是有認識王室的人在,定能一眼就認出,眼前這個高鼻梁黝黑皮膚的人,正是先前南疆王滿世界在找的,他的親叔叔,穆寶裏。
穆寶裏口中的王爺,自然是大名鼎鼎的東周七皇子,天下三智之一的軒轅弘。
“那他以後還會恢複正常麽?”軒轅弘一副很是好奇的模樣。
穆寶裏便也當真了,得意地說道:“他已經受了我的蠱,隻要我不解蠱,他這輩子都隻能是這副傻樣子了。而且,就算我解開了蠱,他也不可能完全變回原來的樣子了。”
“這話是怎麽說的?”
“我練的蠱,雖然是霸道無比,這種東西一旦侵入人的身體裏,不大肆破壞一番,怎麽會肯出來?”穆寶裏得意洋洋,“所以,就算是有一天我大/發慈悲給他解了蠱,他也是非死即殘。”
“嘖嘖嘖。”七皇子搖著玉骨折扇嘖嘖稱奇,“本王從前隻聽別人說過,南疆的蠱蟲如何如何神奇,今日一見果然十分有趣啊。”
“隻不過,你們這蠱蟲如此神奇,豈不是想對誰下就能對誰下,看誰不順眼就給他下個蠱,那豈不是事事如意,事事順心?”
“嗯哼。”穆寶裏得意地哼哼了一聲,又說道:“我們南疆人的蠱蟲當然厲害,而且防不勝防。”
說著頓了頓,穆寶裏又補充說道,“不過七皇子也不用擔心,這蠱蟲來之不易,越是厲害的蠱,煉製的過程越是艱辛,付出的心血也越多,我們可不會說看誰不順眼就真的給誰下蠱,我們的蠱蟲可是很寶貴的。”
軒轅弘眼睛裏迅速閃過一抹光芒,嘴角微揚,“所以本王可以將穆寶裏親王的話理解為,這蠱也不是想對誰下就能對誰下、更不是什麽時候想都能有的,是吧?”
他這話聽著像是無意,卻有那麽一股試探的味道。
“嗯。”穆寶裏想來也是聽出來了,所以就點了個頭,便不再說話了。
他雖然得意的很,但這個人生來多疑剛愎自用,警惕性向來高的很。
軒轅弘也不在意,目光再一次落在不遠處的穆裏奇身上。
可他還是那副呆滯的模樣,瞳孔沒有身材,漆黑的眼仁裏,好像是空蕩蕩的一片,什麽都沒有。
幾日不修,他的胡子也都肆意生長,看上去就像是粘上胡子的大木偶,毫無生氣。
軒轅弘也不知道打量了他多久,突然蹦出來一句:“有趣,有趣的很。”
有趣?穆寶裏看著軒轅弘,一臉黑線。
他可沒有看出來,哪裏有趣。
可惜啊。
王都在手,與東周七皇子共處一室,商量著如何瓜分自己的家園。
引狼入室、賣/國求榮也不過如此而已。
外頭,下人/大步走來,突然說道:“主人,外麵有人突然要求要見穆裏奇將軍。”
說話的人是穆裏奇將軍府上原本的管事的,怎麽早就已經被穆寶裏給收買了,否則,穆裏奇也不會如此容易就中了他的蠱,成了一個無知無覺的牽線木偶,任人擺布。
穆寶裏二話不說就站起來,對軒轅弘說道:“王爺,這件事情我需要去處理一下,去去就回。”
“穆寶裏親王請便。”軒轅弘大/大方方地比了一個“請”的動作。
穆寶裏點了個頭,便帶著穆裏奇走了。
他卻是不知道,等他走後,軒轅弘招手喚心腹上前,低聲耳語吩咐了幾句。
那心腹聽見軒轅弘的吩咐,驚訝地瞪了瞪眼睛,“主子,您說的是真的麽?”
軒轅弘扯了扯嘴角,不屑道,“你家主子何時說過假話?你聽聽照辦就是了,不必多嘴多舌的。”
“……是。”心腹自知說太多話了,也怕挨罰,便老老實實的退下去了。
可走出去的時候,他心裏頭還是忍不住在犯嘀咕,當真如此麽?
軒轅弘看著自己的下人走了,自個兒也悠哉悠哉地起身踱步,瞧他信步閑庭的模樣,要是不說都瞧不出來,他竟然是身在異國他鄉。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軒轅弘坐在穆裏奇坐過的凳子上。
那個木頭人在這裏坐了半天,這凳子竟然一點溫度都沒有。
穆寶裏倒是個聰明人,也十分警惕,很清楚的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不該說。
可惜呀,穆寶裏遇到的是人是他。
這蠱蟲來之不易,越是厲害的蠱,煉製的過程越是艱辛,付出的心血也越多,換言之,越是厲害的蠱蟲,付出的越發,才能越厲害,可要是這蠱蟲反噬呢?
他可是親眼見過那個穆裏奇將軍雙眼瞳仁都隻剩下眼白的模樣,可太醜了,其醜無比,要是小時候的他看見,指不定就得做噩夢。
如今嘛……
他十分期待外頭大軍圍城,王宮內某些人困坐愁城的處境。
今時今日,此情此景,真真是太有趣了。
他倒是想瞧瞧,滿城百姓在他手上,王宮裏的糧食一日一日減少,他們還能堅持多久?
三日,五日?
隻有一想到要看著司徒耀那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在他麵前露出沮喪的模樣,向他求饒,他心裏可是痛快極了。
司徒耀,你聰明一世,一生英明,向來殺伐果斷,當年都是仗著一個大將軍楚蘭舟的輔佐,縱/橫天下,隻怕你自己也沒想到你竟然會有這麽一日吧。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