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一觸即發的戰事
莫不是她要溜出去的想法已經被父王察覺了,所以才提前派人來困住她?
不,不像。
而且也不合理。
如果她與大牢中的沈大夫他們暗中聯絡的事情被父王知曉了,他一定會采用更直接的手段,而不是這樣迂回。
阿依朵在房中來回地轉悠,越發焦慮。
阿花和阿曉從今日一早開始,也出不去寢宮的大門了。
早膳還有其他的一些日常所需,都是外頭的人送過來的,而且放在門口便走了,連房門都進不來。
如此一來,阿依朵更像是在坐牢了。
於是,她便也不知道,她被關在寢宮裏半步都出不去的這段時間裏,外麵已經天翻地覆了。
從昨日起,朝中文武大臣便有人去禦書房門口長跪不起,就為了向南疆王討一個說法,問王後如何下葬,問大王子何時回來、問公主殿下何時出麵,問如何複仇。
更甚者,有人激動地說,非要拿罪魁禍首的人頭血祭王後才行。然後附和者無數。
總之,民怨沸騰。
整個南疆仿佛都浸泡在仇恨之中,恨不得戰爭立即打響,直接衝到西陵皇都才好。
這背後,也不知是被誰一直在暗中推動著的。
……
彼時,柯木朗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帶著阿加以及幾個親信護衛,喬裝打扮一番之後,瞞著南疆王的耳目,悄無聲息地進了王都。
王都的百姓,更是情緒激動,口口聲聲都說要讓西陵人好看,讓西陵人知道,南疆不是好欺負的。
柯木朗緊鎖的眉頭,便擰的更緊了。
“……”阿加看他這樣,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了。
“公主的狀況如何?”柯木朗喝了杯水,低聲問道。
阿加咽了口唾沫,盡量假裝沒有聽見外麵那些人說的話,也用隻有近身幾個人能聽見的音調說道:“公主早已經被軟禁起來了,今日起,更是連主子您安排在公主身邊的兩個侍女都出不了寢宮的門,看樣子,王上是打算……打算……”
“打算什麽?”柯木朗的臉色冷了幾分。
阿加壯足了膽子,才敢說道,“王後薨逝這麽大的事情,王上也沒有傳您回京,隻是來信通知,甚至命令您不得回來,又將公主囚禁在寢宮,看樣子,王上是打算……循舊例……”
阿加剛說到,“循舊例”三個字,柯木朗的臉色就黑的像是能滴出墨來。阿加硬生生收住了話尾,趕緊閉嘴。
循舊例……就是因為那個喪心病狂的所謂舊例,所以南疆曆代的長公主,都下場淒涼。
他的妹妹,他唯一的手足,也要落到那個地步麽?
柯木朗眼中迸發出寒光。
事情終究發展到了這一步。
已經不受控製了。
當時離開王都時,他便一直擔心早晚會有這麽一天,卻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猝不及防,比他與預想中的還要快,還要猛烈。
南疆百姓因為王後之死而群情激奮,進而仇恨西陵,仇恨西陵人,兩國之盟一夕之間之內化為泡影,和平無從談起,大戰一觸即發。
這番局麵,於誰而言最能得利呢?
答案毋庸置疑。
東周人早已虎視眈眈,穆寶裏又為了一己私利,勾結東周人,意圖賣國,如今母後又被害,更無異於火上澆油。
如今,南疆人仇恨西陵人,更因為所謂西陵皇帝指使禦醫對王後下毒的傳聞,對西陵皇帝與貴妃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飲其血。
可是,若是司徒耀與貴妃誰在南疆出了點什麽不測,屆時便是西陵大軍壓境,南疆如今內憂外患,何談對西陵開戰?
所謂開戰,不過是將自己送到火上烤、送到油裏煎,將南疆陷入更加窘迫的局麵。可那些一無所知的百姓不懂啊,他們被人煽動著,被人當槍使了都不知道。
而另一邊,阿依朵……
早知道,他便不應該將她帶回來。
如今這個局麵,如何能解?
柯木朗左思右想,腦海中不知不覺便跳出一個人的模樣,他咬咬牙,吩咐戰戰兢兢的阿加道,
“阿加,安排幾個人,準備隨時接應幾位貴客。”
“什麽貴客?”阿加小心翼翼地發問。
柯木朗聞言看了他一眼,說道,“到時候見到你就知道了。”
……
午後。
沉默了七日的南疆王阿赫利終於走出了禦書房的大門。
這位將自己關在書房整整七日的王上,滿身酒氣,衣裳皺縮,胡子拉碴,發髻散亂,滿臉憔悴,臉色極其蒼白,滿眼血絲,無比滄桑落拓。
就是比街上要飯的,也好不到哪裏去。
但就是這副模樣,他也還是南疆的王,是許許多多的人非見不可的王上。
“王上,您可算是出來了!”跪在門口的官員一擁而上。
然後七嘴八舌的說著,“王後今日應該下葬了。”
“大王子何時回京?”
“公主殿下呢?為何一直不見公主殿下為王後守靈?”
“那些下毒謀害王後的西陵人要怎麽處置?”
“好了!”南疆王振臂一呼,的的確確是扯著嗓子發自丹田的一聲怒吼,額頭上清晰可見青筋暴起。
“……”眾人麵麵相覷,自覺噤聲。
南疆王環顧周遭,打量左右,許久,才問了一直守在門口的心腹阿卡,“穆裏奇將軍呢?阿舍裏親王去哪裏了?”
阿卡上前一步,答道:“穆裏奇將軍今日一早便說出城去,阿舍裏親王倒是還在宮裏,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阿卡剛剛聽說,有人看見阿舍裏親王提著刀往大牢方向去了。”
“你說什麽?”南疆王臉色微微一沉,抓住阿卡的胳膊。
在場的文武官員卻一下興奮起來,“阿舍裏親王不愧是我們南疆人英雄!”一個提著刀往大牢去的親王,讓他們異常高興。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即將可以見血了。
“立刻派人去攔住他!”南疆王果斷下令。
“為什麽?!”眾臣嘩然。
阿卡也跟著發出疑問,“……可阿舍裏親王說,他是要……”為王後報仇。
“本王知道你們這些人是怎麽想的。可是,那幾個西陵人還有大用處,他們就算是要死,也不能死在大牢裏!”南疆王也是異常堅決,說著,便越過眾人往外走了。
但他畢竟在禦書房裏麵關了七天了,其中就穆裏奇將軍送過幾次飯和水,倒是酒沒少喝,走沒幾步,便體力不支地腿軟一腳跪下來了。
阿卡連忙衝上前去,“王上,您這是去哪兒?!”
“去大牢!”
……
大牢裏一如既往的昏暗。
牆頭有隻有一扇小窗,昏黃的光線來自於一隻小小的蠟燭,弄得人昏昏欲睡的,打不起精神。
因為在這大牢裏待久了,向來愛幹淨的沈二公子都長出了一截胡子,加上好幾天沒洗澡,胡子拉碴邋裏邋遢的。
當然,沈大夫和顏逸飛也沒能幸免。
三個原本各有千秋的好男兒,如今卻是一個比一個被糟踐的不成樣子,真真令人痛心扼腕。
沈二公子便十分不忿地對著牆說道:“可別讓小爺知道是哪個王八羔子這麽害我,否則等小爺出去了,老子弄死他!”
隔壁的隔壁那幾個年紀稍微大點的禦醫就更慘了。
禦醫們在宮裏頭當差多年,又久居京城,多半是養尊處優的,這趟來南疆的路上已經吃了不少的苦頭了,如今禍從天降,又被丟進大牢裏頭來,更是被摧殘的不成樣子。
年紀最大的李太醫也快半百了,原指望這一趟隨貴妃才來南疆,辦好這一趟差事,便能通風光光的告老還鄉,過上含飴弄孫的小日子。
可沒想到卻是遭了這麽大一份罪。
南疆地處西南,本就潮濕的厲害,這大牢裏又常年的不見天日,還有許多的蟲蟻,李太醫在牢裏頭待了幾日,風濕病都犯了。
又因為身陷囹圄也無法給自己開方診治,膝蓋疼得半宿半宿的唉唉叫,壓根兒無法入眠。
這會兒便是外頭正值日光大好的午後,李太醫也是疼得唉聲歎氣長籲短歎的。
“這鬼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沈二公子對牆長歎。
顏逸飛默不作聲:“……”他擔心的是,阿姐不知是否已經順利出了寢宮,去往納雅王後的靈堂了。
“快到頭了。”一直沉默寡言的沈月笙沈大夫突然說道。
月痕急急扭頭看去,“哥,你知道什麽?還是,有什麽好消息?”
沈月笙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抬起頭來看月痕時,不住的搖頭,“沈月痕,我若是指望你能長進,這輩子怕是沒希望了,若是有機會,下輩子我一定讓你當我哥,讓你也嚐嚐這種操碎了心的滋味兒。”
“……哥,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就別埋汰我了。”月痕也不太好意思,“你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
“……罷了。”沈月笙長歎一口氣,說道:“今日是什麽日子你知道麽?”
“不知道。”月痕答得幹脆。
沈月笙無奈提醒,“公主殿下心心念念著,要去見自己的母親最後一麵了。”
月痕這才恍然大悟,“頭……王後頭七?南疆人的習俗是……七日,下葬?”
“嗯,頭七,下葬。”沈月笙越發感慨,“所以,若是我沒想錯,明年的今日,也該是我們這些人忌日了。”
沈月笙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這大牢裏的人都聽見了。
話音未落,抽氣聲此起彼伏。
而,就在此時,外頭傳來一個粗獷的吼聲:“你們讓開!本王要讓那些西陵人給我嫂子陪葬!”
呐,有人提刀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