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從來都不信
加冠禮或及笄禮,對一個人而言,無疑是成長過程中最最重要的儀式之一。
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加冠,跨過了這一大關之後,也就意味著你是大人了。
月痕的發冠,是沈月笙親自為他戴上的。
禮成。
從這一刻起,這也就意味著,沈月痕是一個真真正正能夠獨立的大人了,從今往後他再不是那個需要在他哥的羽翼下受人保護的小孩子。
沈月笙贈他寶劍軟甲,薑雁容便贈了他一套早已經絕版了的《神農本草經》。司徒耀也讓王德備了份禮物,用一個雕工精細的檀木盒子裝著,但卻沒讓月痕當麵打開,隻說,“等你什麽時候想看了再看吧。”
月痕本來就對這個“搶”了他們家雁容姐的狗皇帝沒啥好感,他送的生辰禮更是可有可無,看不看都不重要。反正本來也沒指望他能送什麽好東西。等他想看,隻怕是沒有那一天了。
沈月痕哼了哼,隨手便把那個漂亮的雕花檀木盒子塞進櫃台的抽屜裏了。
司徒耀笑笑沒說話。……
飯菜準備得十分豐盛,本就是過生辰,也不可能寒酸。
滿滿一桌雞鴨豬羊全齊了,燉的羊肉是沈月笙從中午便開始燉到現在的,十分入味。
就在他們準備開吃時,柯木朗來了。
上門便是客,又是帶著禮物賀壽來的,委實算不上不速之客,但沈月痕還是看他不太順眼。
但他也看在今日是他自己生辰的份兒上,沒給人家擺臉色。
但是,柯木朗一來,便非要挨著顏惠風坐,就怕坐遠了些,他家妹妹就被別人搶跑了。
沈月痕吐槽他,“不知道的還以為顏姐姐怎麽地了。”其實他想說的是,不知情的還以為這是他心上人呢。
柯木朗不以為然道,“這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我想親近些還不行麽?怎麽不行了?”
顏逸飛一時無言以對:“……”
顏惠風一時無言以對:“……”
“……”沈月痕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他好好的過個生辰,雁容姐來了也就罷了,偏偏那狗皇帝也來了,這頓飯氣氛就已經很不對了。這會兒又來一個南疆大王子,這群人分明是存心不想讓他好好吃這頓生辰飯,用心險惡,太險惡了。
好在,正式開席之後,倒是沒出什麽幺蛾子。
就是王德王公公例行為他們家陛下驗毒,又挨了一頓白眼。
沈月痕:“……”吃過飯這麽麻煩,你們就不能好好在宮裏吃麽?非得跟出來湊什麽熱鬧。
某陛下掃了他一眼,涼涼道:千金難買我樂意。
月痕不爽:我還不樂意呢。
但是又能怎麽樣呢。他又不能拍桌。
剛才他才答應過雁容姐,從今往後要有個大人的樣子,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唉,早知道就等吃完飯再答應了。現在後悔都來不及。
……
從沈家藥鋪回來之後,薑雁容與司徒耀,便又恢複了麵對麵卻一言不發的狀態。
洗了腳,屏退左右,他就坐在那兒,看著薑雁容。
薑雁容對著菱花鏡,拆了頭上簡單的發飾,又換下了身上風塵仆仆的常服,懶洋洋便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司徒耀仍舊未動,目不轉睛。
薑雁容便問他:“陛下還要在那兒坐到什麽時候去?海枯石爛地老天荒麽?”
司徒耀“嗯”了一聲,說道:“最好是這樣的。”
“要是不能呢?”
“那就坐到不得不起來的時候再說。”
言下之意是,我就是要賴在這裏,你就算是趕我走,我也是不會走的。
這話真真是厚顏無恥之極。
薑雁容突然也想學月痕的模樣也翻個白眼了。
但,她到底是沒那麽做。
眼簾垂下,遮住了裏麵一閃而過的細碎寒意。
她隨手放下幔帳,便倒頭躺下來了,懶洋洋說道:“既然陛下這麽喜歡坐著,那就坐著吧。這天下都是您的,您想坐多久,便坐多久。”
說罷,拉了被子蓋好,便翻了個身,麵牆睡去了。
司徒耀抬眸望了眼外頭的天色,心道,的確不早了。
今日是二十五,月已經隻剩下一小絲兒,今晚還有烏雲,星光也黯淡,烏黑烏黑的天色,瞧著更讓人想睡覺。
然後,某陛下就脫下了礙事的外袍,沒事人一般,往那張大床上擠。
然而,他剛碰著被子,那被子驀地翻開,一記掃腿直擊過來。
司徒耀往後連退了兩步才躲了過去。嘴角壞壞地勾了起來,“你這是要謀殺親夫?”
薑雁容倏地坐起來,怒瞪他一眼:“斷子絕孫腿要試試麽?”
司徒耀一臉壞笑道,“貴妃好大的火氣啊。真踢出毛病了,你下半輩子怎麽辦?”
“大不了換一個。”薑雁容眼裏劃過一絲冷芒。
司徒耀搖搖頭,並不以為然,又往前走了兩步。
但他一靠近,薑雁容又一記掌風掃了過來。
司徒耀抬手一握,正好捏住了她的皓腕,“貴妃之前可沒有這些愛好,怎麽,是新近同幾個丫頭們學的麽?”
薑雁容想掙脫,但她手上還是沒勁,在力量上,他仍有絕對的優勢。
她便放棄了掙紮,冷哼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是也就罷了,若是的話,那我回頭可要與他們好好說說了,教貴妃防身之術可以,但若是教完之後用來對付朕,她們怕就要皮開肉綻了。”
“陛下這是要挾我麽?”薑雁容眼神發冷。
司徒耀卻仍舊笑道,“不是,是闡述問題。”
薑雁容望進他眼中,那雙深不見底如寒潭一般的黑眸,還是一如既往的幽深不可窺伺。可是,她還是從中,看出了一絲異樣的光芒。
是啊,她都做的這般明顯,司徒耀如此精明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察覺不到。
他不是察覺不到,他隻是假裝察覺不到罷了。
此時此刻,他準是還在心中嘲笑她這些把戲的天真可笑吧。
薑雁容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司徒耀,你究竟還打算耍著我玩到何時去?扮演情聖很好玩兒麽?你不認為你的這些行為很拙劣做法很可笑麽?每天這麽演戲你累不累。”
司徒耀眼中的光芒幾乎是瞬間就黯淡下去。
他原本還抱著一絲僥幸的,如今看來,連最後一絲的僥幸都不複存在了。
她,到底是什麽都想起來了呀。
司徒耀深吸了一口氣,鬆開她的手,鄭重地說道,“我並未演戲。”
並未演戲。嗬。
“司徒耀,這話你自己信麽?”
薑雁容……楚蘭舟原本有滿腹的話想要興師問罪,但看見他這副模樣,頓時化成了酸楚,時至今日,她還是沒有完全死心啊。
楚蘭舟眼中噙著淚花,雙手握成了拳,“你排除萬難,迎我入宮冊了這貴妃,讓後宮一眾妃嬪嫉妒羨慕恨,你口口聲聲地說,你如何如何離不開我,你表現得恨不得空置後宮獨寵一人,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對貴妃薑氏情比金堅。”
“可實際上呢,你卻縱容馮佳雪一而再再而三地與我發難,縱容顧兮若等人在背後一次一次設計,後來,馮佳雪越發瘋狂,鬧得一發不可收拾,到如今,皇後圈禁在棲鳳宮,馮家心生嫌隙。而全天下人都知道,陛下為了薑貴妃可以連天下第一美人都不要了,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愛江山更愛美人,為了薑貴妃不惜與權傾朝野的馮家為敵。與馮家翻臉的借口有了,又收了人心,陛下好深的算計,好周全的謀劃啊。”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司徒耀極力想解釋,但是在這個時候,他的一切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
楚蘭舟怒極反笑,甩開他要觸碰她的手,“是啊,不可能是,不可能是這麽簡單的。陛下算計著這背後千絲萬縷的聯係,從老早便算計著迎一個寡婦入宮,能夠解決多少問題了。還是臣才疏學淺思慮不全,不如陛下這般指點江山的人老謀深算,計劃周詳。倒是在陛下麵前班門弄斧了。”
“雁容……楚楚,不是的。迎你入宮,不是為了這些,你若是肯聽,我便解釋給你聽。”
“那你解釋啊。我聽著。”
“我……”
“無妨,我給你時間好好組織語言。我有的是耐心聽你好好解釋你做的這一樁樁一件件。比如,當年你與馮佳雪是如何將我逼至死路;比如,所有人都在說,這薑貴妃年紀一大把,生不出孩子了,但他們並不知道你的那些蜜餞裏都加了什麽東西。別人不清楚,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吧?”
楚蘭舟嘲笑道,“陛下從一開始便準備的如此周全,什麽都算計到了,委實令臣汗顏,自愧不如啊。”眼淚卻不爭氣地滑落下來。
“我若說,我是真心迎你入宮,冊你為貴妃,你定是不信的。”
“是啊,我不信。從來都不信。一直以來,你都是在利用我。從前是如此,如今也是如此。我沒想到的是,月笙哥竟然會與你聯起手來一起騙我。”
可笑的是,她明明知道是這樣,可當她想起一切是時候,卻還是不忍心馬上與他翻臉,她還心存僥幸。
可事到如今,她才明白她那時有多麽的可笑。
不堪,屈辱,不甘,所有的情緒蜂擁而至,刹那間塞滿她的心裏,幾乎要將楚蘭舟整個人撕裂。
隨之而來的頭部的劇痛,更是在這一瞬間支配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抱頭蜷縮起來,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