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爭吵
雁回宮。
司徒耀一路抱著薑雁容上了步輦,愣是不肯假他人之手,明明自己身上的傷都沒有好利索。
不過,回到雁回宮時,薑雁容已經昏睡過去了
宋院判奉召匆匆忙忙趕來,但最後給貴妃娘娘臉上的傷口做處理的,還是司徒耀。
薑雁容在昏迷之中,宋院判一碰她,她就喊疼。某陛下就跳腳,大吼大叫。
這種狀況,宋院判如何還能下得去手啊。光手抖都來不及了。
沒辦法,最後某陛下隻好親自動手了。
給薑雁容臉上的傷口上了藥,稍微包紮了一下之後,她中途有醒過來一會兒,但很快又精疲力竭地睡過去了。
司徒耀不願旁邊有其他人打擾薑雁容,便遣退左右,自己個兒在那守著。
沈月笙收到消息匆忙趕入宮來時,都被晴雨妙玉告知,小點聲。
由晴雨領著,沈月笙入了內室。
司徒耀回頭看了他一眼,便讓他上前給薑雁容再看看。
診過脈、又看過薑雁容的傷勢之後,沈月笙才說道,“她的情況還好。隻是氣血還有些虛弱,又受了些驚嚇。沒有大礙。但是她臉上的傷……隻怕會留疤。”
“沒有辦法麽?”司徒耀問道。
沈月笙搖搖頭,說道:“幸好傷口不算深,往後隻要注意傷口不碰水,再加上我給藥,每天按時用,一定能讓傷口淡化。時間長了,應該就能消了。”
說著,他頓了頓,又問司徒耀道:“他們隻說雁容受傷了,可是沒說她為什麽會受傷,又為什麽會傷在臉上。是什麽人傷了她,難不成是陛下的後宮的妃子?”
司徒耀沉著臉不說話。
沈月笙便知道,他猜中了。
不過也是,以雁容如今的身份,敢動她的,有幾個。
無非就是位高權重的。
“陛下,借一步說話吧。”
沈月笙意有所指地看著司徒耀說道,。
司徒耀點了點頭,隨他走到了外間。
沈月笙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如今宮裏宮外人盡皆知,陛下獨寵薑貴妃。坊間百姓都知道,那種後宮佳麗三千人的陛下,居然會獨寵一個妃子,簡直稀罕死了。究竟是什麽人,明知道動她會得罪了陛下,自尋死路,還敢如此膽大妄為?”
“……”司徒耀並沒有說話。
“是皇後吧。”沈月笙又說道。“如今這後宮之中,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動她的,也隻有那位有馮家在支撐的皇後娘娘了。”
“嗯。”司徒耀終於是點了頭。
“嗯?陛下還真是輕描淡寫啊。”沈月笙忍不住嘲諷道,“當年,雁容就被這個女人給逼進了死胡同,就因為這女子是馮勝武之女、你一心護著她。如今雁容死去活來,好不容易重獲新生,忘了過去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卻還要讓他再遭受一回那樣的罪麽?”
“難道,這就是陛下所謂的能護她周全?”
司徒耀說道,“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又是哪樣呢?”沈月笙好笑道,“當然我受你之托,將她從宮中帶走,又受不了她的苦苦哀求,讓她忘了過去的種種。我原本是期盼著,她忘了過去,便能夠脫離苦海,重新開始的。”
“可你又不甘心她忘了你,偏要將他拽入這黃泉鬥爭的無盡漩渦之中,如今還一次次的讓她置身險境、一次次死裏求生,陛下,草民不懂,難道帝王之愛,就是要一次次地上刀山下油鍋,備受煎熬麽?她上輩子是欠了你什麽了!”……
司徒耀沉著臉打斷道,“夠了,沈月笙。”
沈月笙:“陛下,當初你滅了絕命門,我可曾說過半個不字,可曾說過一句要複仇的話?就是因為我知道,絕命門的存在,有為公裏有違天道。我讓你帶她走,也隻是希望你,能帶給她想要的幸福。哪怕是作為她的朋友兄長,這樣的期盼都不為過吧。而你當初也是這般向我承諾的。可你想想,那些年裏,到如今,你對她究竟都做了什麽?”
“沈月笙!”
“司徒耀,你將她捆在你身邊,口口聲聲的說,要護她周全、會護她周全,可你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將她推入火坑,讓她屢屢陷入險境。你是皇帝啊,你是一國之君啊,你不是一言九鼎的麽。”
司徒耀陷入長久的沉默:“……”
是啊,他不是皇帝麽?不應該是一言九鼎的麽?
沈月笙說的,好有道理。
“可那又如何呢?”司徒耀不以為然道。
他終究是不肯在沈月笙麵前示弱服軟的。
……
薑雁容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裏,她依稀聽見了陛下與月笙哥的聲音,就自然而然醒了過來。
但顯然,那位陛下還有月笙哥,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她醒了,還在為了什麽事情而爭執,爭吵。
沒錯,就是爭吵。
雖然他們的聲音都不算大,也不是要掀翻屋子的那種氛圍,但她莫名就覺得氣氛沉抑的很。
薑雁容豎起耳朵聽,便聽見月笙哥說道:“無論她是楚蘭舟也好,薑雁容也罷,隻要她願意,我都會一直一直是她的兄長,會一直一直在背後支持她。可你,司徒耀,你一再地辜負我的信任,一再食言,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傷,我無法再相信你了。”
“沈大夫是想如何?”司徒耀的嗓音十分冰冷,仿佛含著臘月的霜雪,徐徐道,“是要揭破過往的一切,讓她對我恨之入骨,立馬對我退避三舍敬而遠之,還是讓她恢複記憶,想起她好不容易忘記的那十年,徹底對我死心絕望,與我老死不相往來?”
“你……司徒耀你好生無恥!”沈月笙氣得不行,但又似乎因為不敢太大聲,而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怒火,“你明知道我最不願意她想起來過去的那些事,費盡心思不讓她恢複記憶,你就在這兒那話堵我?好啊,你是皇帝,你有鐵血手腕,隻有我擔心她恢複記憶會痛不欲生,可你真就像你所說的那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麽?是,雁容若是恢複了記憶,定會痛不欲生,大不了與我老死不相往來,你能,司徒耀你能甘心麽?從今往後天涯路遠,她與你不複相見。”
司徒耀隻發出了一個不知道是“嗯”還是什麽的單音,便又陷入了沉默。……
若說從前,她從來沒有完整的聽說過他們到底在講些什麽,這一次,卻是聽得個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他們終於親口承認了,她忘記的那十年,與司徒耀有關;他們也親口承認,她失去記憶,也與月笙哥有關。
老死不相往來,天涯路遠,不複相見。
看樣子,他們兩個沒少瞞著她,在私底下暗暗往來啊。
她倒是低估了這兩個男人了。……
薑雁容撐起身子想坐起來,但臉上的火辣辣的疼,一下就將她的記憶拉回到受傷的那一刻。
……她險些就忘了,這臉,在棲鳳宮傷了。
這傷口疼的,隻怕沒它一月、兩月的好不了了。又是在臉上。
不過,她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反正她臉上已經有那麽一刀疤了,再添一道,也無所謂了。
外麵的兩個男人還在專注於他們的討論,薑雁容輕咳了一聲,喚道,“陛下,月笙哥,你們在說什麽呢?”
司徒耀、沈月笙聞言皆是一怔,齊刷刷看了過來。
“你醒了?”司徒耀更是二話不說就衝到了床前來,“怎麽樣?臉上還疼麽?”
薑雁容點點頭。
“雁容,你感覺如何?”沈月笙也跟著走了過來,詢問道。
這兩個男人對她都是一臉的關懷,半點兒也不見之前的劍拔弩張了。
薑雁容眼底隱去一抹深意,搖搖頭說道,“臉上還有點疼,不過還好。有月笙哥的藥,想來不會留疤留的太嚴重。”
“……雁容對我太有信心了。”沈月笙一陣心虛。
薑雁容又搖搖頭,說道,“不是,我相信月笙哥的醫術,和藥。而且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像是聽見你們在說什麽受傷、痛不欲生的,月笙哥,我還沒那麽脆弱,不就是傷了臉麽。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你……”是傷在臉上啊。沈月笙欲言又止。
薑雁容不以為意道,“是,女子都重容貌,可如我這般,臉上早就有那麽一道疤的人,虱子多了不怕癢了。月笙哥竟然還為了這種事情跟陛下興師問罪麽,以前我還以為你很怕陛下呢。”
“不是,我……”
“是,他是在興師問罪。怪我沒有照顧好你。”司徒耀完全就不給沈月笙說話的機會,直接就截斷了他的話頭,生怕他再一時嘴快又說出什麽來。
沈月笙沒忍住瞪了司徒耀一眼,連之前恭恭敬敬的模樣都懶得裝了。
薑雁容滿懷好奇地打量了他們一番,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說道,“陛下曰月笙哥果然有什麽事情瞞著我,瞧瞧,你們私底下相處的就挺好的。”
“不是。”
“沒有。”
司徒耀與沈月笙幾乎是同時發出的否認。
薑雁容的笑容就越發深邃了。不過,也因為這一笑,她不小心牽扯到臉上的傷口了,連忙捂了一下。