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知道了。”


  楚蘭舟試著掙脫他的鉗製,但沒成功,便放棄了。


  “陛下堂堂一國之君,卻扔下那些國家大事不管,千裏迢迢跑到這西陵與南疆交界來,就不怕滿朝文武非議,馮相又有了可乘之機麽?”


  司徒耀在她額頭彈了一下,笑道,“若是不給他可乘之機,老狐狸如何會露出他藏了那麽久的尾巴?”


  露出狐狸尾巴?


  楚蘭舟驚訝地抬起頭,“你,想做什麽?”


  “你不是覺得馮勝武那老狐狸太沉得住氣了麽。他的女兒在冷宮裏待著,周深想必也稟告了他那個孩子已死。他卻還能一直忍著沒有動作,那是因為他沒有借口沒有理由發作,我這個皇帝離京,他不就有理由了。”


  司徒耀說的雲淡風輕。


  楚蘭舟卻從這份雲淡風輕聽出了波濤暗湧的滋味。


  首先是她這個貴妃開了先河、以特使的身份出使南疆,然後是他這個皇帝離京離宮,輕車簡從秘密趕赴西陵與南疆邊境。


  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


  他可倒好,後宮無主、國中無君,荒唐事都給湊一塊兒了。


  馮相作為一國宰輔,這個時候便要發揮重要作用了吧。


  等等。


  楚蘭舟越想越不對勁,“陛下大老遠跑過來,你是為了你的江山社稷大好河山,可別人不知道啊,別人就會以為陛下是衝著我來的。”


  “那這個黑鍋,豈不是要我背了?!”


  楚蘭舟惱了,方才還掙不開他呢,這會兒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力氣,氣得一下就推開了他。


  司徒耀摸摸鼻子,說道:“……本也就是為了你而來,這黑鍋你背,也不算是冤枉了。”


  楚蘭舟滿臉黑線。


  罷了,她算是徹底敗給這個狗皇帝了。


  楚蘭舟往床上一坐,雙手往胸前一橫,氣勢洶洶問:“你老實交待,這次出來,是不是就帶了王德一個人?”


  司徒耀挑了下眉毛,沒吭聲。


  很好。


  她說中了。


  楚蘭舟跟個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仰天長歎一聲,氣得直接就蹦起來了,“你這是往死裏折騰啊!”


  司徒耀被她吼的一愣,但就那麽一愣,就笑出聲了。


  “你還有臉笑,你知不知道你是個皇帝啊,你還沒有皇子啊。曆朝曆代的皇帝,哪個在你這個年紀不是兒女成群,太子都選好了的。你可倒好,一個娃沒有就算了,還我這麽大老遠出來送命,曆朝曆代的皇帝,哪個在你這個年紀不是……”


  “把自己藏在深宮裏,每日進進出出百八十個奴才跟著,十幾號禦醫看著,無數的禁衛軍跟著、生怕冷著了熱著了打了個噴嚏少了個汗毛了。”


  沒等楚蘭舟說話,司徒耀便截過了她的話。


  “我知道,曆朝曆代的哪個皇帝也沒有像我這麽瞎折騰的,斷然也沒有護衛隨從都不帶便悄悄出宮的。”


  “他們惜命,是因為他們肩負著江山社稷。我沒有那麽做,也不代表我就不惜命,不重視黎民百姓。”


  司徒耀語重心長道,“放心吧,我不是帶了王德一個人出來的,還有一對護衛。隻不過,因為在半路上聽說了這邊使團的消息,便心急趕去縣衙打聽你的消息了,然後又趕過來這邊。他們這會兒,應該還在趕往這裏的路上。”


  “當真?”楚蘭舟將信將疑。


  她都不知道他嘴裏說出來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句能信、哪句不能信了。


  “你若是不信,等等不就知道了。”司徒耀見她好歹信了些許,便笑了,“他們再晚,日落之前也能趕到。”


  “那我且再信你一回。你若是連護衛都不帶就跑了這麽遠……”


  “你當如何?”


  司徒耀嘴角上揚,還充滿了期待。


  楚蘭舟狠狠剜了他一個眼刀子,“我就將你打包送回去!任憑太後發落!”


  司徒耀莞爾。


  桃花眼本就好看,這一笑,更是勾魂奪魄。


  楚蘭舟的小心髒不由自主地“怦怦怦”亂跳。


  “禍水!”


  她咬牙嗔了一句,氣得扯過被子蒙過頭,竟然就將自己給埋進被窩裏去了。


  司徒耀笑得別提多開心了。


  她自己或許都沒有意識到。


  方才,她又變回原來的她了。


  簡單直接,直來直去。


  而不是與他說話都要拿捏著分寸強調,不必張嘴,一個眼神便叫人感覺她距離千裏之外。


  當年的那個楚蘭舟,又回來了。


  ……


  此時此刻,京城裏早已炸了鍋了。


  前幾日,陛下突然間從宮裏消失,等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才在禦書房找到了一紙任命馮相監國的聖旨,以及安排朝中各部事宜的聖旨。


  這一下可是震驚朝野上下。


  太後都驚動了。


  太後原本就為了此次貴妃出使南疆而走出了永壽宮,雖然宮中諸事之前貴妃娘娘已經安排給了梁夫人等人打理,但太後出麵,自然是太後來親自打理後宮諸事的。


  卻沒想到,陛下會接著來這麽一招。


  太後收到消息時,也是吃了一驚的。


  劉嬤嬤、蔣嬤嬤當時便說道:“陛下這膽子也太大了!這曆朝曆代哪兒有皇帝敢像陛下這般,悄無聲息便出宮了的?”


  太後思忖了片刻,卻是想起來貴妃出宮前去永壽宮找她說的那番話。


  ——“臣妾曾想過要領太後去見一個人。但時間緊迫。委實來不及了。若是太後願意等,便等妾身從南疆回來,再領著您去看那個人,或者領著那人來見您。到那時候,說不定時機也成熟了。”


  ——“相信,太後是會很樂意見到那位故人了。”


  故人,能是什麽樣的故人呢?


  如今想起,她越發覺得,薑貴妃特意提起了宗廟延續,是為了後麵的這幾句話做鋪墊的。


  如今連皇帝都迫不及待往外跑。


  她老婆子倒是有些明白,那個故人是誰了。


  隻是,真的可能麽?


  還能再見到?

  不過,有希望也總比沒希望的好。


  滿朝文武都求見到永壽宮門口了,太後便下了一道懿旨,“前朝的事情是皇帝的職責範圍,他是如何安排的,哀家這個老太婆管不著。你們做臣子的,照著陛下吩咐的去辦便是了。哀家不過是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不會再去幹預朝中大事,任何人來見,哀家都是不會見的。”


  於此,便將所有來永壽宮門口求見的文武百官都給擋回去了。


  太後都發話了,陛下說什麽便是什麽,他們這些為人臣子的,也隻好照辦了。


  至於陛下秘密出宮這種事,誰敢隨便往外傳呢?

  這消息若是走漏,陛下在外頭出了什麽危險,一個不小心,可就是掉腦袋的大罪。……


  當然,百官不敢隨便往外傳,可在家裏邊兒家長裏短地聊著,難免就說漏了嘴。


  這般,還是傳將出去了。


  百姓之間興許不知,但達官顯貴之間,卻都是知道的。


  陛下,出京了!


  ……


  楚蘭舟原本就是打算裝睡的。


  卻想不小心便又給睡過去了。


  迷迷糊糊地,又做夢。


  夢見她騎著她的寶貝烏雲騅,手提著紅纓槍,在敵軍之中奮力廝殺,敵人來一個她殺一個人,敵人來兩個她殺一雙,然後帶著數萬將士,將敵軍殺得的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那氣勢,那身手,別提多瀟灑了。


  勝利之後,紅霞滿天,殘陽如血,風姿綽約驚為天人的司徒耀穿著一襲白衣朝她走來,走到她跟前便將滿身是敵人血跡的她抱了個滿懷。


  “你真不愧是勇冠三軍屢戰屢勝的福將,得此紅顏,夫複何求。”


  這可是她最最引以為傲的過往。


  也曾是她生命中最最美好的片段。


  楚蘭舟愣是給笑醒了。


  她猛地坐起來,跟前,卻是司徒耀那張笑如春花燦爛的俊顏。


  “怎麽,做美夢了?”


  楚蘭舟眨了眨眼,故作茫然道,“……什、什麽美夢,不知道你說什麽。”


  “你夢裏都在喊,‘你這個絕色美男子都被我收入囊中,這才是夫複何求’,不是美夢,難道是春——夢?”


  楚蘭舟老臉一熱,頓時漲紅。


  “胡說八道,我能是那種人麽?”


  司徒耀托著腮打量她道:“你確定你不是那種人麽?”


  楚蘭舟一時語塞:“……”


  可她怎麽能是這麽輕易認輸的人呢?馬上就找補回來了。


  “現在都什麽時辰了?你怎麽還在這兒坐著?”


  司徒耀往外頭看了一眼,反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我怎麽就不能在這兒坐著?”


  “你不是說,你的護衛隊和王德最遲天黑前也能趕到麽?這會兒,太陽都要下山了。王德呢?”


  司徒耀搖搖頭,歎道:“天黑前會到,這會兒天不是很沒黑呢麽?著什麽急呢。”


  “強詞奪理。”


  楚蘭舟嫌棄道,說著話便翻身坐起,利落的跳下了床。


  鞋子也沒穿,便跳過去倒水喝。


  司徒耀見狀連忙拉住她,“你渴了與我說一聲便是了,不穿鞋就下地,還嫌受寒受的不夠是不是?”


  楚蘭舟低頭一看,是忘了穿鞋了。


  她撇撇嘴說:“沒事,習慣了。”


  出宮之後她就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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