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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舊事重提

  千呼萬喚始出來。


  王德在心中惦著念著等著盼著貴妃娘娘能來救命,終於等到了晴雨姑娘去禦書房沒找到陛下,白走了一趟,又折反來到長生殿。


  晴雨一進門便察覺到氣氛不太好。


  雖然她是經過通稟才進來的,但她還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生怕腳步聲重了,都會觸發什麽不太好的事情。


  “奴婢晴雨拜見陛下。”就連行禮都小心翼翼的。


  司徒耀眼角餘光掃了她一眼,冷淡道,“嗯,起來吧。”


  晴雨戰戰兢兢地起了身,見他們家陛下都寒著一張臉,跟誰就欠他銀子沒給似的,十分嚇人。也不敢吭聲。


  良久。


  晴雨悄悄挪到王德的身邊,偷偷拽了一下他的袖子,以口型問“王公公,陛下這是又怎麽了?”


  別問,問就是因為貴妃娘娘的事情心情不好。


  王德趕緊衝她搖頭。


  晴雨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心中暗暗想著,要是這個時候她跟陛下說,貴妃娘娘想見他的話,陛下應該就不生氣了吧?

  晴雨看了王德一眼,鼓足勇氣往前走了一把,福身道:“陛下,方才來之前,娘娘讓奴婢代她問陛下一句,陛下今日可有閑暇?”


  “你說什麽?”原本冷著臉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宛如雕像的司徒耀,一聽見晴雨這句話,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整個人都來了精神了。


  期待之情,溢於言表。


  晴雨差點就笑出聲了。


  她原本緊張的要死,可見他們家陛下這樣,她實在很難忍住。


  晴雨生生忍住笑,一本正經地複述道,“陛下,貴妃娘娘讓奴婢問您,您今日可否有閑暇,娘娘想見您。”


  話音未落,司徒耀便說道:“擺駕雁回宮!”


  陛下可真夠心急的。


  不過,陛下也就在貴妃娘娘這件事情上,才會如此心急的吧。


  晴雨與王德不禁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


  ……


  《資治通鑒》、《孫子兵法》。


  楚蘭舟讓妙玉給她拿了這兩冊書過來,但也並未翻開看,就是拿在手中反複的掂量、反複地看。


  妙玉在邊上看著,越看越不明白,貴妃娘娘這是在想什麽呢?不懂。


  好一會兒。


  朱朱匆匆忙忙從外頭進來,緊張兮兮地說道:“娘娘,陛下來了。”


  “來了呀。”楚蘭舟聞言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不就是她讓晴雨去問他,今日有沒有閑暇的麽?

  依照他那性子,馬上就過來了,也是情理之中的。


  楚蘭舟說道:“來了就來了吧。陛下也不是頭一次到雁回宮,你們該幹什麽就幹什麽。”


  “可是娘娘,您不是還在跟陛下……”鬧別扭麽?朱朱不解地問道。


  “不要瞎想,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家家別問那麽多。”楚蘭舟不用等她說完,都能猜到她心裏頭是在想什麽。


  朱朱不滿地噘嘴說道:“……娘娘,人家馬上就十七了!”


  貴妃娘娘理直氣壯曰:“這不是還沒出嫁麽,沒出嫁就還是小孩子。”


  “……”說的好有道理,朱朱無法反駁。


  說話的功夫,司徒耀便大步流星地進來了。


  朱朱原本還想掙紮一下的,但他們家陛下一進來,她頓時慫了。


  “娘娘,陛下來了。”晴雨上前,小聲提醒道。


  主要是她們家娘娘明明聽見了腳步聲,卻還把玩著兩冊書,漠不關心。


  她這做下人的,真是操碎了心。


  楚蘭舟聞言,這才抬眼往門口看去。


  身形頎長的男子長身而立,俊美無儔,往那兒一站,微微一笑,便足以令天地失色。


  司徒耀身上穿的還是朝服,想來是下朝之後衣裳都沒換便過來了。


  墨色的龍袍,金線繡出的龍頭,栩栩如生,尤其是龍袍前襟的那雙眼,就好像真的要活過來一般。


  楚蘭舟盯著那龍看了一會兒,才將目光又放到了司徒耀臉上。


  “你們都退下吧。”


  “奴婢告退。”晴雨妙玉還有朱朱紛紛向司徒耀與楚蘭舟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王德也是個識趣的人,不用等陛下與貴妃娘娘開口,自動自覺跟著晴雨妙玉等人下去了。


  ……


  靜謐安然。


  悄然無聲。


  楚蘭舟看著司徒耀,司徒耀也這麽看著楚蘭舟。


  空氣中,仿佛有什麽情愫在流動。


  楚蘭舟心頭微微顫抖,暗暗捏緊了拳頭。


  司徒耀。


  回首亙年漫月裏的所有怦然心動,你仍拔得頭籌啊。


  騙不了人。


  司徒耀的眼睛連眨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他一眨眼,眼前的人便如泡沫一般,消失不見。


  良久。


  司徒耀才鼓起勇氣,往裏走了兩步。


  “晴雨說,你……要見我。”


  “臣妾隻是讓晴雨代為問問,陛下有閑暇否。若是有,臣妾便去長生殿拜見陛下。沒成想,陛下剛下朝、連朝服都未曾換下便來了。”楚蘭舟眼眸微垂,淡淡說道,像是恨不得撇清一切關係一般。


  “其實,陛下大可不必這樣的。臣妾,不值得。”


  “楚楚,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的。”司徒耀心急地又往前邁了一大步。


  但楚蘭舟卻下意識地想往後退。


  奈何,她這會兒坐在軟榻上,腿還包著,沒好,沒有人幫忙,她哪兒都去不了。


  以前馳騁沙場的她,與如今坐在軟榻上連出門都需要人抬著去的她,真是天壤之別。


  作為薑雁容,她愧對父母兄長,作為楚蘭舟,你連自己的都失去了。


  楚蘭舟,你還有什麽值得驕傲的啊?


  為什麽非要與司徒耀賭什麽氣?何必呢。


  楚蘭舟複又笑了,卻不知是自嘲,還是自卑。


  “陛下坐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莫非王臣,這西陵是您的西陵,這雁回宮是您的雁回宮,您這堂堂一國之君,何以在自己的地方如此拘謹?”


  “沒……”司徒耀下意識想否認,但對上楚蘭舟那雙眼睛,便沒了下文。


  那雙眼睛還是同以前一樣,總是能輕而易舉就看穿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她回來了。


  真好。


  司徒耀欣慰地想著,到底是坐下來了。


  桌上兩盞茶熱氣騰騰,一盤表皮晶瑩剔透的紅豆糕瞧著十分喜人。


  司徒耀擦了擦手,便先吃了塊紅豆糕,吃完,抬頭便見楚蘭舟盯著他看,連忙端起茶盞與紅豆糕便往她麵前放。


  “你也吃。”


  “嗯。”楚蘭舟點了點頭,並未動手。


  “今日見陛下,是有一件事,想征求陛下的意見。”


  司徒耀頓了頓,“……你,你說。”


  如今他怕極了她突然認真的樣子,總覺得,她會突然就說出什麽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還記得當年我們的最初約定麽?”


  當年的,約定麽?

  楚蘭舟的一句話,將司徒耀帶入遙遠的回憶中。


  ……


  彼時年少。


  楚蘭舟還是絕命門的殺手雁回。她刺殺司徒耀這個皇子失敗之後,卻意外與司徒耀成了莫逆之交。


  她不想再過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當初被絕命門的人撿去,加入是迫於無奈,但聽命殺人,與戰場殺敵完全是兩碼事,將門出身的她,一心想脫離這組織。


  司徒耀便說,他會有辦法。


  “你真的有辦法麽?”彼時她是不太相信他有這種能力的。


  司徒耀信誓旦旦曰:“辦法是人想的,隻要敢想敢做,就肯定能做到。”


  “那我們拉鉤鉤。”楚蘭舟二話不說衝他伸出右手的小指頭。


  他一時好笑:“多大個人了還要拉鉤鉤?你知不知羞的?”


  “大人怎麽了,大人就不能拉鉤鉤了?”少年楚蘭舟氣得白了他一眼,“大人歃血為盟指天誓日答應的事情,都未必能如兒時拉鉤鉤那樣說到做到。”


  司徒耀登時沒了話說。


  當然,後來的確如他所說,他覆滅了絕命門。


  在那時候,他便向她坦誠了他的野心,向她講述了他心中的宏偉藍圖。


  他說,他看夠了那些人為了皇位爭得你死我活,看夠了朝中大臣勾心鬥角、百姓遭殃。


  他說,他想為這天下無辜的百姓做一點什麽事。


  他說,人很難改變這世界,但若是能從自己做起,讓自己不被這世界改變,遲早也能讓這世界因他們而改變。


  那時,他們便約定好了,“將來,我做你的大將軍,幫你收複四海,你就要負責安內,讓所有的老百姓過上好日子。”


  “好啊,拉鉤鉤?”


  少女嫌棄地撇了撇嘴,“多大個人了還要拉鉤鉤?知不知羞的?”


  這回換了司徒耀哭笑不得。


  他說的什麽,她便都如數還給他了。


  這姑娘可真是一點兒虧都不肯吃。


  ……


  往事曆曆在目,司徒耀好不容易才從過往的回憶之中抽出來。


  年少時,他喜歡上那個率真簡單的楚蘭舟沒錯,他想利用她也沒錯。但兜兜轉轉,他終究是輸得一塌糊塗。


  機關算盡太聰明,又如何?

  天地算盡,卻算不過人心。他曾經什麽都算到了,唯獨忘了,人心不算靠算計靠欺騙就能解決的。他騙了自己一時,害苦了她,才有今日她對他愛搭不理的報應。


  舊事重提,她是想提醒他,當初的他有多混賬麽。


  紅豆糕放回桌上。


  司徒耀暗暗歎了口氣,滿眼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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