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山不過來我便過去
一轉眼,半個月如流水般便過去了。
貴妃出宮這半個月,陛下過的日子,可謂是度日如年。
陛下每日下朝便回了雁回宮,就連那些政務,也都他吩咐拿回來處理,連禦書房都不去了。
每當日落西山,夜深人靜。整座皇城都靜悄悄的陷入沉睡時,雁回宮更是冷清淒涼。
陛下便守著貴妃娘娘的這間臥房,有時候甚至連臥房都不去,就在書房裏,一趴便是一整夜。
王德這個近身伺候的人看得最是清楚,貴妃娘娘這一去南疆,最不舍得的,莫過於陛下了。
他雖然從未說過半句,卻時時刻刻都表現出了分外的想念。
就連貴妃娘娘出宮前留給陛下的那個半成品香囊,陛下也是隨身帶著的。就連上朝,也要帶著一起去。
進進出出的半個月了,宮中人都知道,那花不像花的東西,是貴妃娘娘贈的。陛下比看的比什麽都寶貝呢。
馮相與朝中大臣文武百官,私底下都偷偷在議論說,這薑貴妃一走,陛下連魂都丟了。整日不思朝事,淨惦記著遠行的人。
議論著,又有人開始埋汰貴妃,說她一個貴妃,放著後宮不待,跑去當什麽特使,陛下竟然也有著她胡來。
於是便有人總結道:不務正業的皇帝的,與不務正業的貴妃,倒是相得益彰。
當然,這些話不可避免地傳入了陛下的耳中。
司徒耀聽小安子有模有樣地學了這些話之後,眼神陡然一冷。
小安子嚇得魂不附體,連忙跪下連連求饒,“陛下恕罪,都是奴才,多嘴多舌。還望陛下息怒。”
“回頭你要是再聽見那些人這麽說,你就跟他們說,他們若是對朕這個皇帝有意見,就到朕的麵前來,當麵奏請,好歹是一幫熟讀聖賢書的孔子門生,學長舌夫人在背後嚼舌根,成何體統?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吧。”
這些話,後來經由小案子的嘴,一字不漏地傳開去。
那些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的酸腐老古板們,氣得吹胡子瞪眼睛,七竅生煙。但也學乖了,不該說的話不說。
否則,若是有下一次,陛下可指不定要說出多難聽的話來了。
……
雁回宮裏,小書房。
案頭一幅丹青,墨跡未幹。
司徒耀剛擱下了筆,從牆角的大花瓶裏放著的許多卷軸裏邊兒,抽出了其中一幅,便往牆上掛。
卷軸往下拉,半人高的一幅人物丹青躍然紙上,幾乎將人描繪的栩栩如生。
十幾歲的少女,手持長纓槍,眉目帶笑,英姿颯爽。隻消看一眼,便能令人神清氣爽。
再看看案頭的那一幅,已為人婦的模樣,挽著淩雲近香髻,鬢上有鳳釵流蘇金步搖點綴,輕紗罩麵,眉眼卻自有風情。
畫中人雖然是定格的,可看了這畫卻依稀能想象到,畫中人顧盼生輝巧笑倩兮的模樣。
王德端了茶水,躡手躡腳地進來,便看見了案頭上墨跡未幹的畫兒。
一直他都覺得貴妃娘娘與當年的大將軍極為相似,如今再看這幅畫像,更是覺得貴妃與大將軍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了。
這倒不怪陛下會在娘娘身上投射了這般多的感情了。
當初陛下在大將軍落葬之後的種種,他都是看在眼中的,那時,陛下痛不欲生的模樣,真叫人心疼不已。
如今這般,他倒是放心多了。
“陛下,先喝口水歇歇吧。”王德輕手輕腳將茶水放到一旁,輕聲喚道。
司徒耀聞聲回頭看來,但目光都幾乎沒在王德身上流連,便立馬又落在了案頭那幅畫上了。
“王德,你把這幅畫拿去,讓人裝裱了再送回來,要快。”
“是,陛下。”王德恭恭敬敬地答道。
隻等著墨幹了,他便能卷起這畫,拿去讓翰林院的大學士們幫忙裱畫了。
“王德。”
“奴才在。”
司徒耀忽然喚了一聲,王德嚇得趕緊站直了身子。
“陛下有何吩咐?”
“你說貴妃去了那麽遠的地方,會不會想念朕?”
“陛下這般想念陛下,貴妃應該也是在想念陛下的。”王德毫不猶豫脫口而出。
司徒耀便笑了,“你這狗奴才倒是很懂得如何討朕歡心。”
“……”王德幹笑了兩聲,一時也不敢隨便答了。
貴妃離京這半個月來,倒是派人送了兩回平安信。
可這對於陛下來說,都是無濟於事的。
“可惜啊,薑貴妃卻是個心硬的主兒,去南疆是她想去的,這一路上風光無限好,她若是能不樂不思蜀,在閑暇時間偶爾想起朕來,朕就謝天謝地燒香拜佛了。”
依照她的性子,出了宮,還不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這鳥歸林虎歸山,她也不知道要飛往哪兒去了。
王德張了張嘴,卻是也不敢亂說話了。
好一會兒,王德說道,“奴才揣測著聖意,陛下這是也喜歡去南疆這一路的風光。那不如飛鴿傳書,讓隨行的畫師,將這一路的風景都給畫下來,屆時帶回京中呈與陛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將這一路的風景都給畫下來?”司徒耀似乎是被王德的話觸動了靈感,眼神一亮,“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王德,你如今是越發聰明了。”
王德頓時有個不太好的預感,“陛下,您,您該不會是打算……”出宮,去找貴妃娘娘吧。
“狗奴才,你這回算是開竅了。”司徒耀讚賞地笑道,還拍了拍王德的肩膀。
“山不過來我便過去,趕緊的,去收拾行李吧。”
王德差點就要哭出來了。
“陛下,您……這,這不可啊!”
“有什麽不可的。再廢話你就留宮裏吧。”司徒耀不悅地睨了他一眼,飲了口茶便徑自走了。
楚蘭舟,你在外頭逍遙快活,朕留在這沉悶無趣的皇城裏等你回來,你還不一定願意回來了。你想的可真美。
你樂不思蜀的,朕倒是要親自去瞧瞧,你這一路上都是如何過的,半個月才來報了兩次平安。
司徒耀將眼瞅著他們家陛下大步流星往外走。
王德這回是哭都沒地方哭去了,“……”
他這是做的什麽孽啊,好端端提什麽將這一路的風景都給畫下來,貴妃出使南疆,陛下要是也親自去了,那還不得亂了套了。
“陛下,陛下您等等奴才啊。”
……
“阿嗤!”
驛站裏,燈影昏黃,楚蘭舟剛拿了本書要翻看,猝不及防便打了個噴嚏。
晴雨連忙拿了個鬥篷給楚蘭舟披上,“娘娘,這邊馬上就要進南疆了,天氣還有些冷,您莫不是著涼了。”
楚蘭舟揉了揉鼻子,說都,“不妨事的。”
“可是娘娘……”
“不打緊的,說不定就是鼻子不舒服,打個噴嚏罷了。你別總這麽謹小慎微的。本宮的身子骨哪兒有那麽弱,風一吹還真能倒了不成?”
楚蘭舟有些無奈。
妙玉聞言嘴一噘,便板起臉來了,說道,“娘娘,這一路上您都病了兩回了,您身子骨本就弱的很,又一路都水土不服。瞧瞧,您這小臉兒比出京的時候,都瘦了一圈了。”
“可不是嘛。”晴雨也是一臉凝重地說道,“您身上本來也就沒二兩肉,再這麽下去,可怎麽得了?”
“而且,今晚就是咱們在西陵過的最後一晚,前麵就是西陵與南疆的交界,明日咱們便要到南疆了。都說南疆天色變化無常,多生瘴毒,您這身子骨去了,怎麽受得了啊?”
楚蘭舟直接被妙玉和晴雨的口氣給逗笑了,“哪有你們說的那麽誇張?你們就別自己嚇自己了,本宮也不是雪做的呀,太陽一曬還能就化了呀。”
“不行,奴婢這便去請沈大夫過來瞧瞧。”晴雨嚴肅地說道,說著話放下燭台便往外走。
“站住。”
“娘娘……”
晴雨委屈巴巴的轉回來,那委屈的模樣比妙玉還可憐。
“本宮真的沒事,你們不必這般大驚小怪的。沈大夫開的藥,本宮不是每日都在按時吃麽?”
楚蘭舟說著頓了頓,又接著說道,“為了本宮這一趟出門,沈大夫可是提前準備了好些藥的,你們這麽大半夜的去找他,豈不是說明他辛辛苦苦準備的那些藥都沒什麽用麽?”
“娘娘,話不是這麽說的。總是要讓沈大夫過來瞧一眼,才比較放心吧。”
“說了不許去。誰敢去,本宮明日便讓人將她綁了送回京去,這般不聽話,也不必跟著本宮去南疆了。”
晴雨妙玉麵麵相覷,噤若寒蟬:“……”
就在這時候,阿依朵的聲音適時響起。
“娘娘身子不舒服怎麽能不看大夫,還不讓下人去請大夫,這怎麽得了。”
晴雨妙玉聞聲,頓時兩眼放光。
妙玉更是激動地迎上去,說道:“公主殿下,您來了可好。快幫著我們好好勸勸娘娘吧。”
阿依朵笑道,“不忙,我把沈大夫都給帶來了。”
說著,她便往後看。
楚蘭舟以及晴雨妙玉都隨著她的視線看去,果真就看見沈月笙提著藥箱來了。
叛徒。
楚蘭舟不悅地睨了阿依朵一眼。
“咳咳……”阿依朵都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弱弱地看向別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